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方菲瑜爭強苦親妹

方菲玥忙向門口看去,隻見進來一個穿著蜜合色鍛服,頭上斜插著一隻蜜花色水晶發釵的莫約十三四歲的少女,想必就是何夫人口中的“善華姐姐”了。

何善華進來先向方夫人請了安,才與方菲瑜方菲玥互相見禮,笑吟吟地拉了方菲瑜的手道:“幾年不見,你到出落得越發好看了。”

方菲瑜臉上飛紅,含羞道:“姐姐就愛拿我取笑。”

何善花莞爾自一笑,又去拉方菲玥的手:“這位就是玥妹妹吧。”

她笑起來臉頰上有一對淺淺的酒窩,人又熱情友善,方菲玥立刻對她有了幾分好感,笑道:“善華姐姐好。”

何夫人在一旁笑道:“你們姊妹出去玩吧,我和你幾位伯母說說話,切莫走遠了,你哥哥在東北角的寄暢閣宴請同窗,你們和幾位姑娘避開就是了。”

何善華花應了一聲,“女兒省得。”

三人這才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剛走至門外,何善華便道:“我們也去後花園吧,通政使家的夏妹妹和太常寺家的寧姐姐聽妹妹要來,都翹首以待呢。”

方菲瑜急切道:“多年不見夏妹妹和寧姐姐,也不知現在是何模樣,華姐姐快帶我去看看。”

她說完就拉何善華往後花園的方向走,格外輕車熟路。

她們走得極快,方菲玥帶了靜姝無聲緊緊跟在兩人身後,暗道方家和何家關係親密,瞧二姐如此熟悉何家的布局,倒像是來過多次了。

“你倒是隻想著她們了,可憐我日日想著你,這些年白寫了信兒巴巴地讓人給你送去。”何善華故作生氣,搖頭歎息道。

方菲瑜忙解釋道:“華姐姐如此說倒是冤枉瑜兒了,瑜兒何嚐不是日日念著姐姐,隻是無奈家中守孝,不能來看姐姐罷了。”

何善華這才“噗嗤”一笑,“瞧你,我不過開個玩笑,你倒真著急了。”

兩人說說笑笑,方菲玥一句話也插不上,方菲瑜似忘了她這個妹妹,何善華出了門也沒了方才在屋裏姐妹情深的模樣。

也是,她一個庶女而已,自是不會被這些嫡女看在眼裏,隻怕何善華方才的模樣也是裝出來的。方菲玥暗暗感歎,大家族的人真真是心機深沉,變臉比翻書都快。

三人一路到了後花園,迎麵是一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旁邊種了一排垂柳,微風細細,柳枝飄飄。幾個穿著華貴的少女或站或坐在一旁的假石堆邊說話,不遠處站著幾個穿紅戴綠的丫頭。

何善華指向那幾個少女,笑道:“她們就在那裏了。”

說著拉了方菲瑜走了過去,隻留方菲玥尷尬站在原地。

靜姝問道:“姑娘,我們可要跟過去?”

方菲玥皺眉道:“二姐同她們一起長大又幾年未見,怕是有說不完的話,我跟過去豈不是自討沒趣?”

目光瞥見一旁的小亭子,對靜姝道:“我們去那裏歇歇吧。”

靜姝自是應是,忙小心扶了方菲玥去了一旁的小亭子。

亭子中央的石桌上早有茶水點心,想是何夫人一早就吩咐人擺上的。

方菲玥靠在亭子的欄杆上,一麵喝茶,一麵欣賞著外麵的景色。正舒服愜意,忽聽靜姝喚道:“姑娘,二姑娘好像與人爭執起來了。”

“什麽?”方菲玥忙回頭望向方菲瑜的方向,就見方菲瑜高昂著頭,像一隻驕傲的孔雀,正梳毛展翅,還有一個穿著粉色衣裳的少女在幫著她,兩人與一個鵝黃色衣衫的少女在爭執什麽,何善華則麵色為難地在中間勸說。

方菲玥放下茶盞正要過去,就見那一群少女直奔小亭子而來。

方菲瑜走在前頭,又走得快,片刻就到了小亭子,方菲玥忙問:“二姐,發生了何事?”

方菲瑜還未及回答,就見那鵝黃色衣裳的少女翩然而來,驕橫道:“方二姑娘不是說琴技過人麽,怎麽我剛說要比試琴技你就跑到這小亭子來了,可是怕了不曾?”

“我會怕你!”方菲瑜最是受不得激將法,當下冷笑道:“陳黛青,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何善華苦惱皺眉,這個陳黛青是尚書院侍郎之女,官階和瑜妹妹父親同等,隻不過一個是正二品,一個是從二品,又因她是寧國公府二夫人的娘家侄女,便自持身份高貴,不將瑜妹妹放在眼裏。瑜妹妹又是眼裏揉不得沙子,兩人一來二去就爭執起來。

寧國公府大夫人與二夫人不和是人盡皆知,連帶著娘家人都護看不順,隻是這陳黛青也太狂傲了些,明明是來做客,卻將這矛盾搬到外人年前,又一副不善罷甘休的派頭,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溫婉賢淑模樣。

陳黛青聽她如此說更是氣憤,冷然道:“上回我去國公府做客,貴府大姑娘如今身為國公府世子夫人都說自己琴藝平平,還說‘方府姑娘不過略通琴藝,不如陳姑娘琴藝高超’,你姐姐都認方府姑娘不會彈琴,你既不服,那就與我比試一番!”

她如此咄咄逼人,方菲玥聽得亦是暗暗皺眉,早聽說過國公府大夫人二夫人不和的傳言,大姐身為大夫人兒媳婦自是避不開這趟渾水,隻是大姐不過是剛嫁進國公府的新媳婦,就算國公府有什麽矛盾,也與她這些未出嫁的小姑娘有何幹係,況那不過是大姐的謙遜之詞,陳黛青如此不罷不休,非要一較高下未免太過分了。

眼看方菲瑜氣紅了眼,方菲玥忙拉了她一把,笑道:“陳姐姐玩笑了,大姐謙遜,早聽聞侍郎府乃書香門第,若論今日之事,方家姐妹自是不如陳姐姐!”

陳黛青洋洋自得道:“你們自是不如我!”

方菲瑜方菲玥對視一眼,拿帕子掩了嘴角偷笑,一旁的各府千金亦是似笑非笑。

陳黛青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說她近日咄咄逼人刁蠻跋扈呢,冷冷看向方菲玥,咬牙切齒道:“一個小小庶女,竟敢說本姑娘,真真是沒有家教!”

方菲瑜拉下臉:“陳黛青,是你欺人太甚!”

粉色衣服的少女立刻幫腔,“明明就是陳姐姐逼人在先。”

陳黛青再厲害也不能以一敵三,又拾了方才的話,“若是有膽你方家姐妹留與我比試一番,若是你贏了我就承認你方家姐妹厲害,若是輸了就要與我賠禮道歉!”

她口口聲聲說“方家”,方菲瑜氣憤難當,扯扯嘴角,“比就比”,說著將方菲玥一把推了出去,“我三妹的琴藝是我一手調教,你贏了她再來與我比試。”

她哪裏教過方菲玥彈琴,不過是先生一起教過,她如此說不過是想落陳黛青的麵子罷了。隻是這次比琴事關方府顏麵,二姐讓她比試無疑給她出了個難題,若是贏了,不免就得罪陳黛青以及陳家,若是輸了又丟了方府臉麵,真真是兩難啊!

陳黛青氣而應允。

何善華見勸不住,又怕事情鬧大,偷偷派一個小丫鬟去涵菊堂稟告了何夫人。

陳黛青似是有備而來,忙命小丫鬟將琴擺在石桌上,高傲道:“那我就先開始了!”

“且慢!”眼看多不過這場戰爭,方菲玥忙道:“既然是陳姐姐要和我比試,自是因由我先開始。”

陳黛青雖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道:“那就由你先來。”

她是方家女兒,自然是以方家顏麵為重,若是她輸了怕是老太太爹爹和劉氏都不會放過她,出府前老太太也交代了,方家顏麵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這方菲玥靜下心思,一曲《平沙落雁》自纖指下緩緩溢出。

眾人不由安靜聆聽,隻覺得曲調強弱分明,節奏動中有靜,靜中有動。讓人仿佛在秋高氣爽,風靜沙平的天氣裏看到一群大雁在天際飛鳴。

方菲瑜聽她彈得曲調分明,節奏又把握得當,心中暗自納罕,先生教琴時三妹琴技也隻平平淡淡,表現的可圈可點,想不到竟然如此高超,難道她一直在隱藏實力?

她思索間方菲瑜已經一曲終了,起身道:“玥兒琴技平淡,讓大家見笑了。”

“方姑娘曲調聽來古樸典雅,倒是技藝高超,讓我們一飽耳福呢!”

何夫人的聲音突然自背後響起,眾人一驚,回身就看到何夫人引著各位夫人而來,劉氏走在前頭,麵色看不出變化,方菲玥卻感到她眼裏冷厲的目光冰一樣射向自己。

方菲玥恍若未察,安靜低下頭。

方菲瑜立刻上前道:“母親,陳家姐姐非要和我比試琴藝,您是知道的,我素日最不愛爭強鬥勝,又見陳姐姐態度誠懇,就讓三妹與陳姐姐比試一番,如今三妹剛彈了一曲,陳姐姐還不曾彈呢。”

劉氏這才目光溫和了些,笑著看了陳夫人一眼,道:“那看來我們倒有耳福聽陳姑娘一曲了。”

她雖是笑著得,笑意卻未達眼底,方菲玥暗道,看來劉氏也陳夫人也是麵和心不和的。

陳夫人道:“既然是青兒開口比試,那青兒你就彈上一曲,才不至失了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