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塾起火了!
村塾起火了!
湛藍色的火苗竄起了兩人多高,發出絲絲的聲響,綻放在了楊家屯的上方,一下子就吸引了楊家屯眾鄉親們的目光,揪住了大家的心。
就在昨夜,楊家屯天降異像,全村的人都得了怪病,就在大難臨頭之際,是姚先生挺身而出,不顧辛勞的熬藥施藥,挽救了大家的生命。可是,大家剛剛逃過一劫,昨夜棲身的村塾就著了大火,而大家的救命恩人姚先生還在裏麵呢,這怎麽不讓大家心焦呢。
村塾起火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不大一會兒,楊家屯的鄉親們就擔著水桶,抬著水盆趕來了。福生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暈倒在院中的姚甜甜。
福生扔了手裏的水盆,疾步跑了過來,搖晃著的肩膀,聲嘶力竭的呼喚,“甜妞,甜妞,醒醒,快醒醒!”
福生變聲變調的大喊,很快的就引來了五奶奶和大壯,五奶奶眼圈一紅,把姚甜甜一把攔在了懷裏,用手理著她鬢角的亂發,心疼得說道,“可憐的小甜妞,奶奶的好好孩子,爹娘這麽走了,現在叔叔也這麽走了,怕是這孩子一時接受不了,你們就別喊醒她了,把她抬到屋子裏好好睡一覺吧,等她自己醒了,難受勁也就過去了。”
迷迷糊糊的姚甜甜聽不清別人在說什麽,她的眼前隻有大火,無盡的大火,楊家屯村塾的大火和她父母被燒死的那場大火交替的出現在她的眼前,模糊了他的眼睛,堵塞了她的耳朵。無論別人說什麽,做什麽,姚甜甜就是兀自陷入了火焰的炙烤煎熬裏,掙紮著就是清醒不過來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五奶奶說的很對,昏迷的姚甜甜隻有自己相通的時候,她才能清醒。當叔叔和軒塢道士臨行前的殷殷囑托一遍遍的回響在姚甜甜腦海深處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周身的大火漸漸的消了下去,努力的一張嘴,發出了一聲模糊的聲響。
“甜妞醒了?”一直守候在姚甜甜身邊的五奶奶立即端了水碗過來,舀了一小勺送到了姚甜甜的嘴邊,心疼的說,“來,甜妞乖,喝點水吧,看你起得這一嘴的泡哦。”
姚甜甜本能的張開了幹裂起皮的小,把送到嘴邊的水悉數吞到了肚子裏。一抬眼這才發現,豆大的燈光下,滿頭白發的五奶奶正一臉慈愛的望著她,老人家眼窩深陷,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不知道不眠不休的守了姚甜甜多久了,才能在她發出第一聲模糊的囈語的時候就把水端了過來。
姚甜甜看著這麽真心相待的五奶奶,她鼻子一酸,一下子撲到了五奶奶的懷裏,像一個真正的十多歲的孩子那樣無限委屈的喊道,“奶奶!”
五奶奶憐惜的輕輕拍打著姚甜甜的後背,安撫她說,“甜妞乖,甜妞還有奶奶呢,從今天開始,奶奶陪著你睡,一直陪著你睡!”
五奶奶哄孩子一般輕輕拍打,讓姚甜甜的心情慢慢的平複了下來,雖然叔叔暫時走了,但那隻是生離,並非死別,叔叔臨行前殷殷囑托,是他們姓姚的連累了楊家屯的眾鄉親,讓她好好看顧這這裏。
即使沒有叔叔的囑托,姚甜甜也會這麽做的,這裏雖然沒有了叔叔,但是這裏還有五奶奶,還有福生,還有大壯,還有狗娃、還有棗花,還有小芳兒、小福妹,還有許多真心對待她的鄉親們,她怎麽能舍得棄他們於不顧呢。
姚甜甜越想越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她並不是如外表所看到的隻是十幾歲,而是一個有著堅強心智的成年人,叔叔僅僅是暫時離開,隱遁修養,一場掩人耳目的大火怎麽能讓她這麽脆弱的昏迷了呢,這樣脆弱的自己怎麽保護楊家屯的眾鄉親們?怎麽如軒塢道士說的那樣讓楊家屯名揚四方,讓鄉親們都過上富足安樂的日子呢?
姚甜甜緩緩地離開了五奶奶舒適的懷抱,抬起頭來,嘶啞著嗓子問道,“奶奶,我睡了幾天了?”
“你呀,昏睡了五天了。”五奶奶有些後怕的點著姚甜甜的鼻子尖,把炕頭桌子上放的稀粥端了過來,“你呀,真是嚇壞了奶奶了,不吃不喝的,一睡就是五天哪。快點來,把這粥喝了吧。”
聞著鼻端食物的清香,姚甜甜的肚子不爭氣的‘骨碌碌’的叫了起來,她尷尬的臉上一紅,聽話的接過了稀粥,合著眼角忍也忍不住地淚水,一口有一口的把大半碗香甜的帶著五奶奶一片心意的稀粥都喝到了自己的肚子裏。
大半碗稀粥下肚,姚甜甜感覺自己有了力氣,又重新活過來。與此同時,自己肩負的責任也清晰了起來,她不能這麽懦弱的躺著,她還有很多該做的事情,一些必須她去處理的事情。比如,叔叔的屋子一把火燒後的善後,比如荒山上蕎麥的漲勢,比如黃家獵場的動靜,比如……
姚甜甜越想越著急,她再也坐不住了,她把大碗放回了桌子上,強忍著渾身的酸痛,掙紮著坐起了身子,取過旁邊的衣裳,手忙腳亂的就往自己的身上套。嘴裏一麵說著,“已經這麽久了,我得起來,要不然就成了一個廢人了。”
“小甜妞啊,你要幹什麽?天還沒亮呢。”五奶奶一把扯住急切的姚甜甜,善解人意的安慰道,“你別著急,大壯和福生他們都把事情處理好了,姚先生,姚先生的屋子雖然不在了,鄉親們又幫襯著在原處蓋了一間一模一樣的,也算給你留個念想。”
姚甜甜一下子頓住了,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鄉親們又給她這個外姓的孤女蓋起了正屋?這讓姚甜甜感動之餘,不免又有些狐疑起來,“奶奶,鄉親們不都是在黃家獵場打短工麽?哪來的這麽多的空閑功夫蓋屋子啊?”
“哎,”五奶奶無奈的歎息了一聲,憤憤的說道,“那個天殺的黃不仁出爾反爾,說我們楊家屯的鄉親們幹活不出力氣,把大家夥都趕了回來,從外鄉調了一批工匠來給他修獵場。”
“那當初承諾大家的黃府二管家呢?”姚甜甜心頭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卻不太確定,小心翼翼的問道。
“那也是個短命的,”五奶奶扯過被子來,把自己和姚甜甜蓋好,有些憐憫的說道,“聽說他一夜之間突然暴斃了,他帶來的那個風水先生也不明不白的失蹤了,為了這事,黃不仁沒少著急上火的,這回派了他的大管家來監工。”
二管家死了?魏星言失蹤了?這些也在姚甜甜的意料之中,她停了停,不動聲色的繼續說道,“那天咱們遇到秋忙大叔,他不是說看到黃大戶家來了一個京城的高人麽,那個高人沒有來獵場盯著麽?”
五奶奶笑了,把姚甜甜往自己的身邊拉了拉,寵溺的說道,“奶奶的傻妞子啊,你都說是京城裏來的高人了,人家有錢有勢的,哪能替他黃大戶監工啊,黃大戶也就仗著縣老爺,在咱們麵前耍耍橫,哪能如得了人家的眼啊。”
五奶奶說著,偏著頭回想了一番,又繼續幸災樂禍的說道,“聽說啊,京城裏的高人很生氣,說黃大戶辦事不利,就在咱們屯子出事的第二天就回去了。黃家這回是馬匹拍到馬腿上了哦。”
說著話,五奶奶大大的打了個哈欠,疲倦一點點的爬滿了她滿是皺紋的慈祥的臉上。
姚甜甜懊惱得一拍自己的額頭,自己真是太大意了。五奶奶這麽大年紀的人了,還不眠不朽的照顧自己,還替她操心著急的,肯定是累壞了,自己還這麽不懂事的拉著老人家說了這麽多的話,真是太自私了!
姚甜甜自責的想著,趕緊拿過了枕頭,扶著五奶奶慢慢的躺下,嘴裏輕輕的說道,“奶奶,您太辛苦了,趕快休息一下吧,現在我醒過來了,不會讓您再操心了。”
五奶奶確實是累壞了,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開始在村外時是擔心大壯,連驚帶嚇得,又趕了一夜的腥臭腐路。回到楊家屯之後,還沒等她好好的喘口氣呢,村塾又著火了,姚甜甜暈倒,一睡就是五天,她又是擔心又是不停的忙裏忙外的照應著,身體已經撐到了極限。
現在,看到小甜妞終於醒了,還吃完的大半碗的粥,說話也條理分明的,五奶奶終於放心了,踏實的進入了夢鄉。
姚甜甜帶著感激、感動和心疼,替五奶奶蓋好了被子,吹熄了油燈。在窗外漸漸泛起的魚肚皮白的晨曦中,輕輕地換好了衣服,用濕汗巾擦了把臉,然後輕手輕腳的推開東廂房的門,來到了院子裏。
呼吸著山村清晨清新凜冽的空氣,望著北邊新起的三間嶄新的正屋,一點也看不出這裏曾經經過大火的痕跡了,應該是鄉親們怕她睹物傷懷,特意仔細的清理過了。
姚甜甜帶著窩心的滿足和幸福,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叔叔走了,叔叔留下的責任由她來承擔!今後,這裏可能沒有了朗朗的讀書聲,但是這裏卻能繼續是一個讓大家心信任的地方,是一個能帶領大家致富奔小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