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終於說出了此行的最大目的,心裏輕鬆下來。
他知道這個時代在上位者的眼裏,人是最不值錢的。
所以,他這幾天稍稍顯示了些他的價值,也略微表達出他與世無爭的態度。
不爭名,隻愛財,且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也是為了保證自己一家老小的安全,順便也表現出他對妻子的愛意。
想必這種態度,是能入得了莫子楓的眼的。
莫子楓思索了下道:“林秀才莫急。”
前邊就到了另外院落所在,林立便也一笑,不再提起。
二人步入,轉過影壁,眼前豁然開朗,竟然是一個很大的庭院,中間小路青石板鋪就,兩邊原本應該是有著綠植。
可惜已經入冬,有些光禿禿的了。
對麵建築房間舉架很高,略微巍峨,門口掛著厚厚的簾子。
走過去有下人打開簾子。林立和莫子楓再三推讓,林立終於是後一步進入。
進去後熱氣就撲麵而來。林立在外邊穿得厚重,立刻就見了汗。
脫下皮襖給了下人,便再進了裏間屋子,王爺夏雲澤赫然在座,忙又施禮。
這般之後,才在下手坐下,下人們奉上茶來,林立吃了牛肉幹,又折騰了一番,正好口渴。
卻還是忍了忍,沒有立刻端杯。
夏雲澤先道:“剛從地裏回來不久,林秀才改良的曲轅犁果然很好。”
林立從莫子楓這裏聽過了,仍然是麵露喜色道:“那太好了。”
夏雲澤看著林立問道:“曲轅犁利國利民,本王準備將此犁送往京城,呈送給父皇。林秀才也一並前往吧。”
“啊?”林立呆了,“我?”
林立腦筋飛快地轉動著,可一時竟然想不出他是要拒絕還是欣然接受。
上京,不論麵不麵聖,都是他一個莫大的機緣,曲轅犁對黎民百姓以至於社稷江山的重要性,他清清楚楚。
一旦呈送上京,作為“創始人”的他肯定能得到封賞,說不定直接就能破格給他個舉人,甚至做個小官。
最差,也會得到一大筆銀子的。
但是,飛黃騰達也不能這麽飛的吧。
他以後還能和王爺做白糖的生意?還能……
林立驚愕之色不掩,瞬間就做出了決定,這個功勞他不能要。
“王爺,我,上京,就不要了吧。”林立有些磕巴,說出來這句話心中就是一輕。
“嗯?”王爺的聲音裏有種說不出的威嚴,林立的心跳了下。
他定定神,搖著頭道:“王爺,我隻是鄉野小民,能有機會將曲轅犁獻給王爺,就……”
林立想說些感恩戴德曲意逢迎的話,可他本來就不擅於此,在夏雲澤審視的目光下,就更說不出口了。
心一橫,幹脆就將心裏話說出來了。
“王爺,我就是不甘心將曲轅犁送給不相幹的人,平白為人作嫁。”
夏雲澤眉梢挑起,“本王是相幹的?”
林立點頭:“王爺是江哥敬佩尊敬的,總比尋常人要近便一層。”
林立說著這話心裏坦然,麵上便是一點虛偽之色都沒有,說完之後,才發覺自己高攀了。
他找補了句:“當然,我對王爺也佩服得很。”
夏雲澤笑起來,“本王並無奪林秀才功勞之意,林秀才上京可獲盛寵,勝於林秀才十年寒窗苦讀。”
莫子楓在旁邊笑道:“王爺不知道,我們這位林秀才心不在仕途。
剛剛秀才還和臣說,要開個鏢局,想從王爺這裏借些人呢。”
林立忙道:“王爺不知,我先前大病一場,病好之後,先前所學的忘卻了不少。
這病好了之後,再行科舉,大約是不可了。”
夏雲澤看了林立半晌,端起茶杯喝了口。
管家來報,說晚飯都已經準備好了,林立跟著夏雲澤、莫子楓來到偏廳。
偏廳上擺著小案幾,後邊是蒲團之類的坐墊,再次分賓主落座,林立看著端上來的一盤盤的食物,隻覺得新奇。
分餐啊,還沒經曆過呢。
盤子都不大,以白色為底色,帶著簡單的花紋。
盤子上的肉類擺放得很有特色,也精美了不少。
還上了一壺酒,酒杯,不,酒盅是淡青色的,酒水略微渾濁。
每人身後都有個下人幫著倒酒。
眼看酒滿,夏雲澤先端起來,對林立道:“林秀才遠來,本王敬你一杯。”
林立忙端著酒道:“不敢,應該是我敬王爺。”
忙先將酒一飲而盡。
林立前世沒測過自己的酒量,也很少喝酒,這酒入口,先品了味道,不如何辛辣,便知道度數不高。
酒杯才放下,立刻就又被斟滿了。
夏雲澤又端起酒杯:“林秀才改良犁耙,設計出曲轅犁,利國利民,本王代表黎民百姓,敬林秀才一杯。”
這話太重,林立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隻能端起酒盅道:“王爺言重,言重了。”
忙著先將酒又是一口吞下,心說,幸虧之前吃了好長一根牛肉幹,不然這酒度數再低,這麽喝也要醉了。
夏雲澤也喝了酒,這才不急著舉杯了,請林立先吃菜壓壓酒意。
林立吃了一口,看酒盅又滿上了,便端起來道:“王爺鎮守邊境多年,保一方百姓平安,我敬王爺一杯。”
夏雲澤也舉起酒杯:“護大夏子民安康乃本王責任。”
說是這麽說,這杯酒也是一飲而盡。
三盅酒下來,林立感覺了下,似乎沒有什麽不妥。
這邊莫子楓卻又舉起酒杯來,林立無法推脫,接受了又要回敬,一來二去,數著就喝了五盅酒。
好在這是酒盅不是杯碗,雖說是白酒,度數也不高。
兩邊的地位差距太大,林立挑不起話題,隻莫子楓說些北匈奴的風土人情。
林立不知不覺又被勸了幾杯酒,頭略微有些發暈。
酒意上湧,正聽到莫子楓歎息道:“今年雨雪來得早,邊境又少不得事端。”
林立仗著酒意問道:“要打仗了嗎?”
莫子楓搖頭解釋道:“不是打仗,是北邊會有小股的匪患,侵擾邊境居民。”
說著歎息一聲,“這邊土地繁茂,住在城裏和附近的還好說,偏僻地方的,難免就護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