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吃人肉的程昱
成都,升仙橋。
劉備緊緊的勒住馬韁,眼神凶狠。“二位,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對麵站著兩個人,年長些的叫嚴顏,年輕些的叫張任,都是劉焉麾下的屬吏,被劉焉安排來“陪伴”劉備的。盤桓月餘,劉備以悟命之身,始終未能勝過張任,無法見到劉焉,更無法見到天師道的嗣師夫人盧氏。他明知盧氏就在城裏,卻無法完成使命。第一次擔負重任就铩羽而歸,劉備的心裏充滿了恥辱感。
嚴顏、張任都是聰明人,聽得懂劉備這話裏的威脅,不過他們也沒辦法,隻好裝聾作啞。
“請!”張任走到劉備身邊,伸手牽著馬韁,引著劉備上了橋,輕輕的拍著馬脖子:“真是一匹好馬,若一路急行,將軍十天就能回到長安了吧?”
劉備哼了一聲:“何必十天,五天足矣。也許半個月後,劉某會再來與足下較技。”
張任點點頭:“恭候大駕,我等也希望有一天陛下能夠巡視益州,使我益州士民有幸觀瞻聖容。劉將軍,天色不早了,還是盡快起程吧。山間路險,小心為上啊。”
劉備一抖韁,戰馬衝了出去,揚長而去。近衛郎們魚貫從張任身邊馳過,卻沒有人敢對張任不利。一個多月的反複較量,已經證明了張任的境界遠在他們之上,貿然出手,隻會惹出麻煩。
看著劉備等人遠去,張任轉身與嚴顏並肩。輕歎一聲:“嚴兄,奈何?”
嚴顏看看張任:“侍主以忠,待友以誠,我們對劉備已經仁義盡致,對使君當然也不能欺妄。再勸勸吧,如果他能回心轉意,送盧夫人去長安,尚有回旋之地。若他一意孤行,那……隻好勸他做個抉擇了。”
……
劉備奔出數裏,忽然覺得有些不安。他勒住了戰馬。對杜奕招了招手:“載德,你說……張任剛才那番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著有些不對勁。”
杜奕也是水潭邊悟命的十八個近衛郎之一,他和劉備兩人是這百名近衛郎的首領,作為劉備的副手。他一直關注著劉備與張任的談話。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他也有些懷疑,隻是還沒來得及和劉備商量,現在劉備主動提起。他便說道:“將軍,我也覺得有些問題。張任似乎在提醒我們什麽。”
劉備沉吟了片刻,忽然吃了一驚:“難道劉焉會殺人滅口?”
杜奕的後背升起一陣涼意,頭皮發麻,急聲道:“山路艱險,棧道千裏,如果出點意外,百十人葬身大山之中,屍骨無存,誰能找得到?賈侍中在棧道設險,三千益州軍進退失據……”
劉備倒吸一口涼氣,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的口氣太過張揚,有可能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不禁後悔莫迭。不過事已至此,他就算回頭給張任打招呼也來不及了,更何況他也不能這麽做。
“怎麽辦?”
杜奕沉吟片刻,猛的抬起頭,眼神堅定:“易道而行,專走大軍無法行進的道路。”
劉備略作思索,立刻點頭,拉著杜奕的手臂:“若能將兄弟們平安的帶回長安,我一定向陛下匯報你的功勞。”他轉身對近衛郎們說道:“諸位兄弟,我們可能有麻煩,不過不用擔心,益州隻有一個張任,到了群山之中,沒人能是我們的對手。我們一定可以回到長安,向陛下複命。”
“喏。”近衛郎轟然應喏,咬牙切齒,神色猙獰。
……
嚴顏、張任走進州牧府,站在了益州牧劉焉的麵前。
劉焉年約五旬,相貌儒雅,一對濃眉,一雙大眼,高鼻闊口,胡須打理得一絲不亂。他打量了嚴顏、張任半晌,不緊不慢的說道:“劉備可曾說了些什麽?”
嚴顏躬身道:“他說,他會再回來。”
“哼!不自量力的小子。”劉焉冷笑一聲:“這裏是巴蜀,又不是北疆,縱有鐵騎千群,又能奈我何?我放他一條生路,他居然還敢出言威脅,看來還是我太仁慈了。”他眼神一凜,逼視著嚴顏、張任:“還要麻煩二位。”
嚴顏、張任對視一眼,躬身領命。他們出去之後,劉焉的三子劉璋從後麵走了出來,憂色忡忡:“父親,這麽做……真的好麽?”
劉焉瞥了他一眼:“不這麽做,難道讓他回去在天子麵前鼓弄唇舌,興風作浪?”
“可是,如果他失蹤了,兩位兄長怎麽辦?天子震怒,會殺他們的。”
劉焉臉色閃過一絲不忍,低下頭,沉思了片刻,長歎一聲:“季玉啊,為父又不是猛虎,豈能食子?隻是時局艱難,天下不安,為家族計,為父不得不如此。當初先帝昏憒,皇子輕佻,袁氏羽翼已成,為存劉氏,為父不得不冒天下之大不韙,選擇有天子氣的益州為根本,以作複國之準備。這些年,為父在益州殺戮甚重,結仇不淺,一朝去位,我父子還有立身之本嗎?”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劉焉冷笑著,眼神譏諷:“龍是惡物,不傷人,則傷己,他們隻知道天子如今戰無不勝,卻不知道他時日無多。你看看劉備,他剛剛悟命,就已經如此凶戾,可想天子那頭龍會是如何的殘暴。天子至今無子嗣,我看,他大概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吧。攻打益州?除非他能飛過秦嶺。”
劉璋苦著臉,愁容不減。
……
昆明池。
劉辯盤腿坐在一艘樓船上,靜靜的冥想沉思。寬大的船艙裏一個人影也沒有,隻有他孤伶伶的一個人,既有些寂寞,又有些寥落。
可是他的耳中,卻一點也不寂寞,在隔壁艙裏的陸遜、曹丕,在下層甲板上的貂蟬、卞氏,還有四周侍衛的近衛郎,第一個人心跳聲、呼吸聲都在他的耳中,與拍打船底的水聲交匯在一起,如同一首交響樂。
每一個人,都是一首獨特的樂曲。第一個心跳,都是一個獨特的音符。
遠處,有腳步聲響起,沿著厚實的甲板,向船艙走來,在隔壁停住了腳步。有一個較輕的腳步聲響起,停了片刻,陸遜走了過來,站在艙門口,輕輕的敲響了艙門。
“陛下,程昱求見。”
“讓他進來吧。”劉辯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搓了搓手,捂在眼睛上。
“唯!”陸遜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回去。時間不長,程昱走了進來,低著頭,彎著腰,拱著手,畢恭畢敬。一進艙門,就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劉辯靜靜的看著,胸中殺意如潮。
程昱相貌堂堂,一派儒雅,可是誰能想到,這個儒雅的人居然會幹出吃人肉的勾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不過細想起來,並不是程昱一個人如此狠毒,三國時代,吃過人肉的不僅是程昱一個人。劉辯曾經聽人說過,包括劉備在內,很多人都吃過人肉,隻是一般不說而已。曆史上在改朝換代之前,往往都會有大饑荒,掙紮在生存線上的人是沒什麽道德仁義可言的,易子而食,析骨而炊是司空見慣的事。
劉辯相信,如果山東繼續混戰下去,這一幕遲早會變成現實,而程昱這種不怎麽在乎仁義,更講究實際的能人才有可能生存下去。殺了他,也會有其他人出現,說不定事情會變得更糟。說到底,他本人也下過屠鮮卑人全族的命令,站在人道主義的高度,他並不比程昱高尚多少。
在劉辯的逼視下,程昱感到了極大的壓力,仿佛肩頭壓著一座沉重的大山上一樣,讓他抬不起頭,幾乎要趴伏在甲板上,汗如漿出。
“曹操的龍,是什麽樣子?”劉辯收回了目光,散去了對程昱的殺意。
“將軍的龍,是一頭長約四丈,身有鱗甲的猛獸……”程昱不敢怠慢,將曹操的龍細細的描述了一遍。
劉辯聽完,啼笑皆非,這哪是龍,這分明是一頭巨鱷啊。原來在漢人的心目中,鱷魚也是龍?怪不得蔡琰說,很多巨獸都有可能稱為龍,就像身高八尺的馬稱為龍馬一樣。
這麽說來,賈詡那隻老烏龜也是一頭龍,龍生九子,其中有一個贔屭就長得像烏龜,喜歡負重,整天駝著一個大石碑。隻不過漢代還沒有這樣的說法,所以也沒人認為賈詡是龍。
“曹操是如何與龍立約的?”
“這個……臣不知。”程昱老老實實的說道:“這是郭祭酒的計劃,臣未能參與,不知詳情。”
劉辯眉頭一挑,有些惱怒。郭嘉既然知道,那荀彧很可能也知道,他為什麽不肯把這個秘密告訴我?他沉默了片刻:“有了龍,他還怕袁紹幹什麽?”
程昱苦笑道:“陛下,曹將軍的龍雖然凶猛,卻當不得千軍萬馬。且龍隻能在水中發威,一旦上了岸,就威力大減。彭城一戰,見識了龍的威力之後,將軍也是後悔不已。隻是已經立約,他隻能將錯就錯,極力控製而已。若陛下能給他一個悔過的機會,他願意借陛下之威壓製龍性,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劉辯無聲的笑了。“他不是悔,他是怕吧。”劉辯拿起剖鯀吳刀,扔在程昱麵前:“是不是?”
程昱沉默片刻,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陛下聖明。不過,與陛下的天威相比,屠龍之刀不過爾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