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孩子,這是在搞什麽鬼啊?”五奶奶看著出門遠去的福生和大壯,皺著眉頭嗔怪道,“沒頭沒腦的抬了這麽個大玩意兒來,什麽也不交代就走了。大壯平日裏就是個冒失的,這次怎麽福生也這麽不穩重起來了。”
姚甜甜雖然不至於和古人一樣,迂腐的在男生麵前就不能提洗澡的事情,但是沒有福生和大壯在場,她也會更加自在一些。心中暗自感激福生的體貼,對於五奶奶對他的嗔怪也就替他打了個圓場,“福生現在是小村長了,大壯是他最信得過得力助手,他們自然要比原來忙一些,奶奶您別怪他們了。”
“這話說得在理。可是,”五奶奶體諒的點了點頭,還是難以介懷的說,“可是他們費勁的弄來這個大東西,到底是幹什麽用的啊?”
“這東西我知道啊,”姚甜甜清脆的說著,腦袋裏飛速的轉動著,想著五奶奶能夠接受得了的說辭,“原來我就見過的,在我們那邊的富裕人家,也會打了這樣的木桶來洗澡呢。”
“這是洗澡用的?”五奶奶彎下身子,比量著大木桶的高度,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來,連聲說道,“不錯,不錯,想出這個主意的人還真聰明呢,咱們這裏隻有天氣暖和時候才能去山裏的水潭裏洗澡,可有了這樣的木桶,一年四季都能洗澡了,確實是個好東西呢。”
五奶奶的話音剛落地,就聽到外麵傳來小福妹的聲音,“五奶奶,甜妞姐姐,你們說什麽哪?有什麽好東西啊?”隨著甜甜的童音,小福妹捧著一冊書簡興衝衝的跑了進來。
“是小福妹啊,又來找你甜妞姐姐請教學問啊?”五奶奶笑嗬嗬看著歡快的小福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慈愛的問了一句。
“是啊奶奶,你每次都能猜得到。”小福妹小嘴一噘,撒著嬌抗議說,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姚甜甜,馬上小心翼翼的問到,“可是,甜妞姐姐累不累?你們是不是有時事情在忙?”
由於不會寫這個時空的文字,姚甜甜那次在李師爺麵前差點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從那之後姚甜甜就處處留了心,一有時間就翻閱叔叔的藏書,連猜帶蒙的認識了不少的字,一通百通,現在的她不但能認識這個時空大多數的字,還能自己刻寫了,尤其是在棕櫚貝葉上,她刻的更是順手。
那天早晨,自從小福妹非正式的拜師之後,她就天天跟在姚甜甜屁股後麵要學習,姚甜甜也就挑了一冊最啟蒙的《三字經》慢慢的講解給她聽。勤奮好學的小福妹學的很上心,隻要姚甜甜一有時間,她就追著姚甜甜請教,已經被五奶奶善意的取笑很多次了,她們一老一小之間這樣的對話也有好幾次了。
不過,這一次五奶奶並沒有繼續她和小福妹之間的例常的鬥嘴,而是一轉身,囑咐道,“你們借倆個慢慢研究吧,奶奶啊再去多燒些熱水,把這個大木桶裝滿,好讓你們舒舒服服的洗洗,解乏。”說著話,五奶奶推門出去了。
小福妹好奇的瞅了瞅幾乎和她的人一樣高的大木桶,大眼睛裏充滿了好奇。不過她很快就壓下了自己的好奇,皺著小眉頭,把自己讀書的疑惑問了出來,“姐姐,這句我不懂。”說著話,小福妹把手裏的書簡舉到了姚甜甜麵前。
姚甜甜暗自點了點頭,看小福妹小小年紀就能克製住自己的好奇心,不為外物所攪所動,能堅持自己最初的目的,是個可造的好苗子呢。
“姐姐?”姚甜甜這一楞神功夫,小福妹有些著急了,她覷著姚甜甜的臉色,小聲地提醒了一句。
姚甜甜啞然,這孩子到底還是年級小了些,還是小孩子心性,有些急躁了,還需要慢慢打磨啊。
想到這裏,姚甜甜接過小福妹手裏的書簡,卻沒有直接講解,而是衝著油燈努了努嘴,不動生色的說,“太暗了,去取了油燈來。”
小福妹看著眼前書簡上明明能看清的字跡,張了張嘴,還是乖乖的轉過身子,小心翼翼的端了油燈湊了過來,搖曳的燈光讓書簡上的字更加清晰了,她才眼巴巴的等著姚甜甜的解釋。
就著小福妹手裏的燈光,姚甜甜看到她拿來的書簡上正好是一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
這句其實很好理解,直接翻譯成白話文就是:玉不打磨雕刻,不會成為精美的器物;人若是不學習,就不懂得禮儀,不能成才。通常意義上,引申一下也就是說:一個人的成才之路如同雕刻玉器一樣,玉在沒有打磨雕琢以前和石頭沒有區別,人也是一樣,隻有經過刻苦磨練才能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姚甜甜有心要考教一下小福妹現在的理解水平,緩緩地問道,“這句話,你哪裏不懂啊?”
小福妹從一開始就是跟著姚甜甜讀書認字的,已經習慣了姚甜甜的教學方式,她一手舉著油燈,偏著頭沮喪的說,“我不明白什麽是器?福妹好笨哦。”
姚甜甜微微一笑,和緩的解釋道,“器呢就是精美的器物,也就是供人們使用和把玩的東西。一些官宦人家或者富裕的大戶人家會有很多玉器做成的器物的,福妹沒有見到過,沒有明白它的意思,這不怪你。”
“哦,姐姐這麽說我就明白了。可是,”小福妹一臉的原來如此的表情,不過須臾之間她的小眉頭又縮了起來,“可是,玉為什麽一定要琢成器呢?但凡是玉都要做成器麽?我覺得它就是塊玉也挺好的。”
小福妹看似無知的孩子氣一樣的問話,讓姚甜甜一愣,小福妹說的其實就是人的個性的問題,玉為什麽一定要琢成器供他人使用呢?保持它原有的風貌沐浴在大自然的風雨陽光裏,那是一種自由自在的所在,也是一種快活的過法。
成器、有用,都是針對使用的人來說,也就是說是一個人周遭人文環境的認可;但是對於玉本身來說,成器被周圍的人認可和讚美是一種生活,但是不為環境所左右,不理會周圍人的評價也是一種活法。
至於哪種活法更好,這個沒有標準答案,這要取決於一個人的內心了,如果內心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藐視一切議論和不屑,那她就可以選擇自由自在的沐浴風雨,自得其樂的過完一生。
須臾之間,姚甜甜想到了很多。但是麵對求知若渴的小福妹,姚甜甜卻不能把自己領悟到的全說出來,她畢竟還隻是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姑娘呢,她沒有姚甜甜近三十年坎坷的人生體悟,也不能明白她說的大道理,姚甜甜得換另一種說法才行。
稍微想了一想,姚甜甜輕輕的問道,“姐姐問你一個問題啊,小福妹喜歡聽爹、娘和叔叔、伯伯、嬸嬸們的誇獎嗎?”
“喜歡啊。”小福妹沒有猶豫,痛快地答道,搖曳的燈光照在了她那張毫不作偽的興奮的小臉上,為她的話提供了很好的佐證。
“那姐姐再問你,假如大家都喜歡小泥人,為了聽大家的一句讚美,要小福妹一個晚上不睡覺拉用泥巴捏一個小泥人,你願意麽?”姚甜甜帶著笑容繼續問道。
“捏髒乎乎的小泥人啊?”小福妹臉上閃過一絲厭惡,糾結著問道,“還要一個晚上不能睡覺?”
姚甜甜嚴肅的點了點頭,“是的。”
小福妹一陣沉默之後,確認般的問道,“大家一定會喜歡小泥人麽?”
“嗯,這是一個比喻,一大部分的人會喜歡小泥人。”姚甜甜再次點了點頭,盯著小福妹的眼睛堅定的說到。
“那……”小福妹端著油燈的手晃了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聲地說道,“既然大家都喜歡,那我就一晚上不睡覺去捏小泥人,我要做大家都喜歡、都誇獎的乖孩子。”
明白了小福妹的心頭所願,姚甜甜引導說,“既然小福妹不怕辛苦,熬夜也要捏你自己不喜歡的小泥人,那玉自然也就願意被雕刻成精美的器具了。因為,隻有他們被雕刻成精美的器具,才能供人們使用,才能被大家讚美啊。”
“我明白了,”小福妹茅塞頓開的歡喜了起來,舉一反三的說道,“小福妹要想得到大家的讚揚,就要像玉一樣不怕苦不怕累,做對大家有用的事情,那大家自然也就喜歡我了。是不是啊,姐姐?”
小福妹歡喜的說著,雙腳一動,興奮的蹦了起來。一時興奮的小福妹光顧著解了疑惑的高興了,卻忘記了自己身邊還有一個和她差不多高的木桶呢。嘭’的一聲鈍響,小福妹的頭磕在了木桶上。
姚甜甜一驚,趕緊俯身,單手扶住了雲頭轉向的小福妹,另一手則把堪堪撒出滾燙燈油的油燈接了過來。
“磕道哪裏了?來讓姐姐看看。”姚甜甜牢牢地扶住了小福妹,高舉著油燈把臉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