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無名小子

忙碌會讓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中,秋去冬至,清晨,看到天空飄下細碎的雪花,安意才意識到又到歲末,伸手接住幾片雪花。

安意低頭看著掌心的雪花慢慢融化,一年就這麽過去了,《千金方》裏三十二種丹藥和十四種膏藥,已經全部按計凡衣的要求,配製出來。《丹藥神篇》裏的二十七種毒藥,也配好了五種,等全部配完,就可以離開這裏,去京城找安清和算總賬。

想到安清和那個狠毒的男人,安意幽深的眸底閃過一抹冷冽的寒光,抽出手帕,擦去水漬,戴上雪帽,下樓去石屋配藥。

安意剛推開院門,一道寒光襲來,麵無懼色,不避不讓,鎮定地看著那柄寶刀停在離她一指的地方。

“小十九,你又不躲開,萬一為師失手,毀了你這花容月貌怎麽辦?”計凡衣嘟著嘴,忿忿地跺腳道。

“師父,您昨天剛滿了六十一歲。”安意淡定地拔開麵前的寶刀,從計凡衣身邊走過。

計凡衣愣了愣,回過味來,嘟著嘴,用力地跺腳,“我滿了六十一歲又怎樣?我就是要嘟嘴,我就是要跺腳,我就要,我就要,臭十九,臭十九。”

安意充耳不聞,師父這個老頑童,隔三差五就幼稚一回,她已經習慣了。

上午,安意泡完藥水澡,計凡衣帶她去了關藥人的地牢。

地牢很幹爽,布置的很舒適,裏麵關著十幾個人,有男有女,最小的十六歲,最大的五十歲。

地牢的鑰匙一直由計凡衣親自保管,胡清月沒有選到醫術,她從來沒有來過,也不知道宅院還存在這樣一個地方。安意是第一次來,計凡衣要她從中挑選一個藥人出來,做活人針灸。

安意看著從隔間走出來的藥人,眼波微動,這些人的存在,代表著計凡衣邪惡的一麵。

針灸和試藥不同,針灸能溫通氣血,扶正袪邪,可治病,也可預防保健,安意心裏沒有什麽負擔,挑出一個看起比較健康的二十歲左右女子。

“百會穴。”

“神庭穴。”

“迎香穴。”

“聽宮穴。”

計凡衣報穴位名,安意下針。

安意在現代接觸過針灸,跟著盧郎中認了穴道,跟著計凡衣又認了一次穴道,下針又快又準。

“石門穴。”

安意微蹙眉,“女子針石門,終身無妊娠。”

計凡衣歎氣搖頭道:“小十九,你要是習武也能有這天份,該有多好。”

安意無言以對,低頭撥出銀針,泡在藥水,消了毒,一根根放回針盒裏。

吃過午飯,打坐片刻,安意去右室製藥,計凡衣去左室,擺弄她的那些毒蟲寶貝,蛇和蟾蜍冬眠了,隻能玩蠍子、蜘蛛和蜈蚣。

“嗖嗖嗖,呯呯呯!”三道衝雲箭衝上天,在半空中炸開。

計凡衣放下手中的五彩蜘蛛,一個箭步,竄出了門,看著半空中還沒消散的紅煙,微眯了眯眼,“小十九,為師要出去一趟。”

話音一落,計凡衣施展輕功,飛身躍上屋頂,如流星般,消失在遠處。

安意忙著把各咱藥材碾成粉末,沒聽清計凡衣說的話。

酉時初刻,天色漸暗,安意碰觸機關點亮屋內的油燈,把藥粉合著神曲,搓成藥丸,放進木匣內,拿著滿滿一匣子的藥丸去右室找計凡衣,推開虛掩的門,計凡衣不在房裏。

安意轉身,兩隻巨大的五彩蜘蛛,突然從天而降,攔住了她的去路,臉色微變,全身一僵,她不怕蛇、蠍子、蜈蚣和蟾蜍,就怕毛絨絨的蜘蛛,皺眉向後連退兩步,拜個以逗徒弟為樂的師父,有苦難言。

安意環顧四周,想找根棍子什麽的拔開蜘蛛,可是合適的工具沒找到,卻發現牆上地下爬著十來隻大蜘蛛,膽戰心驚,毛骨悚然。

安意誤以為是計凡衣在捉弄她,深知師父的惡趣味,她服軟低頭是沒用的,隻會讓計凡衣變本加厲,小心翼翼地避開一隻爬過來的,蜘蛛,準備去櫃子裏拿飛針,用飛針刺殺蜘蛛,就能離開了。

這時,屋頂忽傳來一個聲音,“姑娘,別怕,我來救你。”

安意微愕,眸底閃過一抹異色。

須臾,一個黑衣蒙麵男子出現在了門口,手持一把長劍,刷刷幾下,幾隻蜘蛛死於劍下,拖起安意就往外跑。

安意不動聲色地跟著他跑。

跑到院外,黑衣男子忽然覺得不對,停下腳步,上下打量安意,“你來偷東西,怎麽不穿夜行衣?”

話音剛落,安意運指如飛,封住他胸口上的幾個大穴。多虧這男子穿的衣服不是太厚實,要不然以安意那點內力,沒辦法隔衣封穴。

黑衣男子驚愕地瞪大了雙眼,“你恩將仇報!”

安意拿過他手中的劍,扯下他的蒙臉布,是個很英俊的少年,看起大約十五六歲。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當梁上君子。安意冷哼一聲,從懷裏摸出銀質短笛,吹了兩聲。

很快幾道身影飛掠而至,六個粗壯的婦人站在安意麵前,恭敬行禮道:“十九姑娘。”

這聲十九姑娘,足夠表明安意的身份,黑衣男子一臉懊惱,不該這麽心急的,這下不但救錯人,還暴露行蹤被擒。還不了那小子的人情債也就罷了,他還得想辦法從這裏逃走,真是麻煩,太麻煩了。

“把這人綁起押去蠍牢,好生看管。”安意沉聲道。

兩個人掏出隨身攜帶的麻繩,綁起黑衣男子,押著他去了蠍牢。

“夫人呢?”出了事,計凡衣卻沒出現,安意感到有些奇怪,就算要捉弄她,此時有外人入侵,計凡衣也該現身了。

“夫人出門了。”

“什麽時候出去了?去哪裏了?”

“夫人是申時正出去,去哪裏了,夫人沒說,奴婢不知。”

安意皺了皺眉,道:“觸網失靈,沒有發出警報,你們去檢查一下,看是哪裏出了問題,立刻修複,不要再讓人闖進來。”

“是。”另外四人領命而去。

安意回屋,把右室的門拉上,那些蜘蛛,她不敢抓裏,隻能放任它們在屋內結網,等師父回來再處理;觸動機關,熄滅燭火,回青竹樓。獨自用過晚飯,看了小半個時辰的書,洗漱完畢,上床歇息。

清晨,陳嬸等安意吃完早飯,走進來道:“十九姑娘,昨天抓住的那個叫白無名的人,吵著要見您。”

白無名?

安意蹙眉,這名字好象在哪裏聽過?想了想,想不起來,想不起來,也就不想了,問道:“夫人還沒回來嗎?”。

“夫人還沒有回來。”

安意沉吟片刻,起身去蠍牢,見那個白無名。

白無名無聊的坐在木板床上,嘴裏叼著根稻草,看到安意,如同看到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撲過來,抓住牢門,“十九姑娘,你就看在我昨天把你從蜘蛛陣裏救出來的份,放我走吧,我隻是路過此處,沒想做什麽。”

安意輕嗤一聲,這種謊話,他也能說得出口,浪費她的時間,轉身要走。

“十九姑娘。”白無名著急地喊道。

安意轉身,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是來買紅梗靈芝和雪蓮花。”

安意挑眉,唇邊露出一抹譏笑,“買?”

“不是買,是偷。”白無名麵露尷尬,“可我這不是還沒偷著,你也沒損失,就放我走吧,我保證不會有第二次了。”

“你怎麽知道這裏有紅梗靈芝和雪蓮花?”安意問道。

“聽人說的。”

“誰?”

“高域。”

“他怎麽會知道?”

“高域的綽號叫順風耳,江湖上,沒有什麽事他不知道,隻要出的起價錢,就能買到需要的消息。”白無名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這姑娘沒在江湖上行走,是個嫩手,哄哄她,肯定能順利脫身。

安意眸光微轉,問道:“你為什麽要偷這兩味藥?”

白無名神情憂傷地道:“我這麽做是逼不得已,我妹妹她病得很重,需要這兩味藥當藥引。十九姑娘,我知道偷盜非君子所為,可是我這也是被高域所騙,才出此下策的,他說,此處的主人性情古怪,是不會把這兩味藥賣給我的。我若知道,十九姑娘是這裏的主人,我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來,我一定堂堂正正登門拜訪,向十九姑娘買這兩味藥。以十九姑娘深明大義,一定會將這兩味救命的藥賣給我的。”

安意看著白無名,輕輕搖了搖頭,轉身就走。

“十九姑娘。”白無名忙喊道。

安意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十九姑娘,十九姑娘。”白無名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摸摸下巴,這姑娘的性情還真是古怪。無往不利的花言巧語失利了,隻好另想辦法。

安意走出蠍牢,招來看守的人,“晚上別看太緊,他若要逃,就讓他逃走。”

看守的婦人訝然,抬頭看了安意一眼,低下頭,“奴婢要派人跟著他嗎?”

安意淡然道:“不用,隨他去。”

盜竊未遂,不是死罪。

安意去了藥庫,把紅梗靈芝和雪蓮花換了個地方藏好。

一天過去,計凡衣還是沒有回來,夜半,蠍牢的守衛有意離崗,可是白無名沒有逃走,躺在木板床上,酣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