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圍剿
旅人之家是青石城中一座默默無聞的小旅館,一年中哪怕是人流量最高峰的日子裏,十多個房間也從來沒有住滿過。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絕大多數旅館在開業的時候,選址都會選擇有酒館的地方靠在一起,就算沒有旅館的話,賭場,妓院,商業街甚至是商人貿易地這些地方也可以。
而旅人之家卻選擇在一處平民住宅區中,附近並不是什麽繁華地段,自然吸引不到客人,生意也很不好。
不過依靠十幾個常年來往青石城的熟客,旅人之家還是勉強能夠維持生計。
作了幾十年的旅館招待,並且最終自己開了旅人之家的老板,葛蘭見過的奇奇怪怪的旅人數不勝數,而剛才住進來的那位客人,在葛蘭心中的驚奇程度隻能排在許多人的後麵。
那是一個相貌冷峻的青年,穿戴著黑色的披風與鎧甲,凜然的氣質看起來應該不是雇傭兵之流,反倒像是某個王公貴族的侍從隊長,或者是執掌一隊士兵的騎士大人。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葛蘭相信自己的目光。
多年的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接待這種來曆不明的家夥,要不然他的旅館肯定會被卷入麻煩之中,但蕭瑟的生意讓他不得不打開門接待對方。
不過隨後青年給出了令人驚訝的小費,葛蘭胖胖的臉上立刻掛起了和藹可親的笑容,他需要這樣的客人。
葛蘭將青年帶到了二樓的房間內,非常熱情的詢問有什麽需求,得到了婉拒之後也就轉身下了樓。
等聽到旅館老板走下樓梯的腳步聲傳來,雷克斯這才環視了一下房間,麵積並不大,擺設簡單,但非常的於淨,給人一種溫馨舒適的感覺。
將身上的裝備都脫落下來,雷克斯走到窗戶邊往外麵看去。
這間房間是臨靠在街麵,窗戶外麵的下方就是長街,現在是下午的時間,來往的行人並不少,看起來大多都像是附近的居民。
不過,偶爾也會有一兩個攜帶武器的民兵巡邏而過,帶著警惕的目光不停掃視長街上的行人,就像是在尋找著什麽一樣。
雷克斯在窗戶邊佇立了半刻時左右,在他的觀察下,長街上巡邏的民兵已經過去了四批,這對於一個人口隻有兩千左右的小城鎮來說,實在是太過於頻繁了。
雷克斯從其中察覺到異樣的情況,就像他這段時間所感受到的,好像有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逐漸以他為目標而收縮勒緊。
“我究竟在做什麽？”
雷克斯忍不住用雙手揉了揉毫無血色的臉龐,低聲呢喃了一句。
他還記得那一夜在酒館中跟埃爾文分別之後,他就徹底放下了調查終焉教徒的事情,而是開始專心尋找新出現的殺人狂。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好像有什麽地方生了他沒能感知到的變化。
雷克斯記得自己應該找到了殺人狂的蹤跡才對,然後他迅追擊,但每一次快要尋找到目標的時候,卻好像有一張透明的薄膜一樣,把他跟殺人狂之間隔離開。
不管如何追尋,如何緊咬在腳步後麵,始終都無法抓住殺人狂,甚至連他的一麵都見不到,每次呈現在眼前的,就隻有被肆虐後的血腥殺戮場而已。
終於,在連續幾天不眠不休的追擊之後,雷克斯現到了一個足以⊥他崩潰的事實——他並不是一直追在殺人狂的腳步後麵,而是殺人狂一直緊追在他的身後麵,不管他去到哪,那個殺人狂總會在附近犯下累累罪行,留下清晰的痕跡跟線索吸引雷克斯繼續追擊。
他憤怒至極,卻又無可奈何。
這是**裸的挑釁,但雷克斯根本無力反擊。
在此之後,雷克斯的記憶生了混亂,好像被人篡改過一樣,很多事情都記不太清楚了,就如同連成線的記憶被剪掉了很多截一樣,空白了很多地方,但同時也多出了不少根本不屬於他的記憶——不停的揮劍,不停的奔跑,不停的狂笑,在跟什麽人,很多人戰鬥著。
他就這樣迷迷糊糊,時而清醒,時而迷亂的走過了大半個圖爾博腹地。
而跟這種詭異情況一起出現的,是折磨了雷克斯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他夢見自己變成了殺人狂,不停的毀滅村莊與城鎮,不停的殺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還有許多圍攻他的雇傭兵,全都被他殺掉了。
這持續整整一個多月的噩夢,讓雷克斯的睡眠質量嚴重不足,哪怕他現在已經是進入了位階之門的強者,如果得不到充分的休息的話,那麽精神也會變得非常委頓,思維能力下降,心思不再縝密而敏銳。
雷克斯把自己會做這麽長久的噩夢,歸咎於是見過太多的被殺人狂殺戮之後的血腥場麵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才會變成這樣,但他的大腦跟意識好像被操縱一樣,竭力要去忘記一點——作為一個狩魔騎士,雷克斯已經見識過太多的黑暗跟血腥了,又怎麽會因為這樣的事情而做噩夢呢？
但這個問題就像被硬生生從腦海中剔除一樣,雷克斯異樣的思維已經避免主動去想起這個問題。
用旅館老板送來的熱水清洗了一下臉龐,雷克斯在房間內待了一會之後,就起身下了樓,打算吩咐一下旅館老板給他準備一點食物。
下了樓,胖胖的旅館老板正在跟兩個堵在大門口的民兵說著什麽,臉上的神色跟語氣都有些不耐。
“葛蘭先生,如果有看到什麽可疑人物的話,請一定要盡快通知我們。”
“好了好了,別擋在大門口,影響我做生意。”葛蘭非常不耐煩的擺擺手,把兩個民兵都趕跑。
兩個民兵有些不忿,不過轉眼看到了旅館內從樓梯下來的雷克斯之後,眼睛立刻變得略帶一些警惕,上下打量了雷克斯幾眼,隨後就轉身離開了。
葛蘭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臉上不耐煩的神色立刻變成了滿臉和善的笑容,圓溜溜的雙眼眯成兩條縫隙：“這位先生,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給我準備一點吃的吧。”
雷克斯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等到旅館老板忙活了好一會,把一大盤食物端上來時,他才隨口問道：“剛才那兩個民兵來於什麽？你這裏不會有什麽問題吧？我可不想惹上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不不不怎麽會,請放心,我這裏絕對安全沒問題。”
葛蘭連忙說道,他可不想這個好不容易來的,並且出手闊綽的客人被嚇跑了,心中不停咒罵那兩個該死的民兵,臉上卻堆滿了笑容說道：“先生,問題並不在我這裏,好像是有強盜混進了青石城中,那些民兵一直在搜查,到我這裏來隻是想讓我看見可疑人物就通知他們而已,聽說前後兩個城門都被外地來的雇傭兵給封鎖住了,也不知道怎麽跑到這裏來了,被那些要出城的商人們給鬧得很大……”
雷克斯沉默著聽旅館老板的解釋,對於牽扯到外地雇傭兵這件事情,雷克斯倒是知道一點情況,殺人狂在圖爾博腹地製造的混亂還是比較大的,雷克斯知道有一些貴族已經出了懸賞要通緝殺人狂,那麽這些外地來的雇傭兵大概也是因為懸賞而來的。
“有強盜混入了青石城……”
雷克斯皺了皺眉,他知道那個殺人狂一直跟在自己的身邊,而後麵還追著那些雇傭兵,如果殺人狂跟著自己進入了青石城的話,雇傭兵們會把城門封鎖住也是正常的。
雖然不太讚同他們的做法,不過這樣一來,殺人狂想要離開青石城也不會那麽簡單,雷克斯覺得自己有必要在這座小城鎮中跟殺人狂結束這場無聊的捉迷藏了。
他一邊思考著,一邊將食物吃下,然後起身返回到二樓的房間內躺下休息,心中盤算著今夜或許能夠到外麵看一看,熟悉一下四周圍的地形再說。
也許這裏會是他跟殺人狂第一個交手的地方也說不定。
一下午的時間匆匆而過,很快就到了夜晚。
“找到了？”
正在焦急等待的亞爾曼三人,終於得到了來自民兵團的消息。
“是的,我的人看到你們所說的穿著那些裝束的人了,黑披風跟灰色鎧甲,還騎著一匹血紅的馬,我的人親眼看到他住進了一家旅館中。”
民兵團的長官如實回答道,他心中也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感覺,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夠找到目標,對方明顯沒有什麽警惕性,就這樣大大方方的進入青石城,然後住進了旅館中。
有了三個傭兵團團長帶來的關於殺人狂的情報,他們對整個青石城幾乎了若指掌的民兵們,隻要出去稍微一打探就能夠將目標的行蹤探查清楚。
“很好,我們馬上行動。”亞爾曼用拳頭砸了一下桌子,語氣中帶著一絲難掩的激動。
用一個下午的時間探查整個青石城,這樣的度不得不說很快,但對於亞爾曼三人而言還是太慢了,畢竟如果今夜找不到目標的話,那麽等到明天早上,另外四個傭兵團恐怕就會趕過來,到時候他們三個傭兵團擅自行動卻還沒能成功,隻怕會兩頭不是人。
不過現在才剛剛入夜而已,還有一整夜的時間足夠他們將殺人狂圍剿並殺掉。
“克拉克大人,請讓我們的手下進城來,然後把兩個城門都關上,不允許任何人進出。”
“這個……”克拉克有些遲疑,雖然城主已經命令他務必配合這三個傭兵團長,但養尊處優並且從未參加過任何戰鬥的克拉克卻不敢把自己置身在危險下。
亞爾曼一眼就看穿了這位民兵團的長官在擔心什麽,心中有些輕藐,但臉上還是掛起了一個微笑：“放吧克拉克大人,你們民兵隻需要守住城門就好,剩下的事情就給我們來處理,不會給青石城造成什麽麻煩的。”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克拉克連忙一點頭,然後害怕這三個家夥還會差遣自己其他事情似的,連忙轉身離開
“嘖,膽小鬼。”凶狼傭兵團的團長尼爾不屑的嗤笑一聲。
亞爾曼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如何圍剿目標上,這一次終於沒有嗬斥尼爾注意身份,而是拍拍手將兩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兩位,這一次一定不能讓他再跑了,我們先把人都聚集起來,然後等待時機再行動,不要打草驚蛇……”
亞爾曼將他考慮許久的計劃徐徐說出,另外兩個傭兵團團長都同意了他的計劃,三人迅盤算了一遍,補充各種細節跟步驟。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青石城城門外麵,在積雪中封鎖城門一整個下午的雇傭兵們終於可以進城取暖了。
青石城的民兵們則是將兩處城門都徹底關閉,徑直任何人出入,因為以往到了夜裏也會關閉城門,所以民兵們的舉動到是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隻不過平時就算夜裏也能夠外出,但今夜卻是不行了。
一百多個雇傭兵在人口兩千多的青石城中也算是非常顯眼了,不過他們進入城內之後並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先找個了隱秘的地方休息,補充食物跟熱量。
今夜的青石城跟以往沒什麽兩樣的,但很多人都感覺到好像有什麽事情即將生,因此許多人在入夜後都返回到自己的家中躲起來,沒事的話盡量不選擇外出,整個青石城在夜色下寂靜無比,偶爾從黑暗中傳來一兩聲狗叫而已。
一百多個雇傭兵等待到了夜色最深沉的時刻,全都開始整理裝備,然後在三個團長的帶領下出,穿過了長街小巷,就像一條長長的遊蛇在迷宮中四處遊蕩一般,很快就來到了殺人狂居住的旅館。
這是一座非常普通的二層小樓,前麵是長街,兩側跟後麵都是低矮的民居,而且地形跟巷道較為開闊,非常方便雇傭兵們包圍跟埋伏。
在三個團長的指示下,一百多個雇傭兵悄然無聲的將整座旅館四麵包圍起來,保證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的程度。
但如果就這樣衝進去的話,等待到這麽晚就完全沒意義了,三個團長按照原定計劃,先派兩個擁有開鎖技巧的雇傭兵將旅館的大門打開,然後幾個雇傭兵輕手輕腳的溜了進去,在一個對這裏非常熟悉的民兵的指認下,將正在沉睡的旅館老板給綁了出來,然後拉到一旁去審問出殺人狂居住的房間是哪一個。
根本用不著動刑,在這麽大的陣仗下,旅館老板在清醒過來時就已經被嚇尿了,幾乎是有問必答,什麽秘密都說了出來。
帶著從旅館老板那裏得到的房間鑰匙,幾個手腳靈活,並且身手不錯的雇傭兵直接潛入到二樓去。
這就是三個傭兵團團長所指定的計劃,先潛入暗殺,爭取簡單一舉的解決掉殺人狂,而以雇傭兵們圍剿才是後手計劃,三個團長雖然比較輕視殺人狂的實力,但一個傭兵團最基本的本錢就是雇傭兵,他們可不會白白讓自己的手下去送死,如果能夠用見不得光但很有效的手段來解決麻煩,相信很多人都會做出明確的選擇。
幾個雇傭兵潛入了旅館中,其他人都在外麵緊張的等待著,曆史上很多實力出眾的人物都死於暗殺,因此他們對這一個計劃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隻不過有時候光憑信心是沒有任何用處的,旅館的二樓很快就傳來了劈裏啪啦的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摔倒在地上一樣,然後“嘭”的一聲響動,二樓臨靠長街這一邊牆壁上的窗戶被一把撞破,一個人影從二樓上摔落了下來,啪的一聲倒在地上,連掙紮一下都沒有就死去了。
守在樓下的雇傭兵們用不著圍上去看,隻要看死者的衣服裝飾,就知道他的身份——剛才潛進去暗殺的那幾個雇傭兵之一。
“失敗了”
亞爾曼臉色難看的咬了咬牙,心中感覺對殺人狂的實力估算似乎有些許偏差,不過到了現在這種情況也沒有重新製定計劃的可能了,他將腰間的長劍抽出來,對著旅館二樓指去：“直接衝進去,把他殺掉”
四周圍的雇傭兵們立刻轟然響應,被丟在一旁的旅館老板大聲叫喊起來：“等一等,裏麵還有其他的客人,你們不能傷害他們”不過他的話卻被淹沒在雇傭兵們的呼喝聲中。
然而還未等雇傭兵們衝進旅館,在二樓被撞破的窗戶洞口,又有一個人影從房間內飛了出來,然後往長街上掉落下來,把一個猝不及防的雇傭兵給砸到在地上。
掉落下來的人影又是另外一個潛進入執行暗殺的雇傭兵,這樣一看,先潛進入的那幾個雇傭兵大概都已經全滅了
“嘭”的一聲,原本已經變成一個洞口的窗戶被人從裏麵直接踹塌了一大塊,一個人影從裏麵跳落出來,黑色的披風就像惡鬼般在夜色下張牙舞爪,灰色的鎧甲與惡鬼麵具瞬間映照入所有人的眼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