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誇了秀娘,又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好好想了師父的話,甚為汗顏。

他也終於認認真真地審視起自己的內心了。

他真的就那麽偉大,那麽光明正大,一點私心也沒有?

真的開疆拓土隻是為了成全夏雲澤的萬代江山嗎?

答案真的無需太考慮了。

他想要名垂千古,想要後世人聽到他林立的大名,就會曆數他的豐功偉績,他不僅僅要做霍去病,確切地說,他根本就沒做霍去病,而是在做成吉思汗。

林立終於在心底承認了,他就是個徹頭徹底的偽君子。

如此,林立卻又真的放下了心中的不安,甚至將昨日對奸細的虐殺都放下了。

這就是歐陽若言所說的,身份的轉變,看法自然就會改變了。

想通了的林立打了雞血一般,又不困了。

他不想驚動秀娘,就睜著眼睛看著黑暗的帳篷頂,想著他該要做的事情。

不能再那麽安安穩穩地一步一個腳印了,師父都能透過現象看到他的本質,夏雲澤城府那麽深,肯定也能看到。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發展,極快地發展,還要不引起夏雲澤的猜忌,就要……更加低調。

林立終於想起來他好多天沒有給夏雲澤寫奏折了。

草原發生這麽大的事情都沒有匯報給夏雲澤,那還了得。

終於輕手輕腳地爬起來,也顧不上驚動秀娘了。

“陛下,臣剛剛做了一件大事,才安穩下來,急急忙忙報給陛下。”

林立照例先要表表忠心的,隻不過他的忠心表法和正常的臣子不怎麽一樣。

“臣之前得到消息,草原西部殘存叛亂之人勾結突厥,欲侵占草原。

但臣萬萬沒有想到,可就在娶公主前一天,竟然得知草原部落與王帳顓渠閼氏勾結,欲在婚禮之時刺殺臣。

臣為草原殫精竭慮,臣教牧民種植糧食,要為草原百姓開辦學堂,臣還為草原趕走了斯拉夫人的進攻,可他們竟然要刺殺臣。

臣痛心,臣不甘背叛。為首奸細皆被斬殺,顓渠閼氏知事情敗露,畏罪自盡。

無論如何,顓渠閼氏之亡都與臣有關,臣也無法娶崔公主為妻。

臣收崔公主為義妹,也算是給公主一個交代了。

臣痛心。

陛下,草原如今真是群龍無首了,臣打算扶植崔公主,暫且做個女單於。

其實做不做女單於也沒有關係,臣很快就開辦學堂,強製所有部落首領的兒女學習漢話,接受漢化教育,同時推行陛下的仁政。”

寫到這裏,林立從頭看了一遍,覺得殫精竭慮那四個字有點刺眼。

注目看了一會,又提筆道:“臣打算明日與部落首領商議,共同派兵往北推進。總是要讓草原人忙起來,忙才不會生變。”

這般寫完,心終於落下了,這才再安穩地躺下來。

婚禮仿佛隻是召集草原各個部落的一個借口,無形中,陰山成了草原的第二個王帳。

剛剛恢複自由的俘虜們麵臨著新的選擇:種地,進廠,當兵,回家。

而在這四個選擇中,還有一個,就是成親。

林立早早就答應了各個部落,允許自己的士兵與部落的女人們成親。

現在這個範圍被擴大到所有在陰山的男人們。

不要以為僧多粥少,現實是粥多僧少。

幾次打仗,草原男女比例嚴重失衡,部落中幾乎見不到壯年男性了。

草原的女人們,完全承擔了改由男人們承擔的工作。

雖說戰爭結束,有一部分男人逃回了部落,但畢竟是少數,各個部落都急需要新鮮的血液加入,補充部落的人口。

林立提出的前幾項,隻是個選擇,但最後一個成親,那不是選擇,而是“賞賜”了。

哪個男人不想要睡個女人的?

哪個男人不想要女人給自己生兒育女的?

陰山內外幾乎在林立的告示才宣布之後,就沸騰了。

便是那些還在“再教育”的部落有頭有臉的人物,也暫且忘記了前幾天不愉快的事情。

李程大軍守衛,西邊突厥小股來試探的人一觸即退,這消息林立壓根就沒和部落的人說。

在李程軍隊返回之後,立刻就開始了聯姻。

首先,是從自己的軍隊中選出戰功卓越之人,再從原本的俘虜中也挑出一部分人,林立親自給大家開會。

會上宣布了軍功,對自己的士兵們保家護國,保護草原兄弟大加讚揚。

同時又將草原未來的重任落在這些草原漢子身上,他們未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草原,為了他們的妻子兒女。

“你們不論是選擇種地、進廠、當兵、回家,都是對草原的奉獻,對你們未來的妻子兒女的愛護。

你們今天種地,未來你們的妻子兒女就能吃到你們親手收獲的糧食。

你們選擇進廠,未來你們的妻子兒女就能享受到和大夏百姓一樣的生活。

你們當兵,是護衛你們的妻兒,是保護你們的草原、家鄉不再受斯拉夫人的侵略。

而回家享受天倫之樂,也不是懦夫,因為我相信,一旦草原需要你們,你們一定會勇敢地站出來,保護草原的!”

氣氛烘托到了,還有方曉之前就安排好的人立刻就舉手表忠心,上前要求參軍、進廠,簽字畫押,那還有什麽目的達不到呢?

選擇參軍的和林立的士兵更是第一時間就被安排相親聯姻。

用林立的話來說,為了草原的安寧和平能勇敢站出來的戰士,一定是不能被虧待的。

在相親聯姻上,林立還算是民主自由的。

草原的婚姻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很自由的,是容許年輕男女自己選擇心儀之人的。

如此這般,第一次的盛大相親大會便在陰山外轟轟烈烈地開始,而此時,顓渠閼氏的遺體也悄無聲息地被安葬了。

與崔巧月想象的並不一樣,甚至沒有幾個人來參加葬禮。

隻有林立派的士兵前來,將顓渠閼氏的棺木安葬在老單於墓地的側麵。

崔巧月孤零零地站在新起的墳墓前,第一次嚐到了真正舉目無親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