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 徐景颯生氣

方菲玥一愣,回身就看到一個穿著降紅色大氅,麵色如玉的年輕公子正明眸皓齒地對她微笑。見她轉身,悠然施了一禮:“方三姑娘有禮了……”

方菲玥暗暗皺眉,心中疑惑不已,這是哪家少爺?如何識得自己?見到內宅女眷竟然不知回避,還叫住自己施禮,未免太唐突了些。

雖然心中如此想,方菲玥還是忙回禮:“公子萬福。”

白亦塵微微一笑,清俊的眉目在日光下豐神如畫,溫澈的嗓音裏帶了濃濃歉意:“今日遇到姑娘本該回避,隻因上次有幸在何府聽到姑娘琴聲,便忍不住出來見上一見,在下唐突,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他竟在何府聽過自己的琴聲,還是為此而來?

方菲玥麵色一紅,心中卻是微微惱怒,“既知道唐突,公子怎地還如此?”

不過是偶然聽見了自己彈琴而已,卻如此冒昧地獨叫住自己,若是被他人看見,豈非毀了自己清譽?

白亦塵一愣,沒想到她會如此說,憋得麵色通紅,不知如何接話。

方菲玥卻不顧他,隻淡然施了一禮:“公子請自便,我告辭了。”

說完便帶著靜菡決然離去。

白亦塵望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微微揚起嘴角在心底自嘲,自己今日也不知是怎地了,竟借口說要去如廁脫離了孫承允他們,來此等待方家三姑娘。也不知平常的沉穩莊重去了哪裏,竟然如此毛躁起來,也難怪她生氣了。

想到這白亦塵懊惱不已,本想有一場美好的遇見,偏偏被自己弄的如此糟糕,還被她甩了冷臉,若是被孫承允知道怕是要笑話死了。

“方才之事回去不許跟旁人提,否則仔細你的皮。”白亦塵心中懊悔,又怕別人知道胡言亂語損了彼此名聲,便冷著臉叮囑自己身邊的小廝。

他平常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那小廝極少見到他冷著臉,忙唯唯諾諾應了一聲:“是!小的今日什麽也沒有瞧見。”

白亦塵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自與孫承允他們回合不提。

方菲玥帶著靜菡走遠了,見那處也沒了那人人的影子,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安排靜菡道:“你去瞧瞧的問了你姐姐那穿著絳紅色大氅的是哪家公子,快去快回,我在那邊的筠澤軒等你。”

看著靜菡去了,方菲玥才抬步去了筠澤軒。

筠澤軒位於方府後院最大的人工湖淩波湖旁,湖麵上結了一層薄冰,如今冬日景色蕭索,周遭幾棵紫荊樹上,細細的枝丫上凝結了一圈明亮如琉璃的冰晶,看上去倒別有一番風味。

方菲玥著著扶上那冰淩,涼涼的冰淩在指尖幻化成水,溫潤流下。

她還要再摸,卻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驟然在身後冷冷響起:“你倒是不怕凍壞了你的手。”

方菲玥無聲歎息,今日是怎麽了?怎地都愛在背後出現?偏還是在她獨自一人的時候。

徐景颯見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也不回頭,仍是去摸那銀光閃閃的冰淩,頓時心聲不悅,又擔心她會凍著手,不覺蹙眉道:“方菲玥,我在跟你說話,沒聽到麽!”

方菲玥微微側過頭,淡淡道:“我自是聽到了,隻是徐公子不覺得孤男寡女如此說話很是不妥麽?”

徐景颯不屑一笑,“你方才同那白亦塵也是孤男寡女說話,怎麽不覺不妥了?”

“白亦塵?”方菲玥不解地看向他,“你是說剛剛與我說話的人麽?”

聽到她嘴裏說出別的男子的名字徐景颯更是心生煩躁,眼睛直直盯著她,試探道:“你不知麽?他是丞相之子白亦塵。”

方菲玥恍然,原來是他!丞相之子相貌不凡,果然與眾不同,難怪老太太也如此慎重招待,隻是為人未免太過唐突了些,便淡淡應了一聲:“哦。”

突然想到什麽,急急老向徐景颯,“方才我和白公子說話,周遭除了你可還有旁人?”

“這倒是知道歡呼自己的名聲了,方才說話的時候怎麽不想著呢?”

日光靜好,兩人在光禿禿的紫荊樹下,微白的日光被樹枝割得斑駁,在他臉上落下清清淺淺的陰影。

方菲玥咬唇,強忍著一聲不吭,隻定定看著他。

她眼底似是盈著一層淡薄的水霧,直直的向是看到了人的心底。徐景颯心底的怒氣瞬間滅了下去,撇開目光,道:“放心吧,除了我沒有別人。”

方菲玥偷偷鬆了口氣。

見她沒了別的情緒,徐景颯才壓下心思,悄聲問她:“你那嫡母最近可又為難與你?”

方菲玥皺眉,“謝徐公子關心,這是小女子的家事,不勞徐公子費心。”

她語氣淡漠,聲聲公子,好似兩人隻是冷漠的陌生人,徐景颯心中氣惱:“方菲玥,你倒真會讓人心冷。”

方菲玥錯愕,她隻是不想讓他摻和到方府複雜的爭鬥裏,這會讓人心冷麽?她張張嘴,正要說什麽,卻見他已經拉下臉,冷笑著轉身離去。

日光傾城裏,周遭未話的殘雪刺得人眼眶發疼,方菲玥不解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他究竟是如何了?突然就生氣了?

方菲玥又在筠澤軒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靜菡回來,卻見方淩澈和方淩昊兩兄弟麵色焦急地過來。

“大哥,二弟。”方菲玥笑著行了一禮:“這是怎麽了,瞧著如此著急?”

“三妹,你方才可在此遇見過什麽人?”方淩澈焦急道。

方菲玥目光一閃,卻不敢將方才和徐景颯獨處的事情說出去,隻道:“我在此處半天了,不曾瞧見誰啊!”

方淩昊皺眉道:“徐世兄說了在此處等我們,怎地沒有了人影?”

“怕是見你三姐在這裏,他就避開了。”說著方淩澈拍拍方淩昊的肩膀,道:“我們去別處看看。”

過了年方淩昊也是十歲的少年郎了,他又及其崇拜方淩澈,說話行動間便不覺學著方淩澈的方式。此刻便微笑著對方菲玥點點頭,故作沉穩道:“三姐,我們先去了。”

方菲玥見她那模樣忍俊不禁,“快些去吧,莫讓客人久等了。”

方淩昊這才燦然一笑,跟著方淩澈一前一後走了。

又等了半日,靜菡才姍姍而歸。她似是跑回來的,氣喘籲籲道:“姑娘久等了。”

“怎地這麽久才回來?”

靜菡低下頭,目光閃了閃,仰頭便是淺笑:“姑娘站了這半日,怕也累了,奴婢回去再說與你聽。”

方菲玥點點頭,任由靜菡扶著回了韶離館。

進了屋子,關了門,隻留了沁紫在屋裏,方菲玥這才對靜菡道:“這下能說了吧?”

靜菡突然跪下道:“奴婢今日有違姑娘教誨,但是就算被姑娘責罰,奴婢今日還要將此事告知姑娘。”

方菲玥心裏隱隱猜測到了什麽,麵上卻是不顯,隻笑道:“究竟是何事,快起來回話。”

靜菡卻是不敢起來,仍跪著道:“姑娘讓奴婢回去向姐姐打聽,奴婢也打聽了那是當朝丞相之子白亦塵公子,正急著回來向姑娘稟報,偏在半路上遇到了……遇到了平陽侯世子身邊的靳非……”

說到這裏靜菡小心覷著方菲玥的臉色,見她果然皺起眉頭,心中微微不安,卻仍硬著頭皮繼續道:“靳非說最近兩月夫人出入那永城當鋪的次數明顯增多,有一次還探聽到夫人向那永城當鋪的老板要了一包來自西域的曼陀羅花粉。”

“曼陀羅花粉?”方菲玥問道:“那是何物?”

靜菡道:“據說這曼陀羅花香味怪異,果實多刺,且各個部位都有毒,曼陀羅花粉便是取其花開最盛,將其花蕊中的花粉收下,若是不慎服用,輕則頭痛精神失常,重責昏迷死亡。”

方菲玥暗暗心驚,“夫人要此花粉做甚?”

“奴婢也不知。”靜菡搖搖頭,“這是是那世子也特意讓靳非告訴奴婢的,說是一定要提醒姑娘,讓姑娘往後必定小心飲食。”

方菲玥想起今日遇到徐景颯時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原來他問及夫人算計自己之事是關心自己,原來他是怕自己被夫人要那曼陀羅花粉會殘害自己。

可他又早早料到自己必然不會接受他的好意,所以才早早遣了靳非去告知靜菡。想到此方菲玥微微歎息,這個人……怎麽辦?今日自己好像真的誤會他了呢……

靜菡見方菲玥低頭沉思,不知在想什麽,也不敢打擾,隻埋首跪著。

方菲玥回過神來見她仍跪在那裏,忙親自扶了她起來:“今日之事你做的對,若不是你,隻怕我將來被殘害了怕都不知道呢。”

靜菡低下頭,神色恭敬,“這是奴婢應當做的。”

打發了靜菡沁紫,方菲玥坐在窗前失神。她又想起自己初回府時所中的夾竹桃之毒,心底一片冰涼,夫人是用此毒來對付他們兄妹的麽?可是方府人多眼雜,老太太又極為寵愛她和哥哥,夫人若是殘害她們兄妹不怕被發現麽?

窗外,屋頂的雪水“啪嗒啪嗒”地落下來,像一記不輕不重的錘一下一下錘在心上,方菲玥揉著太陽穴,想著曼陀羅花粉,頭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