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中華 三百二十五章 迥異的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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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五章?迥異的戰術
五裏地,相當安全的一個距離範圍。到達這個間距之後,紅巾軍和清軍不約而同的都停住了前進的腳步。
火槍兵列隊,大軍陣整,炮兵也全力的修築起自己的陣地。誰也不願意再往前邁進一步,而圖遭對方火炮的打壓。
梁綱舉起千裏鏡觀望著對麵,看不太清楚,而且清軍人影憧憧,把後麵的都遮掩了。不過即使是如此,對麵清軍的火力兵種配置,他也是一清二楚。
抄了戶部老底的滿清還是有些底蘊的,火器營配屬的的俄式大炮一應都是奢侈的青銅質地。六磅、磅以及十二磅的青銅炮,如此多門下來也不知道把戶部掏沒掏空。
不過這也怪不得滿清,誰讓眼下代表西方火器最好水準的大炮就是青銅炮呢?
西曆十世紀末的年代,歐洲科技雖然領先了中國,可也並沒有達到絕對的超越。歐洲此時的冶煉技術,大致上和中國仍舊處於同一個檔次。如坩堝煉鋼法。
後世普遍高產的煉鋼技術,此時還遠遠沒有被發明出來。
但是十世紀以來,歐洲各國戰事頻發,尤其都大規模擴建海軍,而因為鐵的成本隻及銅的五分之一,所以廉價的鐵炮就逐漸替代了青銅炮,成為各國戰艦的標準裝備。
不過,歐洲包括英國在內的煉鋼法,一直無顯著改進,加上此時的鋼材本身的缺陷,製造重型軍械時使用這種鋼材性質受到限製。因此,直到現在,除了高噸位的海軍重炮外,陸軍炮中,青銅炮和黃銅炮始終以性能優勢壓倒了鑄鐵炮。
對於青銅炮和黃銅炮,清廷並不陌生,他們早期就生產過銅鐵兩層,銅胎鐵套的大將軍炮,當然知道銅炮要比鐵炮來得好。所以本著戰鬥力第一位,在組建火器營以來,配屬的大炮一律都是青銅炮。
(青銅鑄造性好,耐磨且化學性質穩定,的確比鑄鐵適合鑄炮。)
後世人不了解具體細節,都紛紛認為中國進入明清交際時就已經大步落後於歐洲了。可實際上卻並非如此,非是滿清統治者的壓抑,中華正常發展之下,化學、物理、數學等等不提,單是火器方麵絕不會次於歐洲太多。清軍的大炮鑄造一種用泥模整體鑄造,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歐洲的火炮鑄造從西曆十六世紀以來也是一直都在采用泥範整體模鑄法,在給實心火炮鑽孔的實踐據說也是在西曆年才開始的,而英國伍利奇的皇家槍炮鑄造廠,泥範整體模鑄法一直延續到年以後。直到英國的鐵器製造師威爾金森開發出一種改進了的給火炮鑽膛的機器,這才有所改變。時間距離梁綱此時也不過十餘年。
以鐵模鑄造法來說,紅巾軍此時真真切切是勝過歐洲的。尤其是在結合了撞擊衝錘進行炮管的自緊之後,兩者比較就完全相差無幾了。
在歐洲,鑄鐵炮最好的是英國。英國在鑄鐵炮質量上是首屈一指,在歐洲大陸的價格往往高出別國鑄鐵炮的四、五倍。卻是因為英國鑄鐵工藝大力發展已久。英國銅礦資源貧乏,嚴重依賴歐洲大陸進口。亨利世時期就認識到了這個戰略弱點,所以下決心另辟蹊徑,大力發展鑄鐵技術。從伊麗莎白女王時代開始,英國的鐵炮就享譽歐洲,除了份量稍重以外,質量並不亞於同時期的青銅炮。
而梁綱的紅巾軍鑄鐵炮,也同樣不亞於此時的英軍鑄鐵火炮。當然就遠超過俄國的鑄鐵炮技術。
視紅巾軍為大敵的清廷,在詳細了解了鑄鐵和青銅質地兩種俄式大炮的性能之後,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後者。雖然中國也缺銅,決斷了雲南解京銅的清廷更缺銅,可是北京戶部、工部的老底子還是能讓他們支撐一段時間的。而至於以後,跟紅巾軍繼續耗下去,那最終捉襟見肘的一方絕對是清廷。
守著馬鞍山鐵礦的紅巾軍如何會缺鐵呢?況且東南隻要緩過一口勁,水師營拿下海南的石碌就不成問題,紅巾軍也就更不會缺鐵。
不過,不管以後會怎麽樣,眼下的這支清軍,其火炮射程並不比紅巾軍重炮來的弱,三四裏遠的距離都能達的到。這點梁綱是十分清楚的,畢竟之前在戰場上他也不是沒有繳獲過俄國炮,對俄式大炮的性能還是挺熟悉的。隻是如此一來,兩軍的對峙似乎就要變的長久了。因為現在想讓另一方首先發起進攻,可能性太小。
誰也不想拿自己軍隊的血肉去觸碰對方的炮群,清軍方麵更是連騎兵都不會舍得派出來試探一下。跟紅巾軍一樣,都是火槍兵前列,大隊人馬具後,炮群中置,而騎兵左右壓陣。
春秋之後無義戰。中國幾千年的戰爭史,把‘占便宜’已經發揮到了極致。像歐洲那樣,雙方排兵布陣,兵力都處在對方的火炮射程範圍內,卻要等到雙方準備齊全後才炮火轟擊,步兵攻擊,完全是不可能。
當然,這可能也是歐洲二百年火器戰爭史逐步發展出的一個規矩,否則的話,一些重要的戰役可能都不會出現了。
從上午一直僵持到中午,大好的陽光從紅巾軍背後的天空中傾瀉而下。背對著太陽的紅巾軍視線不受什麽影響,可正對著太陽的清軍隻要微微抬頭就要不由得紛紛眯上眼睛。
額勒登保、德楞泰都是軍中悍將,立刻就發現了這一點,雖然軍士有涼帽遮掩,平視時不受太大影響,可是也受影響了。
經二人提醒,軍中高台上的鬆筠也微微抬起頭看向半空中的太陽,萬丈光芒下立刻就覺得眼睛刺痛。四月份,已經是初夏了。
“二位將軍有何見地?”鬆筠對這二人沒有一點的架子,真心的向二人請教道。
“大人進攻吧。”額勒登保叫道。“不動用大軍、炮甲和馬隊,隻用火槍兵。”
“今日無風,無論是火槍還是大炮,幾輪射擊後周邊就都會被煙霧所覆蓋。除非移動,否則槍炮的威力必減。且我軍前進,敵軍逆匪也隻能跟著相行,若是隻圖用炮擊……”額勒登保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冷笑,逆匪梁綱若真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那麽今日之戰自己就是吃點小虧又如何?卻能給自己部隊帶來壓過敵人一頭的信念和勇氣,絕對是值得。
紅巾軍。
“大帥,清軍進兵了,隻有火槍兵——”陣前的黃三和陣中吊鬥上的瞭望兵,雙雙把消息傳遞到梁綱這裏。
“隻有火槍兵?”梁綱輕咦了一聲,清軍勇氣可嘉啊!
“命令前軍上前。”你要火槍對決,那就來戰就是。即便是人數少過清軍火槍兵不少,可梁綱也有取得最終勝利的自信。
“上,全軍前進——”得到梁綱的命令,火槍兵的總指揮,近衛團副團長黃三腰刀拔鞘而出,向前對準清軍方向一指一揮,大聲喝令道。
兩部相向而行,距離一點點縮小。
嘹亮的口號聲在紅巾軍火槍兵中響起,沒有歐洲軍隊的吹吹打打,但是和著口號,正麵三列橫隊走的整齊無比。
而對麵的清軍卻是另一副模樣,受了俄軍西式的影響,又綜合了中國自己的傳統。每一部橫列中,當頭的都有一個腰脖盤著一個大鼓的鼓手。清軍火槍營士兵,就是聽著鼓點,步步向前。不過終是比不上紅巾軍口號聲有數,走上百十步整個隊列就要停頓一下,然後進行重整調整,之後繼續向前。
四裏,大炮沒有開火。
三裏半,大炮也沒有進行開火。
三裏……
轟轟轟——
同時間兩軍陣中都響起了震天的炮擊聲,一枚枚鐵彈或越過了敵軍火槍兵隊列,或是角度壓得太低根本沒碰到,再或是正好命中,在雙方的火槍兵隊列中碾壓出一道道血肉紅溝。
不過三列橫隊就是有這一點好處,細窄細窄的,你再狠的炮彈,命中了也隻能打掉兩三個人而已。
而紅巾軍這邊的三個五百人縱隊這時候已經完全散開了,他們又不比正麵對敵的橫列和散兵線,隻需要雙方接戰後再重新集結起來就是。
黃三沒有騎馬,對於中國軍隊來說,戰爭中任何出風頭的舉動和獨樹一幟的醒目都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且身為紅巾軍高層,他也早就知道狙擊分隊的存在。所以和普通士兵一樣,他也徒步走在橫列當中。
距離在一點點接近,五裏地,不短的一段距離,可終是有走完的那一刻。而在此之前,雙方的炮擊就已經熄火了。
離得太近,再打,誤傷己軍的可能性就幾乎成必然了。
注視著眼前與自己隊列完全不同的紅巾軍火槍兵,額勒登保眼中閃過一絲凝重。紅巾軍是比他們更早出現燧發槍火槍兵的隊伍,梁綱不會毫無理由的擺出如此這樣的隊列的。而且發自心底的對俄國的那一絲蔑視,也讓額勒登保這員悍將從內心深處裏不將線性戰術奉為真理。
不過再看不起俄國,眼下的這場戰事額勒登保也無力改變什麽了。畢竟之前,他手下的火槍營就是如此訓練的。
紅巾軍散兵線。
火槍提在胸前,五百人的散兵線已經處了擊發狀態,他們的腰身都已經半躬了起來。
一百米距離,雖不是久經訓練,可是這些散兵在接手火槍的這一段日子裏,最先熟悉的就是這個一百米距離。
他們跟身後的橫隊相距還有十多米。
一些散兵頭領紛紛向後麵的主力橫隊打出了手勢。
接著,十幾聲呐喊響起,五百散兵呼嘯著壓低身子向前猛衝了一段距離。之後,砰砰砰……,一連串的槍擊聲就從雙方隊列中響起。
與散兵線相比,密集排列的清軍火器營,在第一槍中損失似乎更大一些。但是隨著一槍後的第二槍,紅巾軍的散兵線就被壓製了。
不過散兵線的作用就在於此,他們並不是為了擊敗敵軍而產生的。
在五百散兵開槍的同時,三十名狙擊手也在隊長孫濤的帶領下開始了自己在這一場戰爭中的獵殺。
狙擊分隊人數已經被擴大了一倍,滿編了五十人,全是槍法極準的精銳。如果有中華一式和配屬的尖彈,五十人的威力足夠媲美一個整編大隊。可是梁綱是不會拿中華一式出來的,所以眼下大部投入這場戰事的狙擊手,手裏拿的依舊是老式的線膛槍槍彈。
隻是擁有絕對射程優勢的他們,打完一槍後可以好整以暇的躲在橫列後麵,給自己的寶貝裝第二發子彈。
硝煙彌漫的戰場上,要分辨出清軍軍官來十分的不容易。額勒登保也不是傻瓜,自然不會騎著高頭大馬上陣,跟黃三一樣他也是徒步在橫列之中的。隻是一身官服還能看出他的不一般。但被逐漸升起的硝煙一遮掩,三十名狙擊手想要在千多清兵中找到這條大魚來無疑是難上加難。
與紅巾軍的三列橫隊不一樣,清軍火槍兵為了加強火力密集度,排出的是四列橫隊。而且他們兵力充沛,排出了四列橫隊後,隊列橫麵也要超出紅巾軍不少,同樣也是保證了正麵火力密度。
雙方主力正式接戰之後,震天響的槍聲讓一股股硝煙迅速籠罩了整個戰場中心。紅巾軍陣中的吊鬥上,瞭望兵已經看不清硝煙下戰場具體的形式了。
“放,放——”額勒登保大聲的怒吼著。
占據著絕對的兵力優勢和火力密度,現在竟然完全占不到戰事的上風。一些士兵訓練中彈藥裝填明明還很麻利,可現在卻無不大大的走樣,一雙手哆哆嗦嗦的。
對麵,黃三。與額勒登保的憤怒不同,黃三現在卻心疼的看著自己隊列中一個個倒下的士兵。清紅兩軍在進入對射狀態後都沒有繼續向前邁進,那樣的話兩軍用不了片刻就會攪和在一塊。這對皆把火槍兵視為寶貝的清紅兩軍來說,無疑是不能承受的損失。
可是對麵射擊下,紅巾軍的傷亡無疑會很大,即便最後擊潰了清軍火器營。
梁綱可以狠得下心去承受這一份慘重的代價,可是親手訓練出火槍大隊,親眼看著親衛團兩個火器營逐步成長的黃三卻是不能忍受。
先後做了個手勢,黃三口中大聲叫喊著:“縱隊出擊——,出擊——”他把橫隊後的三個五百人縱隊投入進了戰場。
“衝啊——”古舊的呼殺聲突然從紅巾軍橫列後響起。三個五百人縱隊,透過前列紅巾軍迅速裂開的縫隙,高叫著向著不遠處的清軍發起了進攻。
清軍陣前如果現在就有幾十門火炮,隻需要對準了衝來的縱隊,一通炮擊,就必然會讓三路紅巾軍損失慘重。
可現在問題是清軍根本就沒有大炮,連紅巾軍這邊的臼炮都還沒有移動到位置呢,清軍的子母炮就更別說了。子母炮,戴梓所鑄。曆史上清軍火器營炮甲主力配炮。康熙平準噶爾之亂時立功不小。體型不大,五百斤不到。
紅巾軍突如其來的三路衝鋒令對麵的清軍一陣驚亂,是瞄準眼前衝殺出來的人打,還是對準對麵的?
雖然在各級軍官的調度下,清軍火槍兵迅速將火力集中到了三路突擊縱隊身上,可是突擊縱隊也是由火槍兵組成的,他們頭幾排上著持刀,但上好了彈藥的火槍照樣能打中。
雙方隻有五六十米的距離,戰場的刺激下,生死為威脅下,怕是七秒就可以跑到。
打完了一槍,頭幾排的火槍兵就挺著持刀瘋一樣的向著對麵衝擊,清軍的彈雨打來,三路縱隊瞬間就像被一堵牆撞了一下似的,前幾排人整齊的倒下地上。
隻是前排倒下,後排接著湧上。在編列縱隊前,這些火槍兵就知道自己的命運。
硝煙彌漫的戰場給了三路縱隊一層遮掩,他們自己手中的槍和身後的主力橫隊也給了他們更多地幫助。
在歐洲可以施行的戰術,在中國同樣行得通。更別說是對付眼前剛成軍不久的清軍火器營了。
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可是三路縱隊在不久後還是衝到了清軍橫隊麵前,挺著刺刀的他們,憑著一點上的絕對優勢,順利的突破了當麵的清軍橫隊。
然後又火速組成最適合發揮火槍威力的橫隊,外圍的火槍兵緊張的給自己的火槍裝填著彈藥,而被包裹在裏麵的士兵則舉起自己還沒擊發過得火槍迅速向左右兩麵的混亂清兵射擊。
猛然挨了三刀,連回神的機會都沒有。額勒登保看著斷成了四節且在騷亂中的橫列,好懸沒吐出一口血來。
砰砰砰——
紅巾軍火槍兵主力橫隊在繼續有節奏的擊發著子彈。黃三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這一次不出意外的話,自己絕對是贏了。
“向後發信號,讓騎兵立刻出擊——”額勒登保瞪大了眼睛不甘心的說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