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部落的名字林立似乎聽過,但就是記不清在哪裏聽過了。

崔亮道:“阿古措部落裏聽說過,是西邊的一個稍微大一點的部落,算上婦孺有四百多人,但隻有一百多男人,壯年的不多。”

小夥子在旁邊道:“打秋穀的還有女人,一個個可壯實了,能和咱們的漢子們比力氣。”

林立問道:“斬首的也有女人?”

“有。”小夥子道,“村民們恨這些人,都扒了衣服的,有二十多女人,聽說抓的時候,有個女人還砍死了咱們的一個士兵。”

林立神色一沉,看向崔亮:“等到地方,派人通知風府,找到那個部落的人,不論男女老少全都抓了,罰沒為奴。

以公主號令傳令所有草原部落,再有向大夏打秋穀的,當場抓住殺無赦,連坐部落上至部落首領,下至剛出生孩童,皆罰沒為奴。

嗯,就叫做公主第一號令。”

崔亮道:“是。”

林立補充了下:“號令讓我大師兄起草,官方正式一些,公主有印章吧,若是沒有,麻煩大師兄幫忙刻一個。

印章用……紅色,鮮明些。以太守規格參照。”

林立這是開始要幫崔巧月立威了。

號令不一定被遵守,但眼下就有一個被送上門的立威。

崔亮再答應下來,又道:“可以立刻著人返回傳令下去。”

林立點點頭。崔亮立刻再招來兩個士兵,將林立的號令重複一遍。

那兩個士兵很是伶俐,隻聽了一遍,就幾乎一字不差地複述下來,接著轉身打馬飛奔而去。

這一次出來,先頭布置休息和偵查的士兵就有一個連,崔亮又帶了一個連的人,前後稍微分散,眼下離開四人,不仔細數,根本就覺察不出來。

馬隊的速度加快起來。

還是每隔一個時辰就有休息所在,小帳篷換成了白色的,與周圍的雪顏色差不很多。

隻有一個小小的爐子,上邊溫著一壺熱水,隻留給林立和崔亮。

一路來,林立已經習慣了被照顧的特權,崔亮所有的小心布置,也都記在心上。

林立也終於見到了那一行馬蹄印,一路延伸出去,在雪白的草原上很是醒目。

傍晚時候,他們再一次休息,站在小帳篷外,看著火紅豔麗的夕陽掛在天邊,沉甸甸地往地平線墜下。

這一幕夕陽西下,無論看到多少次,每一次都格外的誘人。

第一次,林立站在雪地上遙望著夕陽,看著它一點一點地落下去。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這詩句耳熟能詳,他卻記不得是哪位詩人寫下的。

此刻在心中不斷地徘徊著,一直到夕陽終於沉甸甸地墜下,隻留下最後一點紅潤,瞬間也消失不見。

“走。”第一次,林立催促起來。

所有人無聲地翻身上馬,除了崔亮,沒有人知道林立這一行的目的。

他們隻護送林立與商隊接觸上,就會分散隱藏在城外,等著崔亮的再一次召喚。

崔亮明白林立急切的心情,但除夕之前的夜晚,天上隻有一絲絲的月牙,草原漆黑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這樣的夜晚趕路,無疑是危險的。

遠遠的,林立能看到似乎天邊一樣遠的火光,那是沈河城,他這一次的目的地,就在視線的盡頭。

如果不是漆黑的夜晚,這樣的火光根本不會落到視線中。

前來接應的人,也沒有在草原上點上火把,隻是憑借著馬蹄聲,將他們帶到了休息所在。

隻有小小的幾個火堆,也被帳篷擋住,避開了沈河城的視線。

林立直接鑽進帳篷,崔亮隨後進來,照例帶來了熱乎乎的飯菜,隻是這一次的格外簡單,隻有溫熱的包子和粥。

“侯爺,咱們子時過後趕路,今晚早點休息。”崔亮道。

林立嗯了聲:“士兵們沒有火堆,夜晚怎麽過?”

“帳篷今晚搭得多,大家擠一擠就過去了。”崔亮不是很在意,“過了今晚就好了。”

是啊,過了今晚就好了。

相見的日子越近,林立越是歸心似箭,還有不到一天就能見到秀娘了,他睡不著了。

合衣躺在溫暖的塌上,林立滿腦子都是秀娘的模樣,猜想著秀娘見到他會是如何的驚喜。

“崔哥,鋼鐵廠那邊過年期間守衛會不會鬆懈?”黑暗裏,林立聽到崔亮也沒有睡著,開口問道。

“侯爺,”崔亮的聲音有些遲疑,“有一件事情一直沒和你說。”

“什麽?”林立狐疑道。

他看向崔亮的方向,爐子露出微弱的火光,但不夠不清崔亮的神情。

“前一陣,我的人想辦法將小少爺從廠裏蒙混了出來,送進去一個年齡相仿的孩子替換了。

可是不知道什麽原因,第二日鋼鐵廠的戒備就更嚴了,我的人趁著招工進去的,都再也沒消息傳出來。”

林立想要仔細辨認崔亮的神情,但黑暗裏什麽也看不到。

隻聽到崔亮繼續道:“當時咱們正打仗,我的人間小少爺送了夫人院子裏,屬下本該早些和侯爺說。”

林立驚訝萬分,一瞬間腦海中浮現出諸多想法,最後全都匯集到一起。

崔亮是早防著他這句話了?

崔亮知道那些工匠對林立意味著什麽,崔亮也知道林立早晚會要求崔亮“偷”幾個工匠出來的。

這一出,明著是將小虎子解救了出來,實際上是來一招釜底抽薪,讓林立幹脆就死了偷工匠這條心。

半晌,林立才道:“崔哥,你怎麽不早說。”

“屬下之罪。”撲簌簌聲音傳來,崔亮似乎是跪在地上。

“崔哥你這是做什麽?”林立也坐起來,勉強分辨出崔亮黑乎乎的影子,“你快起來。”

“侯爺,是屬下考慮不周,當時應該將工匠也替換出來幾個,隻是想小少爺不引人注意,也不知道是哪裏漏了馬腳。”

崔亮的聲音很是內疚,林立站起來,伸手拉著崔亮起來。

“崔哥,你這話說的。”他按著崔亮坐下,自己也退回去幾步,“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小虎子出來了也好,不然我都不知道以後要怎麽麵對我大哥。”

說是這麽說,林立的神情卻在黑暗中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