在生死關頭,一句話,兩個字,挽救了他的性命。

便又是這二字麽……當日太液湖畔,那動人心魄的身影,不也是柔柔說出這兩個字的麽……唐龍炎心中忽然閃現出一個人的身影,久久不化。

那小吏聽到有人喝止,手中的棍棒自然停頓了一下,但回過神來,卻未見人影,當下哼了一聲,又是一棒打了下來。

唐龍炎心中先是一陣溫馨,畢竟有人肯為他說句公道話,但見那小吏又是一棒打來,當下也隻是笑笑,就這樣,認命了吧……

“都讓你住手了,你這人怎麽如此不聽人勸!”那嬌柔的聲音帶著一絲怒意,再次在他耳邊響起,一位少女從人群中飛身而出,一把抓住了那急速下落的一棍。

唐龍炎抬起頭來望了望,見眼前站著一位靈秀少女,約莫十六七歲,一張精致的小臉上蛾眉粉黛,星眸櫻唇,身著一件黃色緞花碎裙,站在那裏有如細柳扶風,說不出來的俊俏味道。雖年紀不大,卻也可以看得出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隻是她一握之下竟然能讓那個小吏不能再動分毫,看來是身兼武藝之人。

那小吏見一位嬌美的少女忽然間製止住了自己,心中有些感到莫名,怎麽這年頭叫花子也有人認領,隻是他見那少女穿著華貴,恐怕是什麽大家閨秀,若是來頭太大,他隻怕是惹不起,當下也隻能收回長棍。

那少女見他收回了棍棒,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伸出嫩白的小手拍了拍胸口,嘟起小嘴道:“呼呼,嚇死我了。”隨即俯過身來,朝唐龍炎問道:“你,你要不要緊?”

都被人打的吐血了,你說要不要緊?唐龍炎苦笑一下,咽了咽口中的鮮血,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還好,謝謝姑娘關心。”

那小吏在一旁看的有些不耐煩了,便朝那少女揮了揮手,喝道:“你這小姑娘真是愛多管閑事,你們兩個要敘舊到別的地方去,這裏是官府,不是你們聊天閑談的地方。”

“你這下人好大的膽子,敢這樣和我家小姐說話,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誰?”一個小丫鬟從人群當中擠了出來,喘著氣對那小吏嬌喝道。

那少女嫩臉微紅,忙道:“小蓮,別說了。”

那叫小蓮的丫鬟道:“小姐,這下人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了,你給我聽好了,我家小姐是代州節度使唐將軍的女兒,你算哪根蔥,敢對我家小姐指指點點。”

那小吏一聽竟然是唐家千金,那裏還有半分焰氣,當下立馬雙膝跪地,顫聲道:“小的該死,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唐小姐高抬貴手饒了我吧。”他一個小小的看門小吏,無名無品,遇上了官家大戶,自然是卑躬屈膝的命。

卻是唐龍炎一聽之下,發現眼前之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妹妹,當下喜從心生,馬上抬起右手,顫聲道:“你……你是唐伯父的……”但這一驚一怒間,心神激蕩,哪裏還有半分力氣,當下一口氣沒提上來,便昏了過去。

“啊,你說什麽……喂,這位公子,你醒醒。小蓮,馬上去請個大夫,回府中讓福伯叫幾個家丁過來,把他抬回府上。”那少女見唐龍炎忽然間便昏倒在地,卻並不太慌,處理事情來井井有條。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龍炎這才悠悠轉醒,恍惚間,隻聽見方才的那個嬌柔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大夫,這人的身子怎麽樣?”

那大夫歎了口氣,道:“他重傷在身,脈象微弱,胸悶心堵,眼神渙散,以老夫看,或許是之前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加上近日這頓棍棒,隻怕,沒有半年,難以康複。我這就給他開幾服藥方,他今後如何,也隻能看自我調控能力了,這外傷可治,但這心病卻需心藥來醫治啊。”這大夫也算是遠近一代的名醫了,他說話雖然委婉,但聽者都知,隻怕這傷,一下子是治不好的了。

“先謝過大夫了,小蓮,打賞,隨著大夫抓幾服藥去。”少女微微歎了口氣,吩咐到。

“是,小姐。大夫,這邊請。”

待送走了那大夫,少女身後一位老者躬身問道:“小姐,何以對此人如此看重。你平日雖也救濟一些落難百姓,但也是分發些糧食,送去看看病,最多不過給些銀子救濟一下,今日為何要將此人接來府中照顧。”

那少女道:“福伯,我也說不清楚,今日我正欲到代州府中討個說法,卻見這人拿著那張通告,要找大伯父與我父親。我爹與我伯父二人本就為了三叔的事情才鬧得要入京麵聖的,是以我認為這人應該是知道些什麽,就如我爹所說,這當中必有隱情。況且他眼下衣服雖然有些破損髒亂,但的確是上好的料子編織而成的,況且他腰間懸掛著的這塊玉佩溫潤柔和,必非凡品,這般人物,自然不應該是一個小叫花那麽簡單。想來也是,我三叔當年何等威武,如今卻淪落到如此下場,唉。”言語中,似乎是對此事頗有感慨。

隻見福伯微微點了點頭,微笑道:“小姐觀察入微,心思縝密,唐家有幸啊。”隻是想起唐家的其餘兩位公子,當即滿臉微笑又變為了陣陣無奈。

唐龍炎聽到那少女說起父親的事情,當下便來了精神,立即掙紮著便要起來。

“二小姐,他醒了。”福伯見唐龍炎支撐著要起來,連忙提醒著那少女。

“呀,公子別亂動,你現在傷得重,要好好保養身子的。”少女不由分說,走上前來將唐龍炎輕輕按住。福伯很是時候的給唐龍炎遞過了一杯水,那少女見他一口喝下,輕輕笑了一聲,道:“不急,還有水的,別噎著了。對了,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我都這副模樣了公子二字你還叫得出口,唐龍炎哭笑不得,正想說自己便是唐灝天之子,忽然間心念一轉,暗道:我這個樣子,說我是爹的兒子,她憑什麽相信我?就那告示上而言,我也死在了亂箭之下,眼下我武功盡失,又無伏魔劍,如何證明我是唐灝天之子?況且現在尚無兩位伯父主持公道,我貿然暴露身份,傳出去,被皇帝知道了,被黃鳴逍知道了,都沒有好處,罷了罷了,等見到兩位伯父,再做商量吧。

那少女見他怔怔望著自己,雙目空洞無神,便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公子,公子,我問你話呢。”

旁邊福伯略帶憤怒道:“二小姐,你就是脾氣太好了,和這等下人客氣什麽。”

唐龍炎見一隻嫩白的藕臂在眼前晃動,這才緩過神來,當下不答反問道:“請問這位姐姐,兩位將軍眼下不知身在何處,我有要事與他二人稟報。”

那小姐尚未答話,倒是一旁的福伯再也忍受不住,喝道:“你這小子好不懂事,我家小姐好心想問,你卻這般目中無人,虧得她好心將你從那代州府前救了你,還請來這代州城中最好的大夫為你醫治,你倒好,連句謝謝都不說便問著問那,懂不懂規矩。”

唐龍炎這才緩過神來,當下沙啞著嗓子歉聲道:“在下近日收到的打擊太大,以至於照成了部分記憶的缺失,因此神情間有些恍惚,還請小姐見諒,在此,先謝過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那少女尚未答話,隻聽站在床前的福伯“哼”了一聲,便徑自走出了屋子。那少女報以一笑,道:“這福伯在我家當管家已有二十年了,其實是個好人,隻是心眼太直,凡事不藏在心中,倒是讓公子難堪了。”

唐龍炎聽罷,也是一笑,道:“姑娘言重了,倒是你這一聲公子,卻是叫我難堪了。若姑娘不嫌,便叫我秦三吧。”這秦乃其母與其義父之姓,三為其父排行,是以秦三這個名字,便算是他現在的名號。

“秦三,這名字倒簡潔明了,對了秦三,你手拿那份告示找我大伯父與家父,是否那深受打擊之事,便是與此相關,更或許,便是與我三叔相關之事?”那少女冰雪聰明,瞬間便將幾件事聯係在了一起。

唐龍炎微感驚訝,果然是伯父之後,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裏將事情聯係在一起,當下歎道:“姑娘果然冰雪聰明,實不相瞞,在下看到的事情,便與這鎮遠將軍有關係。”

“你竟然知道三叔是鎮遠將軍。”少女聽到那四個字,臉上有些驚訝之色。

糟糕!唐龍炎眉頭一皺,當即為自己的失言而懊惱,這鎮遠將軍四字,他若是一個外人怎麽會知道?

但此時,少女眼中的目光灼灼,卻是一直盯在唐龍炎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