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的震怒,並沒有換來“自由”。

抓著他的雙手不但不鬆,反而更加用力。

“侯爺誒,江團長可說了,要是放您上戰場,就砍了我們的腦袋。”

林立掙了下,完全掙不動。

“胡鬧!成何體統!”林立怒斥著,“鬆手!”

大概是他的聲音太過淩厲,護衛互相對視了眼,稍稍鬆開,可還是抓著林立。

“侯爺,你是文官,上戰場殺敵是我們粗人的事情……”

林立深吸了口氣:“將士們都在衝鋒陷陣,我身為最高統領,縮在後方貪生怕死,以後還怎麽帶兵打仗?

你們兩個是要陷本侯於不義之地嗎?”

兩個護衛下意識把手鬆開,可還是阻攔道:“侯爺,戰場上殺敵不多您一個,可得有人指揮啊,什麽時候進攻什麽時候後撤的。您去殺敵了,誰指揮啊!”

林立怔了下,轉頭看向山口,山口隻剩下一個班不到的守衛了,這是最後守著鐵絲網不能離開的。

林立從一時的衝動中冷靜下來,他點點頭,轉身又上了哨卡。

爆炸已經停止了,前方匈奴士兵的潰敗已成定局,然而遠處的匈奴人還在往前衝鋒,兩方匯集之處,人群逐漸增加。

戰鼓聲扔在激烈地響著,偌大的戰場上,到處都是廝殺的人群,不斷有人被砍翻在地。

林立也看到,衝在最前方的士兵們不斷投出手榴彈,一個個手榴彈在匈奴人群中爆炸,引發了更大的敗退。

忽的,廝殺中有人丟掉了武器,跪著匍匐在地上,仿佛是被傳染了般,一個又一個匈奴士兵丟掉武器跪下。

林立心裏一喜,回頭向下邊的護衛喊道:“你們也去!上戰場抓俘虜去!”

護衛是死心眼的,聞言一個勁地搖頭:“侯爺,團長說了,我們幾個不能離開您左右。我們要是離開您私自上了戰場,團長回來要砍我們腦袋的!”

林立簡直要被這幾個死腦筋的護衛氣死了,他深吸口氣,對著哨卡的士兵們喊道:“你們幾個,將守衛哨卡的任務交給他們幾個,上戰場去!”

哨兵可是聽林立的,聞言答應一聲就往外跑,那幾個護衛忙不迭地站在哨兵該站的位置上,但有一個一直就站在哨卡的下邊,不肯移動。

戰場的形勢大好,越來越多的匈奴兵選擇了投降,也有越來越多的匈奴兵被潰敗的士兵衝擊著,回頭跑去。

戰車拉著戰鼓,往戰場上奔跑去,戰鼓聲距離山口越遠,距離戰場就越近。

距離戰場越近,追殺的士兵越振奮,被追殺的士兵就會越膽戰心驚。

尤其是平原作戰,混戰中的士兵根本就分不清敵我雙方的人數。

戰場的範圍越來越大,而匈奴人最後邊的士兵,終於失去了往前衝鋒的勇氣。

這才是真正的兵敗如山倒,真正地兵敗如退潮。

開始是前幾排,稀稀落落的,可跟著就是密集的人群。

勝了!贏了!林立激動得手都抖起來,望遠鏡都握得不穩了。

他在偌大的戰場上尋找著,想要在數以萬計廝殺的人群中找到江飛,找到風府。

然而一眼看去,誰也分辨不出來,即便是望遠鏡的視野,所有人也都是火柴人那般大小。

此時此刻,戰場的指揮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隻有等待殺紅眼的戰士們筋疲力盡了。

林立一直站在哨卡上,一直看著整個戰場。

他第一次清晰地觀看了整場戰鬥,從撤退到步槍、弩弓射擊阻攔,到側邊的馬車衝擊,密集的士兵人群中炸彈爆炸,騎兵在前步兵在後的衝鋒,肉搏戰中手榴彈的威力。

隻有在旁觀者的角度,林立才看明白了戰場是如何占據上風的,布局,或者說陣法的重要性。

他之前的幾場戰鬥,真就是靠了火炮和步槍的威力。

戰鬥中午前趨近尾聲,隻有騎兵遠遠地追出去,即便站在高處,也看不到人影了。

步兵們開始有條不紊地後撤,一邊後撤一邊抓捕俘虜,收集戰利品。

衝鋒的戰鼓聲已經停止,換上了悠揚的平安後撤的牛角號聲,林立站在高高的哨卡上,喜悅的心情在看到受傷士兵的時候,沉了下來。

傷員最先被送了回來,立刻就送到了營帳中,隨軍的軍醫們忙碌起來。

傷,大多都是在上半身,有的手臂被砍,有的後背被劃,也有的腰腹被捅。

林立之前給軍醫們培訓過了,治療之前,務必要以肥皂清洗雙手,然後用熱水煮過的手巾擦手。

傷口包紮的紗布,也必須要用熱水煮過,陽光下暴曬過的,然後儲存在同樣被火燒烤過的陶罐內,密封起來。

傷口上藥之前,也要用鹽水清洗過——疼,好過感染。

林立還沒有時間濃縮酒精,也不會製作碘伏。

但他有很多很多的肥皂,和很多很多的鹽和糖,足可以替代酒精消毒的。

軍醫的帳篷內傳來慘叫聲,那是鹽水消殺傷口忍受不住痛楚的聲音。

緊接著是大批的俘虜被壓回來,黑壓壓的,簡直漫山遍野,人數之多都讓林立害怕人會暴動。

受傷的俘虜也不在少數,都被荷槍實彈的士兵驅趕著,在山穀外跪在雪地上。

繳獲的物資中有不少馬匹,受傷的隻要能動的都被牽了回來。

山穀內立刻人歡馬叫地淩亂起來。

戰利品被淩亂地堆在山坳內,各個營、連、排都在核對人數。

炊事班的已經來不及做肉饅頭了,甚至大饅頭也沒有時間了,隻熬了一大鍋又一大鍋的粥,從死馬身上直接割了肉,剁成肉糜一股腦扔到粥裏。

甚至連肉米粥也來不及做,直接就將麵攪拌成疙瘩,加上肉糜,煮成肉疙瘩湯。

一大桶一大桶的肉粥、肉疙瘩湯才被端出來,立刻就被士兵們蜂擁而上搶走了。

吃了一碗的士兵放下碗,根本就沒有人衝洗,立刻就被再盛滿,換到另一個士兵手裏。

吃過的士兵們一抹嘴就抓著刀槍重新往外跑,要趁著天還亮著,再打掃一遍戰場。

山外的匈奴俘虜們也被驅趕起來,沒有受傷或者輕傷的,都在刀槍的看押下,也前往打掃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