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夫崗,甜蝦酒館。
後院小樓,一樓是烏煙瘴氣、人聲鼎沸的大賭場,而二樓則分為一個個小包間,可供勒夫崗的大人物們呼朋喚友的玩上幾手。
走廊盡頭,幾個精瘦的漢子懶洋洋的坐在凳子上,目光警惕的掃視著走廊中出沒的男女。
他們身邊的小門後麵,老鐸利和幾個老朋友坐在圓桌旁,麵前碼放著一疊一疊青銅色的鈔票,一小堆一小堆金燦燦的金幣,神色各異的看著自己手中的紙牌。
“該死!”一名滿臉大胡子的中年男子憤憤然將手中紙牌丟下,搖頭道:“這把,我放棄……啊,那邊應該開始了吧?”
一名瓦刀臉漢子嘿嘿一笑,他一臉猥褻齷齪樣,左邊耳朵上打了七八個洞,掛著十幾枚鑲嵌了小克拉鑽石和藍紅寶石的金環。
他得意洋洋的掏出一枚巴掌大的純金外殼的懷表,‘叮’的一聲打開,然後點了點頭:“差不多到點了……該打起來了吧?”
老鐸利將手中紙牌一張一張重重的按在了桌麵上,然後用力的揉搓著雙手:“不好意思,看牌麵,我最大,通殺……各位親愛的兄弟,謔謔,通殺!”
端起麵前的酒杯,‘咕咚’喝了一口烈酒,老鐸利朝著坐在自己左手側,一直沉默不語的中年男子怪笑了一聲:“好了,黑驢子,你擔心什麽?勒夫崗有勒夫崗的規矩,警察抓走私船,絕對不會向你手下的那些苦命工人下手。”
“可是消息是我漏出去的……”黑驢子將手上紙牌胡亂一丟,有點惱火地說道:“藍環海蛇來找我訂人,我將消息漏給了你們,你們又傳給了我們那位可愛的稚嫩的菜鳥局長……啊……我一直是個本分的生意人……”
“不用怕,誰都不會知道,是你漏出去的消息。我們是老朋友,在勒夫崗,那些大家族很強大,但是我們同樣強大。”老鐸利慢吞吞的將桌子上押注的金幣和鈔票往自己麵前一劃拉,然後開始清洗紙牌。
“這次,讓我們掂量掂量他們兩方的成色……”老鐸利慢吞吞地說道:“看看新崛起的威圖家,和老資格的帝國侯爵,究竟誰更強一些。”
“他們如果能打個不相上下,那就更好了。”瓦刀臉的猥瑣漢子‘咯咯’笑著:“兩條大猛獸打得頭破血流,我們這些鬣狗才能分肉吃……勒夫崗,永遠不需要秩序……永遠不需要一個明麵上的,強勢而一統的勢力。”
海膽灣,兩名從小艇上下來的水手和一群全副武裝的漢子接上了頭,他們對了幾句切口,雙方各自拿出了一枚被切開的凱旋門蘇大銅幣,兩片銅幣嚴絲合縫的拚湊在一起,雙方的表情同時放鬆了許多,開心的展顏歡笑。
一名水手轉過身,拎著火把朝著海麵上左右亂劃拉了兩下。
過了大概半刻鍾,兩條快速貨船駛進了海膽灣水域。
這期間,海灘上,大群人影從樹叢雜草中衝出,他們拿出各色工具和材料,在短短半刻鍾內,就在海膽灣的沙灘上拚湊出了一座臨時的棧橋。
海膽灣的水下,本來就固定了好幾排木樁,隻要工具趁手,準備的材料足夠,在木樁上釘上厚重的木板,就能很快的完成棧橋的搭建工作。
兩條快速貨船靠在了棧橋上,舷梯放了下來,大群人影順著舷梯登船,猶如勤勞的工蟻一樣,忙而不亂的從碩大的船艙中扛出了一個個密封得極好的木箱。
海膽灣的沙灘上,木箱逐漸堆積。
海灘上麵的小樹林外,砂石鋪成的馬路上,一架一架加長的敞篷四輪貨車從黑暗中駛出,好些跟在四輪貨車旁的人順著小道衝下了海灘,將船上卸下的木箱運到貨車上。
稍遠一點的地方,幾個身穿黑色製服,身形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的精悍青年眯著眼,眸子裏閃爍著野獸一般淡淡的綠色熒光,冷靜的監視著這些忙碌的家夥。
在他們身後,更遠一點的地方,喬已經帶著蘭木槿等人,小心翼翼的逐漸靠近。
海膽灣內燈火通明,卻沒有多少聲音傳出。海灘上的馬路附近,近百名全副武裝的護衛三五成群的站在黑暗中,警惕的審視著四周的動靜。
喬湊到了幾個精悍青年的身邊。
瞳孔微微泛著緋紅色的幽光,喬目光掃過四周,黑暗中,對方的那些護衛猶如一個個人形火把,在黑暗裏散發出奪目的光芒。隔開數百尺遠,喬都能清晰的把握他們的一舉一動。
而這幾個追隨蘭木槿、蘭桔梗離開軍隊,又新加入警局的青年,喬特意往他們身上多看了幾眼——他們身上散發出的光芒很黯淡,要不是喬知道他們就在這裏,喬甚至都會忽略他們的存在。
喬迅速向身邊的蘭木槿望了一眼。
蘭木槿整個人都好像融入了黑暗中,除了隱隱散發出淡淡熒光的雙眼,他幾乎就和黑暗融為一體。
‘大沼澤陰影狼’……還有比它差了一階的‘劍齒狼’……
喬在心中驚歎,不過現在可沒時間去琢磨這些東西,他湊到了幾個負責監視的青年身邊,輕手輕腳的蹲在了他們身旁。
“怎樣?”
一個青年抬起頭來,壓低了聲音:“有超過六百名護衛,搬運工人有將近八百人,車夫和力夫有近一千二百人……海麵上的快速貨船超過五十條,看噸位,每條貨船的載貨量不少於一百公噸。”
“超過五千公噸的貨?果然是大買賣。”喬摘下警盔,有點惱火的抓了抓腦袋:“八百個搬運工人?人多有用麽?一次僅僅靠上兩條船,他們來八千個搬運工人,也不可能同時登船搬運貨物……這麽慢的效率,他們這是準備幹上一個通宵麽?”
“喬,我們什麽時候動手?”牙撫摸著佩劍劍柄,有點迫不及待想要出手。
“等兄弟們完成包圍,等羅斯公爵的新艦隊發出信號。”喬齜牙咧嘴的笑著:“實力飆升的嘉西嘉島分艦隊,第一戰居然是用來緝私……一級戰列艦炮轟快速貨船,噢噢,太過癮了。”
“希望他們這次下的貨,不要都是一些不值錢的垃圾玩意兒。得有點好東西……我可是答應了羅斯公爵,這次的繳獲裏麵,有她一半分成呢。”喬蹲在葡萄架下,窺視著遠處燈火通明的海膽灣,嘀嘀咕咕的嘟囔著。
數百名身穿製服的警察靜靜的藏在葡萄架下,三十幾條巨型獒犬無聲的吐著舌頭,舌尖上不斷有涎水滴落。
整個勒夫崗,無論是現在屬於西雅克侯爵陣營的,還是屬於威圖家族陣營的,又或者老鐸利為代表的中間派地頭蛇們,整個勒夫崗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海膽灣。
有資格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這個消息——藍環海蛇比爾,在海膽灣組織了一次規模巨大的下貨行動,這筆貨還是幾個月前,威爾斯家族的訂貨。
如今勒夫崗局勢微妙,無數人等著看今夜的結局究竟是什麽。
就在海膽灣的西側,順著蜿蜒曲折猶如狗啃過的薄餅幹一樣的海岸線向西六七裏地,有一個小小的野碼頭。
從一個陡峭的斜坡向下,這裏有一個小小的沙灘,寬不到一百尺。沙灘前有一灣淺淺的海水,一條曲曲折折的蜿蜒水道有三四裏長,從野碼頭直通外海。
一條小艇靠在沙灘邊,兩個水手叼著煙卷,目光警惕的眺望著四周。
沙灘上的草叢動了動,身穿一裘黑袍,背上背了一個大包裹,神色憔悴的梅辛格萊德小心翼翼的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藍環海蛇比爾拎著一柄馬刀,一臉陰鬱的緊跟在梅辛格萊德身邊。
兩名水手吐出口中煙頭,小心的跳到了沙灘上,無聲的向藍環海蛇比爾鞠躬行禮。
梅辛格萊德站在沙灘上,握住了比爾的手:“比爾叔叔……我會回來的,相信我,我會帶著足以恢複家族榮耀,足以報複一切仇人的力量和勢力回來。”
比爾目光深沉的看著梅辛格萊德,他低沉地說道:“梅辛,我能做的,就隻有這些了。現在飛魚恰克接管了家族在勒夫崗的大半力量,這些家族的叛徒,我不敢信任他們……我能做的,就隻有這些了。”
“趁著海膽灣那邊吸引了那群混蛋的注意,梅辛,您趕緊離開……遠走高飛,沒有足夠的力量,絕對不要回來。”比爾咬著牙冷聲道:“我會留在勒夫崗,隻要我不死……”
“那些家族的叛徒,我不會放過他們。”梅辛格萊德惡狠狠的咬了咬牙,他用力的握了握比爾的手,然後轉身就走。
一不小心,梅辛格萊德在沙灘上摔了一跤,重重的撲在了沙灘上。
他背後的包裹沒有紮緊,一塊通體漆黑,到處都是破損痕跡的薄薄石板從包裹中摔了出來。
石板在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幽光流轉,這塊石板給人的感覺好似不是固體,而是一團流動的漩渦。
“該死!”梅辛格萊德咒罵了一句,他站起身來,手忙腳亂的用包裹布包住了那塊石板,然後向比爾揮了揮手,忙不迭的跳上了小艇。
在比爾的目送下,小艇離開了沙灘,慢悠悠的滑過小海灣,駛入了通往外海的狹窄水道。
比爾正準備轉身離開,那條小艇又慢悠悠的劃了回來。
比爾停下了腳步,愕然看著返回的小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