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澤吩咐送上去的奏章,還是催請冊封太子的,但這封奏章裏,雖然陳述了冊封太子的必要性,卻沒有提議冊封哪一位皇子。
之前全是上書為二皇子求情的,現在全變了口風,父皇能不生氣嗎?
夏雲澤承認他是故意的。
從他動了得到太子之位的念頭之後,就開始籌謀布局,曆經幾年,好容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是如此,二哥何嚐不是如此。
所以二哥想方設法削弱他的兵權,甚至娶了夢飛虎的嫡幼女做側妃,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甚至想要借北匈奴攻打大夏,消耗掉他的軍隊。
夏雲澤嘴角噙上冷笑,好一會站起來,走出偏殿的時候,臉上已經浮現出恰到好處的擔憂。
太醫診了脈正退出來,夏雲澤溫和地道:“父皇如何了?”
太醫躬身道:“回王爺,聖上陽虛火旺,不宜動怒。”
夏雲澤點點頭:“有勞了。”
待太醫退下,走進寢殿內。
元帝還在看折子。
聽到聲音抬頭看了夏雲澤一眼,忽然揮手將折子全都拂落在地上。
地上剛剛撲了毛毯,折子落在地上隻有紙片的沙沙聲。
夏雲澤微微躬身道:“父皇,太醫說父皇不宜動怒。”
“不宜動怒?”元帝壓著怒氣,指著地上的折子,“這些都是你讓人寫的?”
夏雲澤直起身子,瞟都沒瞟地上的奏章:“父皇久不上朝,大臣們心中焦慮,奏請父皇冊封太子,豈是兒臣能左右的。
不過是父皇隻有兒臣與二哥兩位嫡子,二皇兄被父皇禁足,大臣們揣度聖意,才如此的。”
夏雲澤的話滴水不漏,元帝心中的怒氣無從發泄。
夏雲澤這才彎腰拾起一本奏章,隨意看了兩眼,笑著道:“父皇春秋鼎盛,原也不必要急於立下太子。
父皇還是靜心養著身體的好,兒臣告訴那些內侍,再不要將奏章拿到父皇麵前,沒得讓父皇病重還要勞心。”
“你到底要怎麽樣!”元帝幾十年的城府,終於被夏雲澤破了,“朕如何病的,你不清楚嗎?”
夏雲澤將奏折放到一邊的桌子上,不帶感情地陳述道:“父皇因為二皇兄罔顧朝綱,寵溺謀逆大臣孟飛虎的女兒,氣得在早朝吐血,已經傳到了坊間。”
元帝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夏雲澤接著道:“難道還是因為兒臣抓住謀逆之人錯了嗎?”
元帝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夏雲澤話題一轉道:“剛剛兒臣去給母後請安,母後送於兒臣一件貂絨大氅,說是讓兒臣抵禦邊關寒冷。
兒臣感激母後掛懷,但兒臣放心不下父皇母後,並不打算回邊關了。”
元帝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希望來,可隨之就被夏雲澤的話擊破得粉碎。
夏雲澤微微一笑,但笑容並沒有達到眼底。
“兒臣在去年寒冬之前,送來豆腐配方,讓大夏上至皇族,下至黎民百姓,在寒冷的冬日飯桌上都多了一道熱騰騰的佳肴。
今春伊始,兒臣又送來曲轅犁的圖紙,並在北方開始大麵積使用,若不是戰亂突然而至,北方耕種土地的麵積,足足能多出一倍。
北匈奴來犯,是兒臣親自帶領軍隊殺退對方十五萬大軍。
這些,都不足以讓父皇正視兒臣一眼嗎?”
元帝怔了好一會,無力地靠在靠枕上,長長地歎了口氣。
“澤兒,你和你二皇兄都是朕和你母後的兒子。朕疼愛你和你二皇兄,是沒有兩樣的。
從小你就喜歡武功,喜歡看兵書,朕便想,朕的兩個兒子,一文一武,正可以護住大夏萬裏江山。
所以,朕給了你兵權,讓你鎮守大夏的北大門,希望你能輔佐你皇兄。”
夏雲澤沉默了,輕輕歎口氣:“父皇,如今,二皇兄還堪承大任嗎?”
元帝也沉默了。
良久,夏雲澤道:“兒臣從小就聽父皇教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二皇兄跟在父皇身邊多年,識人不明,用人不清,優柔寡斷,犯了皇家大忌。
如此,父皇若仍有意立二皇兄為太子,兒臣定當謹遵聖意,即刻帶兵返回邊關,終生不踏足京城一步。”
說著微微躬身。
元帝靠在床頭,一動沒動,宛如沒有聽到一般。
夏雲澤等候了一會,抬起身,後退了幾步,轉身離開。
地毯上,還留著兩本被摔下的奏折,但並沒有內侍上前收拾。
元帝待夏雲澤出去,才閉了下眼睛,神情上忽然盡顯老態。
他如何不知道這是夏雲澤在威脅他,可偏偏他也知道,夏雲澤比夏雲海,更適合坐在這個位置上。
能坐在帝王寶座上的人,要果斷堅決,心硬如鐵,要像夏雲澤這般能狠下心來。
他的二兒子在這幾點上,距離夏雲澤太遠了。
短短幾天時間,夏雲澤就掌控了朝中大臣的風向,這個兒子,心思深不可測到他都看不透的程度上了。
如果他堅持立二兒子為太子,元帝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聽到太子出現意外的消息。
到時候……元帝再無聲地歎了口氣。
良久,元帝倏地睜開眼睛,叫道:“來人,宣翰林院大學士入內。”
翰林院大學士星夜被宣入宮中的消息,立刻就傳到了京城朝中大臣府內,歐陽少傅也在睡夢中被喊醒。
他隻披著外袍,坐在寢室外間,聽歐陽若瑾道:“大學士已經進宮有半個時辰了,還未出來,父親,聖上這是有可能要……”
歐陽少傅點點頭:“明日估計要早朝了。”
話才說完,外邊又傳來腳步聲,下人進來通傳,說宮中派人送出消息,明日恢複早朝。
歐陽少傅和歐陽若瑾對視了一眼,歐陽若瑾道:“父親,鎮北王,這是成了?”
歐陽少傅沉吟片刻,點點頭:“城外兵馬仍在,鎮北王功勳就在城外擺著。二皇子棋差一著,滿盤皆輸。”
歐陽若瑾道:“二皇子豈是棋差一著。鎮北王一回到京城,他就被禁足,更是連聖上的麵都見不到。
與鎮北王相比,分明是差得遠了。”
歐陽少傅道:“趕緊去休息吧,明個還要早起。”
歐陽若瑾離開了,歐陽少傅卻還是在外間坐了好一會。
他看向皇宮的方向,知道大局現在就已經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