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俞木被雷劈了之後住院的第十天,他全身上下依舊一副黑炭模樣,隻是臉上的膚色較之身體的其他的部位要好上很多。最重要的是,俞木的身體沒什麽大礙,更方麵恢複的都不錯,已經可以勉強下床走動了。
這一天,病房裏來了幾個俞木不太想見的人。
一副老學究模樣的班主任,她戴著副老式的黑框眼鏡,頭發是最老土的發型,那張臉依舊刻板,仿佛誰欠了她錢一樣。更可恨的是,她竟然還穿著黑色長筒絲襪……
看到她這副裝扮,俞木已經見怪不怪了。他這個年紀倒數的壞學生,自然是班主任的眼中釘,她每次看俞木的眼神仿佛都在說:“你怎麽還沒被勸退呢?你怎麽可以沒被開除呢?”
班主任名叫秦蘇蘇,嬌嗲嗲的名字,剽悍的人,完全不搭麽!
同老師一起來的還有班長雲若溪,校花級的人物,老爹巨有錢,黑白兩道通吃,據說在銅灣市是一手遮天的人物,能量可見一斑。
可以說,這兩人是俞木在學校最不喜歡的人了。可作為慰問,學校卻偏偏派了她們兩人來。
這不是存心來氣老子的麽?俞木心中腹誹。
“俞木啊,最近學校事情有點多,所以我們來看你就有點晚了,你不會怪老師吧?”秦蘇蘇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身為一個光榮的人民教師,雖然心中極為討厭這個吊車尾的學生,但一些表麵上的東西還是要做的。
“啊……哦,沒事,老師能來我就很開心了。”俞木趕忙腆著他那張黑臉憨厚一笑。
(草,老處女來準沒好事!)
“不怪老師就好,嗬嗬。”秦蘇蘇回頭對身後的雲若溪道:“若溪啊,你和俞木聊會天,我有些話要和他爸媽說下。”
說完,秦蘇蘇便徑直走向門口,俞木老爸老媽也跟著出去……
“那個……額,班長大人,找個地方隨便坐吧。我知道你肯定一百個不情願來這裏的,我也不指望從你嘴裏能聽到什麽好話。”看見秦蘇蘇和爸媽出去,俞木也懶得裝了,隨意的往床上一躺,懶洋洋的對雲若溪道。
“你什麽話啊?我好心來看你,你這什麽態度?好心被當成驢肝肺。”雲若溪一臉惱怒。
“切……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你和那老處女巴不得我離開9班呢,甚至巴不得我這次被雷劈死呢。哼~像我這樣的壞學生,少一個你們就清淨一些,不是麽?”俞木的自卑心理開始作祟,說話也很衝。
“那都是你自己的想法,秦老師怎麽想的我不知道,但我從來沒有像你說的那樣想過,你信也罷,不信也罷,隨便你好了。總之我這次來是代全班同學看望你的,不是來和你扯皮的……你心理那樣想,隻能說明是你自己自卑,所以產生自輕自賤,最後導致你看其他比你好的人都覺得不順眼……”雲若溪一語中的。
“說白了,你不但自卑,而且很嫉妒別人!關於你這種自卑,我研究過,通俗點說是自卑,一針見血的說法是異樣的變態的自信!”雲若溪一張毒嘴不是白給的,說起話來一點不留情麵。
俞木靜靜的聽著雲若溪的話,出奇的沒有開口反駁。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但卻從根本上指出了俞木不合群、看別人不爽的原因。俞木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有些蒼白無力的承認。
以前的他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獸,在一個陰暗的角落,一個人靜靜的舔著他的傷口,沒人知道,沒人了解。可雲若溪簡單的幾句話,就無情的將他的傷口揭開,甚至不惜在上麵撒了一把鹽。
雲若溪沒有別的意思,她與俞木無冤無仇,也沒什麽利益糾葛,她完全沒有必要歧視、甚至敵視俞木。隻是每次當她督促俞木學習的時候,俞木總是錯誤的以為那是雲若溪對他的一種變相的嘲笑。
還有一種仇富的心理讓俞木看著雲若溪不爽,但實際上雲若溪並不像俞木心裏想的那樣。她的家事雖好,但她並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孔雀,也不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她的生活與平常人無異,或者說,比普通的人還要差上一些,從小被寄養在外婆家的她,沒有父愛,沒有母愛,這也就意味著她沒有童年。別人以為她當上班長是靠了她父親的權勢,這讓雲若溪每次想到都感覺心中委屈無比。隻有她自己知道,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爭取來的。
不是有了錢有了權就像別人想的那樣什麽事情都可以辦到。再有錢,再有權,能夠買回她的父愛,她的母愛?能夠買回她的童年?能夠買到那貨真價實的年級前十?顯然不能!有現在的一切,雲若溪都是靠自己一手努力得來的,沒有父親,沒有母親,隻有腳踏實地的努力。
想哭的時候不能在同寢室的那些所謂姐妹麵前哭泣,因為那會被認為很假,所以她總是一個躲在被窩裏哭泣,在夜深人靜的夜,即使再痛苦,也壓抑著不出聲,哪怕撕心裂肺;想笑得時候,也不能肆無忌憚的笑,隻能含蓄抿嘴,掩嘴輕笑,隻是那不是她……她也是個人,一個正常人……
俞木這種人很多,所以討厭雲若溪的人也很多,自然,背後對她的那些不好的甚至有些惡心的議論就會很多……雲若溪不怪他們,真的,她隻是覺得這樣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雲若溪心中有很多話想說,但她是個理智的人,所以她不會說。見俞木一臉呆愣,不說話,雲若溪還道他怎麽了,有些擔心的問道:“那個,你沒事吧?”
俞木直視雲若溪的雙眼,認真說道:“班長,你說的很有道理,我以前的心態確實不對,看人待物也存在很多不對的地方。”
雲若溪一臉驚異,有些不敢相信俞木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但轉念一想,自己的一番話竟然會有這樣的功效,心內著實小小雀躍一下。
“對不起——”俞木輕聲說道。“原諒我不敢直視你的雙眼說出這幾個字,我隻是……”
俞木別過臉去,好似夢囈一樣的道:“我隻是習慣自卑……”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