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義之所在

得到劉辯的首肯,曹操隨即開始了運籌。

首先,他派人和陶謙、陳登聯絡,暫時停戰,保持戰線不動,不再發生大規模的衝突,然後大張旗鼓的返鄉祭祖,準備過年。譙縣在沛郡,屬豫州,他要回家,袁術不能把他怎麽樣,可是他回家之後並沒有安分守己的呆在沛郡,部下走親訪友,不少人進入了陳郡、汝南。

這麽一來,袁術坐不住了,曹操這是過年,還是準備打劫啊?袁術立刻派人前去堵截。他本來是想和曹操說清楚,豫州是我的地盤,你回鄉祭祖可以,但是不能太過份。可是曹操有意生事,沒等袁術反應過來,雙方已經發生了衝突,大打出手,一發而不可收拾。

袁術大怒,派紀靈統兵一萬,與曹操對峙,要求曹操在限定時間內退回整個豫州,否則視同宣戰。

曹操正中下懷,立刻飛馬報與袁紹,請求袁紹增援。萬一沒有援兵,那也送點馬來,我兵力不足,如果有騎兵助陣,可能會好一點。

袁紹占據冀州,與並州、幽州相臨,雖然明麵上得不到官馬,可是私下裏還是能買到一些戰馬。相比較而言,袁紹的騎兵比曹操、袁術都多一些。可是他正打算與北上爭奪幽州,要對付幽州精騎,特別是白馬將軍公孫瓚,騎兵多多亦善,哪能撥給曹操?他隻是口頭上表示支持曹操,象征性的送了兩匹馬,其他的就要曹操自籌。

曹操一邊連續發函向袁紹哭窮。一邊派人與劉辯聯係。在一番私下磋商之後,劉辯授意劉巴,以走私的方式,將一千多匹中下等戰馬賣給了曹操,換回了大量的絲織品和糧食。

曹操用這一千多匹戰馬組建了騎兵,交給族弟曹仁和夏侯淵率領。城父一戰,當曹操親率步卒與紀靈戰得難分難解之時,曹仁、夏侯淵率領一千騎兵斜刺裏殺出,直衝紀靈後陣,頓時殺得紀靈大敗。

袁術接到戰報。暴跳如雷。不顧眾人勸阻,親率大軍趕赴汝南,要和曹操決一死戰。

江淮之間風雲突變。

就在袁術一心要砍下曹操的首級時,劉表突然出手。派大將蒯越、文聘殺入南陽郡。攻占昆陽。袁術大驚。立刻打算率軍回援,還沒等他回到南陽,轘轅關的徐晃率軍突入潁川。五日內連破數城,與劉表聯成一片,牢牢的堵住了袁術西進的路。

前後不到一個月,袁術丟失重鎮南陽郡,四麵受臨,被曹操、徐晃、劉表三人困在汝南郡。袁術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大罵曹操陰奉陽違,卑鄙無恥。他派人質問袁紹,曹操勾結朝廷,你還管不管了?

袁紹置之不理。

……

南陽是帝鄉,又是劉辯母氏何家的故鄉,劉表奪回南陽,當然值是大肆慶祝一番。

捷報送到了長安,可是劉辯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劉備剛剛從益州回來了,非常狼狽。為了躲避劉焉派出的追兵,劉備沒有取道漢中,而是溯漢水北上,取道武都郡,從隴右繞了一大圈回來。

那條路不好走,近衛郎的身手敏捷,攀山越嶺不成問題,可是戰馬卻不適應山路,一路上折斷馬蹄,摔下山崖,再加上被殺掉充饑的,一百多匹戰馬隻剩下三分之一回到關中。

劉備灰頭土臉,進入長安之後,又聽說徐晃以百騎大破孫策,解廬江之圍,更是無地自容。站在劉辯麵前,劉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聽完了劉備的匯報,劉辯哭笑不得。

都說劉備是三國的常敗將軍,一輩子打了無數的敗仗,現在看來,他敗得不冤。張任都已經把話說得那麽明白了,他居然一點口風也沒聽出來,還口出狂言,非要逼得劉焉下死手,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麽。快意恩仇,聽起來很威風,可是你得有那個實力才行啊。

“人沒事就好。”劉辯按捺著不快,安撫了劉備幾句,讓他下去休息。

劉備怏怏的走了,從周瑜的身邊經過時,他停住了腳步,愣了一下:“新來的?”

周瑜拱手施禮:“廬江周瑜,見過劉將軍。”

“好一個少年郎。”劉備讚了一聲,“迷途知返,可喜可賀。”

“敗而不餒,將軍亦勇氣可嘉。”

劉備眨了眨眼睛,笑了笑,擺擺手,走下建章台,腰杆不知不覺的挺直了,步子也邁得大了起來。

劉辯聽得分明,不免有些詫異。周瑜居然會安慰劉備,是出於對上官的阿諛,還是出於他大度的本性?劉辯沉默片刻,把周瑜叫了過來。

“公瑾,劉焉不臣,當如何處置?”

周瑜躬身道:“益州四塞,棧道千裏,行軍不便,急切之間難攻,恐怕要緩緩圖之。”

“難道就坐視不理?”

“也不然。”周瑜沉吟片刻:“臣以為,首先要重派使臣,弄清事情曲折,再作定論。且劉將軍既然能取道武都回來,必須有道,不如派人勘探,看看是否能行得大軍。依臣看來,山路雖然狹窄,可是一旦進入武都,以水路行師,未嚐不是一個辦法。”

劉辯想了想:“使者的事,朕另有人選,打探武都道的事,朕交給你和馬超,你敢去嗎?”

“敢不從命。”

劉辯很滿意,隨即派人找來了馬超,讓他帶著周瑜等五十名近衛郎趕赴武都郡,打探道路,做從武都進軍益州的準備。然後又派人找來了簡雍,讓他再去一趟成都,質問劉焉。與此同時,他讓艾和回一趟益州,從道門內部與盧夫人取得聯係。

安排妥當,各路人馬分頭行動,奔向益州。

……

雪山之中,墓碑之前,荀彧拱手肅立。

看著墓碑上那幾個字,荀彧心情沉重。老人死得匆忙,沒能按照規矩留下繼任之人,以至於他費了好多力氣才找到這裏。沒有向導指路,僅憑手裏那一份東方朔留下的地圖,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正確的路。

儒門的局很大,不是幾個人就能完成的,無數人在暗中默默的奉獻著,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為一個什麽樣的目標奉獻,也許一輩子都無法真正的履行職責,在等待中消耗了自己的生命。這個老人是幸運的,他等來了戲誌才。他又是不幸的,戲誌才的到來打斷了他平靜的生活,讓他死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孤伶伶的隻有一塊墓碑,隻有白山黑水相伴。

荀彧的目光又一次掃過墓碑,忽然覺得有些異樣。他蹲了下來,手指撫過冰涼的碑石。

碑石很光滑,像是專門磨過。可是荀彧知道,這大山裏麵,很少會有石匠來為一個不名一文的老人打磨墓碑。老人死了,戲誌才人生地不熟,更不可能去找石匠。

那這塊碑石是怎麽回事?

荀彧的目光落在字上。字是陰刻,是戲誌才的筆跡,不過筆意更加張揚。每一道筆跡都差不多深,最深處都在筆畫的中間,清晰如新。

荀彧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這塊墓碑是怎麽來的了,他也知道這些字是怎麽以刻的了。

赤霄劍。

戲誌才居然用赤霄劍砍斫墓碑,居然用赤霄劍刻字?荀彧惱怒起來。赤霄劍是天子劍,是儒門掌握天下之後的天子所佩的劍,何其尊貴,戲誌才居然用這樣的劍來斫碑刻字?

荀彧眯起了眼睛,目光掃過第一道字跡,眼神中的憤怒慢慢的變成了驚訝。他看到最後一筆的深度與第一筆的深度一樣,刻痕依然清晰,看不出劍尖有被磨鈍的樣子。

荀彧明白了什麽,卻一點喜色也沒有,反而多了幾分擔憂。在戲誌才失敗之後,他之所以要親自趕赴玄冥海屠龍,就是因為他的境界比戲誌才高,戲誌才做不到的事,他有可能做到。可是看到這塊墓碑之後,他突然意識到,至少在刻這塊墓碑的時候,戲誌才的境界已經超過了他。

如果由他來刻這塊墓碑,這些字,他自問做不到如此平整,如此揮灑自如。

戲誌才是怎麽破境的?

如果戲誌才破了境依然還不是龍的對手,那麽他到了玄冥海又能做什麽?

荀彧在墓前坐了良久,直到夜色降臨,林中虎嘯聲震得頭頂的積雪簌簌而落,他才抬起頭,看著深沉的夜空。有明星閃爍,照耀著蒼茫的大地。仰望著明星,沐浴著黯淡的星光裏,荀彧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有些事,不管有多少希望,都是必須要做的。”

他站起身,走到旁邊的樹上,用腰間的匕首割下一塊樹皮,在裸|露的樹幹上刻了幾個字。

“儒門後進荀彧,瞻仰前賢,心慕身隨。”

然後,他向著墓碑躬身行禮,向後退了幾步,清嘯一聲,飛身躍起,嘯聲未絕,身影已經出現在對麵的山頭,隨即消失在夜色中。

茫茫的林海中,一個孤獨的身影向北急馳。他不知道路在何方,他不知道還有多遠,不知道自己到了玄冥海又能幹什麽,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到達目的地,可是他卻沒有一絲停留,沒有一絲猶豫。

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