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淩天手中墨雲劍死死對著唐龍炎的頭,沒有半分遲疑,仿佛這一切如同方才一般沒有改變。

但不知為何,唐淩天將手中長劍放了下來,冷聲道:“總有一天,你會被平安打敗,你,還不配死在我的劍下!”

“是麽,你是因為這種理由而不殺我的人麽?你明明很恨我父母的,為何用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來騙你自己?還是說,你要將我抓回大遼,送給黃鳴逍?聽說他很需要像我這樣的傳承之身……”

他話還沒說話,唐淩天已將墨雲劍入鞘,猛然欺身上前,右手抓住唐龍炎的衣服,將他舉了起來。

最終,還是要死呢。此刻在唐龍炎心中滿是愧疚,那是自己私自將伏魔劍融入自己體內的後悔,一種對父母,對伯父,對爺爺的慚愧,畢竟即便是當日唐灝天即將被萬箭穿身,他依舊沒有喪失自己的本性,而他,卻出賣了自己的靈魂,敗給了伏魔劍的煞氣。

在唐淩天將他高高舉起的那一刻,他心中便有了一絲釋然,雖然並未報仇,但自己依舊以唐龍炎的身份而死去,這多少算是對父母有了一個交代。

但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唐淩天並沒有用伏魔劍穿透他的頭顱,也沒有伸手扭斷他的脖子,而是縱身一躍,飛到了山頂之上,隨即將唐龍炎狠狠的扔在地上,厲聲道:“你自己看看,因為你,這片你父母曾經充滿回憶的地方產生了多大的創傷,就因為你的憤怒,這裏將半年內寸草不生,你很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麽?你很願意讓你父母的在天之靈得不到安息麽?像你這樣的人,怎麽去和黃鳴逍鬥?你甚至連平安都打不過,談何複興朱雀,談何重振四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唐龍炎跪倒在地,山腰的場景,在這一刻引入眼簾,一片被大火燒焦的痕跡,山石破碎,大樹殘缺,無數枝條被劍氣斬落,掉在地上,被大火焚燒得隻剩下灰燼,一地的殘缺與狼藉,仿若一片死亡,沒有半分生機。

唐淩天一腳踢在唐龍炎的腹部,唐龍炎一陣翻滾,腹部劇痛,他掙紮著抬起頭來,看到的,是被自己擊碎的唐烈雲的墓碑。

“你好好看清楚了,你在你爺爺麵前,犯下了多大的罪過!你何曾聽聞他將伏魔劍融入體內?這把劍,不是用來給你隨意揮霍它的力量的,這把劍是用來守護,守護朱雀一族,守護你的至親至愛用的!就算你今日將我殺了又能如何?唐灝天與秦玉凝能活過來麽?唐峰崖與唐虎嘯能再次叫一聲你的名字麽?你這麽做,有何意義?你好好想想吧,若你想不明白,那你連與平安交手的資格都沒有了。”眼前的唐淩天與平日裏大不相同,言語間雖然依舊沒有親切之感,但卻沒有了那股冷漠。

唐淩天再次看了一眼那做墳墓,眼中頗含深意,轉身便走。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唐淩天,謝謝你。”

唐淩天身子不動,但話語已經變為冰冷:“謝我不殺你麽?”

“不是,隻是覺得今日若無你,隻怕我真的會凶氣進入心脈,人帶魔性。”

“今日若無我,你也不會將伏魔劍融入體內。”

“並非如此,即便沒有你,我在麵對強敵之際,定然會忍不住將伏魔劍融入體內,隻怕到時候,無人能助我脫出魔性。對了,唐雲修,唐雪柔,唐墨風他們還好吧。”

“他們在大遼有我照料,沒有什麽不好的,不過過不了多久,或許你們就會見麵了,到時候,隻怕會刀劍相向,你做好準備吧。”

“又是一場對我資格的考驗麽?”唐龍炎說完這句話,慢慢的閉上了眼,不願再去看那滿地的蒼涼,不願再去想那心中的悲傷。

本應已遠去的唐淩天忽然轉身,道:“所謂火鳳九轉,並非僅僅隻是以劍氣灌注而成,而需以劍意凝出火鳳在先,沒有了劍意,縱然你武功再高,內力再強,你的火鳳凝聚的時間也會慢上不少,也不能擁有多隻火鳳,更不用談第九式所需的九隻火鳳了。”說話的聲音雖然依舊冰冷,卻讓唐龍炎心中猛然一驚,仿佛抓到了什麽要點。

一把長劍,忽然朝著唐龍炎的腦袋飛下,唐龍炎一時間在思索唐淩天的話,等到反應過來,長劍已經插在自己身旁,距離自己的脖子不足一寸,頭稍微動一動,便能感覺到那把長劍上金鐵的寒意。

他最終也還是將伏魔劍交給了我。唐龍炎舉起右手,將身旁的伏魔劍拔起,輕輕歎了口氣。他支持這坐了起來,隻覺得渾身酸痛無比,而自己的左臂尤為明顯,那不僅僅隻是酸痛,而是一種仿佛將骨頭與所有經脈絞碎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伏魔入體不是幻覺。

“爺爺,對不起,龍炎讓您失望了……”唐龍炎跪在唐烈雲的墓前,泣不成聲。他曾以為自己能抵得住伏魔劍的心魔,低得住那股凶氣,但沒想到在唐淩天麵前,他甚至沒有絲毫違抗,便將長劍融入手臂,若非最後那一絲猶如母親一般的清涼融入心脈,讓他的神智有了一絲清明,隻怕此刻他也無法主動將伏魔劍從左臂拔出。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本可以解開我心中疑惑的東西,但在轉瞬間便被奪走,我真是個一事無成的廢物啊……”想想方才輕易被黃馨悅以溫柔攻勢將五族秘史奪走,他的心中又多了一份自嘲,但就在自嘲之時,他忽然感受到一個人正在朝著自己靠近。

“誰!”即便此刻他左臂幾乎如同斷裂,全身疼痛不止,真氣也有些滯澀,根本沒有太多力氣,但他這一聲大喝,還是帶著一股威嚴。

“龍炎兄,是我,唐蒼夜。”一個蒙麵微胖的少年慢慢爬到了山頂,氣喘籲籲。

唐龍炎這才舒了口氣,苦笑道:“原來是你啊,讓你看到我這番摸樣,真是深感抱歉。”

唐蒼夜朝著唐龍炎慢慢走了過來,道:“抱歉什麽的就不必說了,你先別動,我看看你的左臂。”他見唐龍炎額頭上因為忍著疼痛而冒出的豆大汗水直流,當下也不在多說什麽客套話,直接道:“待會可能會有些疼,龍炎兄你忍耐一下。”說罷,將身後的夾板石膏等東西一並拿了出來。

唐龍炎有些疑惑的望著唐蒼夜,問道:“你怎麽會知道我需要用到這些東西?”

唐蒼夜道:“是這樣的,我剛走到半山腰,便遇上了唐淩天前輩……”

“他……他沒有為難你吧……”唐龍炎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沒有坐起來,在他的印象中,唐淩天殺人無數,若因為不便泄露行蹤而對唐蒼夜不利的話,那便是自己間接地害了唐蒼夜。

唐蒼夜搖了搖頭,道:“為難倒沒有,雖然我看著他那冷酷的眼神挺害怕的,不過他從山下黑炎騎兵手中拿來這些東西後,便將我扔了上來,然後便走了。”

“黑炎騎兵!黑炎騎兵都來了!”唐龍炎再一次被震驚,隨即感覺左臂一陣深入骨髓的痛。

“好了,這幾天不要亂動了,否則手的複原效果就沒那麽好了,隻是一些輕微的骨裂,沒有什麽大礙的。”唐蒼夜乘著他驚訝之際,已經打好了石膏,並用夾板固定住了他左臂,隨後又道:“的確是黑炎騎兵,黑壓壓的一片,約莫一百來人吧。不過眼下已經隨唐淩天離去了。你先試試看能不能活動吧,我隻在讀書的時候略微學過一些基本的醫療,所以不敢保證效果。”

唐龍炎有些疑惑道:“讀書?讀醫書麽,可惜我自幼就不喜歡醫術,否則應該可以與蒼夜兄暢談兩句。”

唐蒼夜見自己的說法有誤,忙道:“額,這是我家鄉的說法,我是指我上私塾……額,不對,是上學院之時學過一些基本的醫療手段,”

“蒼夜兄真是好福氣,還能在學院裏度過一段時光,”唐龍炎伸出左臂,讓唐蒼夜幫他包紮,苦笑道:“而不像我這般,隻是一個山間的野孩子,也隻適合做一個野孩子吧。”

唐蒼夜這一次沒有接過他的話頭,之時細致地將他的左臂包紮好,道:“包紮好了,若非關鍵時刻,千萬不要將夾板和石膏取下。”隨後從包裹裏翻出一個藥瓶,幾分幹糧與一壺水,道:“這是家師配置出的藥丸,專治跌打損傷,我沒試過,也不知道好不好,家師曾吩咐過,一天三次,一次一粒,龍炎兄記住了。對了,這裏還有一些幹糧和水,你就將就一些吧。”最後,他將那頂鬥笠戴在唐龍炎頭上,道:“這樣便差不多了,你好好休養,我還有事要到汴京,隻能先行一步了,龍炎兄,後會有期。”

唐龍炎見他將各種所需物品一一備齊,心中感動,隻能說到:“若在下行動無礙,本應護送蒼夜兄到京城的。既然蒼夜兄如此緊急,那在下便不遠送了,一路保重!”兩人抱了抱拳,唐蒼夜便轉身下了山,慢慢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