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彈、枕木、枯枝不要錢地丟下去,然而,匈奴人精明了,他們把攻城的戰線鋪得很長。

每兩個雲梯之間相隔也足足有十幾米遠。

這個距離,炸彈是能炸死炸傷雲梯下的士兵,但是,卻要比密集攻擊時消耗掉更多的炸彈。

林立知道這點,王成也知道,城牆上守衛的人全都知道。

但沒有人敢不舍得炸彈不舍得枕木的,因為城牆下還有著上前分散著等待奔跑上前的匈奴士兵。

而在這些士兵的身後,還有密集的等待進攻的士兵。

天黑下來了,城牆成了弓箭手們的目標,而站在城牆上也什麽都看不到了。

城牆上火把燃燒起來,映照著城牆,卻照射不到城牆下是什麽樣子的,甚至也看不到城牆外到底有多少人在攻城。

而隻要城牆上的人一露頭,立刻就會有幾十上百支箭矢同時激射過來。

城門口的撞車也沒有了響動,如果不是不時激射而來的箭矢,攻城好像都停止了般。

林立背靠著城牆看向王成。

王成同樣背靠著城牆,側頭從箭孔往外看去。

城牆上與外邊一樣鴉雀無聲,大家蹲在箭垛下不敢露頭。

“咚!咚!咚!”城外戰鼓忽然敲響,城牆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激靈。

有人驚慌失措,不管不顧地將腳下的枕木抬起來丟出去。

有人撿起炸彈順著箭孔也扔出去。

然而,這一次隻聞戰鼓聲,卻沒有聽到任何慘叫。

城牆上的人麵麵相覷。

這才是真正的佯攻,真正地開始消耗他們的炸彈,枕木。

方縣令貓著腰跑到林立和王成身前。

此刻的方縣令完全沒有了上午的從容,他的臉上不知道從哪裏蹭了黑灰,自己卻不知道。

他幹裂的嘴唇動動,想要問什麽卻又沒有發出聲音。

林立看向王成。

王成應該是有這種守城經驗的。

王成搖搖頭:“他們可以虛虛實實,我們卻不敢這樣。大人,我們要有打持久戰的準備。”

方縣令應該也是很久沒有睡了,火把映照下,眼睛裏全是血絲。

“如果是虛虛實實,佯攻,我想真正的攻擊會是在我們都疲勞的時候,後半夜。”

王成看著方縣令和林立道,“那時候我們對佯攻也倦怠了。”

林立看看城外,咬咬牙:“他們想要佯攻,我們就逼著他們隻能硬攻。方縣令,匈奴人殘忍,我們想要打退他們,讓他們害怕,就隻能更殘忍!”

王成急道:“怎麽做?”

林立咬咬牙。

城外,匈奴士兵早就後撤到了五百米之外,隻有弓箭手還在一百多步的地方。

忽的,城牆上的火把全都熄滅,城牆內外,同時陷入了黑暗中。

城內外刹那都安靜下來。

黑暗裏,遠處城牆上靜悄悄地垂下了十幾個籮筐,緩緩地落在地麵上,十幾個人無聲地跳出來。

城牆上,林立和弓箭手們都眯著眼睛,緊張地注視著城牆外的黑暗。

落下的人輕輕搖了搖籮筐,城牆上的人收到了動靜,忽然間大聲呐喊叫罵起來。

各種汙言穢語從城樓上宣泄出去,刹那,黑暗中人聲鼎沸。

城牆上上千人同時叫罵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也吸引了城外所有人的注意。

沒有人知道,城牆根底下十幾人已經快速地跑過來,就在黑暗中匈奴弓箭手的眼皮子底下,將匈奴人的屍首搬進垂下來的籮筐上。

遠處,忽然燃燒出火把,城牆頂上立刻飛出幾十支利箭。

火把搖晃了下落下,跟著又被拾起,接著,一簇簇帶著燃燒火苗的火箭飛到了城牆上。

城牆上傳來了慘叫聲,慌亂的跑步聲,火苗很快被撲滅。

城牆上下弓箭的對射持續了有一刻鍾,倏地,城牆上爆發了更強烈的喧鬧聲,跟著隱隱有火光再次升起。

城外安靜了一瞬。

城牆上,幾十個匈奴人的屍首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王成走到人群中間,唰地抽出了刀。

人群中有驚呼聲出現,跟著就是靜默。

王成冷靜地撕開死人身上的衣服,殘忍地用刀割下了腹部、屁股和大腿上的脂肪部分。

城牆上幾乎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王成無視震驚的目光,將所有的屍首都肢解了,這個過程裏他甚至都沒用再換一把刀。

“來人,把肉塊扔到鍋裏,給我熬油!”

方縣令的聲音有些不正常,他壓著湧到喉嚨上嘔吐的欲望,大聲道。

林立走上前一步,站在方縣令身邊,也大聲道:“兄弟們,地上躺著的這些不是人,是野獸!

他!他們!”林立指著地下一個個被割得零落的不成形的屍體,“曾經吃了我們城外的兄弟姊妹,就在白天還要爬上城牆屠殺我們。

外邊!”林立的手指向城牆之外,“還有數萬人等著殺進來,殺了我們的父母妻兒,殺了我們所有人!

他們根本就不是人,是吃人的野獸!我們要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為死去的同胞報仇!”

其實,根本就無須講什麽道理。

所有人全都明白,這時候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隻是需要一個人來擔負起這些,給大家一個心理上的解脫。

林立說著親自彎下腰,抓住一個肉塊,忍著惡心,丟在旁邊的大鍋中。

方縣令怒道:“還等什麽?等著匈奴人把我們扔進鍋裏嗎?”

城牆上的人立刻就動了起來。

林立後退了幾步,將自己藏在黑暗裏,雙手在後背的衣服上噌了噌。

王成跟過來,不知道從哪裏拿了一瓢水,林立沉默地洗幹淨手。

人肉熬煮的味道飄了起來,城牆上有人幹嘔起來。

“弓箭手準備!”王成回頭喊道,“吊繩,起!”

城牆先前放下去的籮筐開始往上拉,林立推開王成,也來到城牆前,順著箭孔往外張望著。

他倒要看看,匈奴人被激怒之後,還會不會佯攻。

他一直記住著一句話,就是,隻有比敵人更加殘忍,才會打垮敵人!

吊繩緩緩升起,終於升到了火把能照射的位置上。

城下靜默著,大概是不明白城牆裏為什麽要將屍體運送上去。

終於,人肉燒灼的味道飄了出去,而這一刻,裝著屍體的籮筐也運送到了城牆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