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二章 海壇——非兵禍而是人災
三百一十二章?海壇——非兵禍而是人災
江南以及福建,就在梁綱新發布的文書滿世界張貼傳播的時候,安徽池州府的戰事卻漸漸消落了下來。
在福州府攻克的消息傳到梁綱手下之後,沒過幾天定海的事情就告一了段落。無論是詹殿擢還是李長庚亦或是魏大斌,在家鄉親老都落入紅巾軍之手的情況下都聰明的選擇了臣服。
而定海的麻煩一解決,梁綱就移兵西向進入了安徽,本駐紮在蕪湖的獨立一營更是往前進到了池州,連同平江號引領的又一隊護衛船西進。安徽的紅巾軍不僅士氣大漲,更有水陸援軍相助,如此相比較他們對麵的清軍就更是低落了。
勒保、觀成當然體會得到手下大軍的變化,心知這樣下去即便是拚下了池州府,西路大軍也將兵鋒盡碎,再也無力威脅南京。所以二人私下裏商量,都對繼續猛攻池州生出了遲疑。
一紙奏折被六百裏加急緊忙送入北京,在乾隆的最新旨意沒有下到軍中之前,二人是打算偃旗息鼓,暫不進攻了。
北京,紫禁城。
得到勒保、觀成聯名奏折的乾隆,怒氣勃發,八十七歲的老頭子一聲怒吼震動了整個北京城。可是他畢竟不是愚蠢之人,當然判斷的出安徽之戰再進行下去的後果是什麽。
裝備了相當數量大炮的西路清軍還沒到橫掃一切的地步,拿西路軍來換一個小小的池州府,這樣的賠本買賣乾隆是不會做的。
所以乾隆雖然在紫禁城中的雷霆大怒,卻沒有衝動的頒下聖旨,嚴令勒保、觀成二人立即進軍!
“稟太上皇,敵匪城池堅固,火力充足,我軍強攻之下即便得手也必然軍勢大損,於後期謀取極為不利。是以,臣以為,安徽之軍還是暫且後撤為好!”新任兵部漢尚書朱珪躬身向著乾隆進言,而坐上了皇帝寶座的嘉慶縮在乾隆大座一旁的一張金色龍椅上,完全成了擺設。
怒氣勃發下的乾隆,嘉慶根本就不敢出一絲聲!
朱珪說的是老成之言,可是老成之言從來就沒有順人心的,聽了朱珪的話,乾隆雖然認為是正確的,可心理麵也依舊發堵。
一個時辰後這場早朝終於告罷,議出的決議出了關乎安徽戰局的外,剩下的就是造槍造炮,往俄國購買軍火,全力擴充軍中的火器。
滿清騎射為立朝根本,但是現在的紅巾軍明顯不是靠騎射就能鎮壓下去的,而且現今的滿八旗和蒙古八旗中,真正可以騎射的精銳也沒剩多少,如此就自有靠槍炮了。
就像天平天國起義中,湘軍、淮軍、楚軍甚至是綠營都從外國購買槍炮,發展軍工一樣,現在的滿清也無可奈何的走上了這條路,而且更加堅決、快速和果斷。畢竟比起道光、鹹豐這些不肖子孫來,無論是乾隆還是嘉慶眼光都要高出一等的。更別說此時的清廷,還有阿桂這樣的大才。
雖然這個大才已經臥床不起,即將嗚呼,可是隻要腦子還能轉圈,這樣的人提議出的建議對乾隆和滿清來說都是有極大影響力和作用的。
為了剿滅紅巾軍,可以說滿清王朝已經提前六十年發展近代軍工業了,隻是這效果如果,卻還是懵懂兩知。
“啪啪啪……”南京大校場。
安徽戰局隨著清軍的撤軍迅速歸於了平靜,近衛團回撤南京,增援部隊則留守池州,梁綱心情輕鬆愉快下,近衛團上下也迅速恢複了往日的日常作訓。
作為梁綱的近衛部隊,近衛團經過幾次補充人數較之成立初已經有了極大地改觀,而更為重要的是,紅巾軍生產出的槍炮軍火,無論是北邊的陳虎還是西麵的南向陽,亦或是南麵的張世龍,都是有需要才補給裝備,而對近衛團全是全力武裝。
親衛營擴大到了五百人,騎兵營經過曆次大戰的繳獲也擴充到了一千二百多人。而配屬炮營,兩個重炮大隊全部遍滿,一水兒的一千二百斤重炮,絕對超過紅巾軍餘外各部所有的炮兵配置。比如說炮團,雖然它們的一個營也是四十八門重炮,但是這四十八門重炮中卻也分出了八百斤重炮、一千斤重炮,然後才是一千二百斤重炮,哪裏像近衛團炮營,全式的一千二百斤重炮。而且除了兩個重炮大隊外,炮營還另編了一個輕型炮隊,這個大隊中隻分了倆個中隊,卻各配了三十六門臼炮(大小口徑比1:2)和二十四門直射短炮。火力超強。
除此外的火槍營,也早早不是初開始時的一營編製了。黃三升做了近衛團團長,火槍營三個大隊全被打成中隊編製,其中三分之一被打算下到了各團做種子,而餘下的就在劉顯龍和高瓊的帶領下擴充成了兩個火槍營,三千火槍兵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配全武器。
因為三個方麵都需要火槍支援,所以現在兩個火槍營卻隻配備了一個火槍營的火槍,二人一支卻也都有接觸的機會。
近衛團作為梁綱的貼身部隊,禦林軍,那就不僅需要裝備好、待遇好,更需要戰鬥力強。他們的日常作訓表,訓練成都也絕對在其餘各營之上,雖然團裏充斥著許多的新兵,但是在嚴酷嚴格的操練下,軍事素養卻絕對是紅巾軍一流。等日後打過兩仗,見見血後,近衛團就是一支真正的精兵!
福建,泉州。
張世龍陸戰的勝利使得蔡牽和朱濆都正兒八經的有了大陸上的落腳地,泉州府不等紅巾軍南下的隊伍開到,就被陳化成帶隊拿了下。而隨後水師二營、三營的戰船全全部集結到了這裏,同時兩營大隊的家眷家屬也都在近日內被接到了岸上。
從今之後,他們再也不是匪不是盜了,他們的家眷親屬也再也不用龜縮在海中的小島上了。重新踏足陸地,光明正大的踏足陸地,這就是歸順紅巾軍所帶來的最直接效果。
泉州是中國自古以來的大港,但即便如此二營、三營的戰船也將整個港口都排了滿。蔡牽和朱濆都沒有進城進衙去風光,而是把各自的駐地直接部署在了港口的海關衙門。二營指揮部幾乎都渾作了一團。
他們的壓力還是有一些的,陸地上的敵人都已經被掃滅了,可是海上的清軍福建水師卻還是依舊在。這個麻煩就該是他們的事了。
盡早解決掉海壇清軍,隻是梁綱直接給二人下的命令。
梁綱親下的命令二人自然聽出,事實上從揭竿而起之後朱濆就已經幾次聯手蔡牽部試探福建水師了。但很明顯,福建水師自知不敵,根本就不出來與兩部做直接交戰。
現在福建水師陸路根基盡失,區縮於海壇卻也同樣棘手。因為那海壇就是福建水師主力之一海壇鎮所在地。
海壇,是(軍)鎮,亦是(海壇)縣和(海壇)島,為全國第五大海島,福建第一大島。東西寬約四十裏,南北長六十裏。
從康熙年間的施琅任福建水師提督開始,這裏就是清軍水師的一大重要基地,百年的經營下來,根基相當穩固,福建水師龜縮於此,一應物資補充和軍需船隻修理都不成問題。
唯一的缺陷就是海防較弱,雖然紅巾軍興起後,海壇鎮因北方的威脅而抓緊時間修築了一批炮台和防禦工事,但是到底時間不長久,防禦度有限。
二營、三營兩部聯手,如果死拚硬打,覆滅福建水師還是有些把握的。這比讓福建水師溜到了海上,然後再在大海裏兜圈子來的強。隻是這樣一戰二營、三營的損失也不會小到哪裏去了。所以蔡牽和朱濆才一直沒有下定決心,而直到梁綱發旨下來。
紅巾軍水師營現在編製多了,每一營就相當於一個山頭,雖然山頭內部也有紛爭,可是從總體上看,蔡牽和朱濆都不願意自己實力損失太重。不無關他們的忠心,而是人之長情。
不過梁綱的命令一下,二人就直到仗必須要打了。是以,一些本來都藏著掖著的消息和進展也就都公之於眾了。
朱濆這邊的是陳名魁,也就是他的那個在銅陵鎮守防他的老鄉。二人本該是仇敵,可隨著時間推移,朱濆加入了紅巾軍,漳州府陳陽也歸順了紅巾軍,陳名魁這個已經升做金門副將的人自然就要起一些從沒有過的心思了。畢竟他的老家雲霄廳就在漳州治下,他的嫡親家人雖然已經逃了出來,可還有一些族親和堂兄弟、母族、妻族的人都在雲霄,他心中當然會有顧慮了。
這也就為了朱濆找到了突破口,加之朱濆以前‘同流合汙’的那些清軍官兵,這些日子來他往海壇滲透的還是有些進展的。
而蔡牽這邊卻是更為的光棍,他找的直接是原福建提督李南馨。
李南馨,廣東嘉應長樂縣人,武進士出身,和魏大斌是老鄉。
嘉應早早的就落進了紅巾軍的手中,但是若光憑這一點的話,還是很難勸降李南馨的。因為和陳名魁一樣,李南馨的至親也跑出來的一部分,而且本人近乎六十,對清廷忠心耿耿,從沒有半點二心。
可是書麟依舊是信不過漢族大員,這不僅是江西崇尚一人的毛病,書麟也同樣有,甚至是廣東的吉慶也一樣。
來到福州之後,書麟一邊抓緊擴充新軍,另一邊就是收繳漢族大員手中的兵權,比如說李南馨。
滿人在水師上向來是不中用的,尤其是東南水師,幾乎全部掌控在漢族人將領手中。
書麟到任之後,第一個命令就是讓水師匯集福州,之後新軍初步建立,他才讓水師挪到距離福州很近的海壇。雖然用的名義很光大,防止逆匪海賊順閩江扣入福州。可是一點都擺脫不了抓兵權的性質。
隨後,書麟就一步步的對水師進行調整,這第一個中招的就是李南馨,在福建戰事之前,他接到北京的聖旨,被調去了山東任水師提督。
滿清本來隻有浙江、福建、廣東三地有水師提督之銜,加上個長江提督,四個而已。而現在又多了個山東水師提督,駐地登州,還被賦以大任——杜絕逆匪水師沿海北上。
麵子上下的本錢不可謂不多。書麟一開始向北京的提議還僅是讓李南馨帶提督銜督辦天津水師,沒想到乾隆會更直接。
福建水師提督被原福州副都統紮樂善暫捏。書麟接著又罷免了海壇鎮總兵孫大剛的職務,調去了福州城守城,本還打算把金門鎮的總兵李芳園也換掉,可是時間來不及,而且也沒借口。李芳園是福建水師宿將,傳臚武進士出身,履曆方麵極為驕人,以軍功累升至總兵,任金門總兵已有六年,辦事幹練,且年富力強,根本無可挑剔。
被書麟一幹舉動搞得軍心震蕩的福建水師是好不容易‘挨’到了紅巾軍南下進攻,這才了事。可是一係列換將的影響還依舊在軍中久久徘徊不去。這些日子裏,福建水師雖然沒吃紅巾軍水師營什麽虧,可是士氣卻相當低落。
陳廣亮出手提了李南馨的幾個親戚,然後交給了蔡牽來運作。近段日子下來,一係列的接觸下李南馨態度軟化了許多,最近福州傾蕩,他的態度甚至都變成了暖味。可以說,蔡牽雖然接觸的人隻有一個,但是其作用卻無與倫比,而聯合上朱濆的‘人’,兩方合力就更有把握了。
“非兵禍而是人災”,一係列的情報匯集到張世龍手中之後,他心中升起了這句話。也不知道海壇事成之後,廣東的吉慶會如何反應?是更加堅信不移的‘排漢’,還是‘痛改前非’?
路吉超,廣東水師提督。現在和李南馨一樣也被吉慶抹下了馬,非但如此,在廣州將軍書敬(宗室)的支持下,之前抵抗獨立三營進攻立下了不小功勞的廣東陸路提督彭承堯也幾乎被閑置。軍權全都掌控在了吉慶、書敬二人手中。
可是吉慶還好一些,做過鑲白旗蒙古副都統,累遷兵部侍郎。前幾年調浙江巡撫,閩海漁船赴浙洋剽掠,吉慶在島嶴編保甲,禁米出洋,嚴緝代賣盜贓;兼署水師提督,還捕獲了海盜陳言等認,及臨海邪匪李鶴皋,繩之以法。可以說還是經曆過些兵事的。
可是書敬呢,襲奉恩輔國公,宗人府右宗人,後為右宗正,尋充玉牒總裁,乾隆五十四年授宗人府左宗正,五十八年授內大臣並總管左翼宗學。完全與兵戰絕緣,非是此次形勢緊張,廣州將軍缺乾隆需要一個絕對能放心且聽從北京命令的人,他又怎會做到這個要緊位置?
海壇,東進島。
這裏是海壇縣最靠近大陸的一個大島,海壇縣全境範圍有大小島嶼一二百個,但是像東進島這樣的也絕超不出十個去。
清軍在這裏布下了一千多人,水陸各一半,都是海壇鎮本身兵馬。水師是一個營,大小戰船十多艘,另有小船、快船二三十艘。陸軍也是一個營,都在島上的營堡、炮台中堅守。
一座炮台外,一裏多地的位置處,一個小哨卡。
夜色茫茫,伸手不見五指。漆黑的天空中點點星光密布,卻不見月亮的影子。
哨卡上幾支火把,火光照應著一群麵色陰沉的清兵,中間一人兵頭打扮的中年漢子,望著不遠處的炮台所在地,臉上浮現出一陣蘊含著殺機的冷笑。
“大人!”
“大人!”
中間那漢子的威望還是挺高的。
“嘿,我算什麽大人,現在隻是個小小外委千總。”那人冷笑的說著,兩眼中再次爆閃出猙獰。
周圍諸人都沒有出聲,知道這是吳誌勇的怨氣。在孫大剛被貶罰之後,緊跟著海壇鎮內他的一些親信也紛紛被貶。這吳誌勇本來都是守備之職了,現在卻三貶兩不貶的成了個不入流的外委千總,真真是氣死人!
卻也是幸虧紮樂善還沒有到撕破臉的地步,孫大剛的一些親信雖然都被貶罰卻也沒有直接被抹殺。
紮樂善本來隻是副都統,與水師兩不相幹,威信未立,如果妄加殺戮的話怕轉眼間整個福建水師就有人要反了。所以手段雖然激烈,卻也僅是官場手段而已,沒動刀子。
隻是萬萬不要小瞧了人心,如果是和平時候,甚至是福州清軍還在的時候,紮樂善這般做都可以在水師內壓得下反應,可眼下福州清軍全部告劫,海壇水師成了一支孤軍。這麽一來,人心就紛紛動蕩了。
底層人沒有李南馨、陳名魁這般的好運氣,能與紅巾軍碰上頭,而且李南馨、陳名魁坐下了這般事,非絕對可信之人也絕不會透漏出去。如此許多像吳誌勇這樣的人,就隻能自己下決心豁出去幹了。
現在紅巾軍水師主力已經從泉州移動了興化,眼看著就要開打了。吳誌勇就是瞅準了機會,準備幹上一票,不但出口心中惡氣,也好為未來做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