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的假期,滿打滿算也就剩一天多一點了。

可不到天黑,也不能離開村子。

他現在差不多代替村長成為整個村子實際的領導者了,他多在村子裏一刻,村子就能奇怪地安定一刻。

林立定下了相鄰兩個廠房的廠址,臨時決定增開兩座磚窯,和苗秀才一起將村子裏下到五歲孩童,上到能走動路的老人全安排了工作。

砍柴、打坯、芍藥、挖地基、荒地撿石頭、廚房幫工,全都安排出來。

哪些活林立要付工錢,哪些時間的活計是在他們自家田裏幹的,不用付工錢,什麽時間耕牛可以進來,如何穿插著耕地砌房子兩不誤……

林立也不單單是和苗秀才一起,身邊還跟著周濤、王成和兩個護衛。

周濤對農活不但很了解,還是一把好手,隻要看一眼地,就能判斷出翻耕播種的時間。

林立提議將村民們組織分成若幹個小組,每個小組負責就近的幾塊地,以提高耕地效率,減少春耕時間。

如何分組,自然也是要周濤挑頭負責,苗秀才從旁協助。

終於在天黑之前將一切安排下來,林立再去看了白天打起來受傷的人,該安慰的安慰,該批評的批評,這才坐上了回程的馬車。

身心俱疲。

師父說得對,他該早早地放手,這般事無巨細地參與,實在浪費精力與時間。

大夫已經被提前送回城裏,林立直接就躺倒在馬車裏了。

車簾從前邊掀著,微風吹進來,林立舒服地歎息一聲。

“少爺,你看夕陽。”王成回頭喊了句。

林立爬起來坐在車前邊。

一輪火紅的圓日正在天邊,紅的耀眼。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啊!”林立再歎息了聲。

“少爺,你詩文這麽好,又是歐陽少傅的弟子,舉人肯定考上的。”王成真心實意地道。

“嗬。”林立心說,這詩誰寫的我都不記得了,“考舉人也不考詩句,要背書,博覽群書知道嗎?”

王成看著林立,“少爺還怕背書嗎?”

林立哼了聲,“你知道要背多少書,每本書要背多少遍嗎?”

不能王成搖頭,林立接著道,“我之前背《大學》《中庸》,讀幾遍是記不住了,背下來之後,足足默寫了三遍。

到現在,每天睡覺之前都還要默背一遍,這都不算熟練,要背誦到隨意整個書頁都在腦子裏才可以。”

王成道:“和我們習武也是一樣,每個招式都要連上幾百上千遍,要形成肌肉記憶。”

林立轉頭看向王成:“還沒有問你,你和崔哥,誰更能打?”

“這不好說,不過少爺,我在收集情報這塊,比崔哥好用。”王成略微得意道。

林立來了興致,“情報你是怎麽送出去的?”

林立想問信鴿了,可鴿子這個物種他還認識,周圍沒有發現過。

“呃……”王成難得地卡殼了。

林立拍拍王成的肩:“不方便說就不說,我也就隨口一問。”

王成難為情地道:“少爺,其實莫大人也是關心少爺,我臨來的時候對我說,一切都是少爺為重,要我把少爺放在第一位的。”

林立半開玩笑地道:“這不是應該的?崔哥在的時候,我身家性命是托付給他的,現在是托付給你的。”

王成眨眨眼睛:“少爺不會怪我?”

林立奇怪道:“怪你什麽?你是派給我的,又不是賣給我的。”

王成沉默了一會道:“少爺,我們對少爺都是忠心的。”

林立反應過來他剛剛那話的問題了,想想也誠懇地道:“我絕對相信這點,所以有你們跟著,我才放心。

對莫大人也沒有不放心的意思。王成,我就一個小秀才,有點小聰明,沒什麽大本事。

承蒙王爺、莫大人看得起,才給我你們這些幫手,這是恩惠,我心裏都清楚。”

其實是交換,林立心知肚明。

“咱們也是話趕話說到這了,說開了更好,你家少爺我現在一門心思賺銀子和背書。

賺銀子呢,是為了能讓日子好過些,雖說銀子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銀子是萬萬不能的。

讀書呢,是為了不辜負師父。師父他老人家就正經收我這麽一個弟子,太不成器,會傷了師父的名聲。”

說著搖搖頭,“哎,你不知道這幾天假請得我也心疼,回學院裏不知道要熬多少夜才能補回來。”

林立輕描淡寫地換了話題,“這幾天操心村子裏的事,我晚上都沒有背書,回去還不得被師父打手板。

我這麽大的人了,要被師父打板子多丟人啊,不行不行,今天明天得用功了。”

王成當真了:“少傅大人真會打少爺手板?”

林立老老實實地道:“還沒打過,但我要是荒廢了學業,肯定要挨打的。”

“少爺挨打會哭不?”王成的關注點很清奇。

林立瞪大眼睛:“是什麽讓你有這種想法的?我看起來是被打幾下就要哭爹喊娘的嗎?”

兩個人說著話,回程的速度也快起來。

林立自然是也沒有想到,他隨口感歎出來的,沒真心剽竊的詩句,當晚就隨著他今日村子裏做的一切,被匯報了出去。

還是快馬加鞭的那種。

林立終於回到了宅子裏。

晚飯時候將村子裏發生的事情詳細說了,自然是略去了他和王成之間的對話。

“爹、娘,咱家包括大哥的地,現在我都雇了村子裏的小孩子撿石頭了。

我和周濤說了,不要求太高,小的撿了就可以,然後回頭再雇人,也省得爹娘挨累。”

王氏道:“這累什麽,今個我還和你爹說要回村子裏去。

煎餅攤子不出了,一天天地也沒事,正好回地裏幹點活。”

林立忙擺手:“娘,先等幾天,等都安頓好的。現在啊,村子裏的人都一肚子火氣。”

他心裏忽然生出個主意來,壓低了聲音,“娘,我之前做了香皂,成本不高,特別好用。

我打算著以後在京城裏賣高價的,這玩意弄好了,比蛋糕還值錢的。

要不,娘,你和爹研究研究香皂,弄點城裏大小姐貴婦人喜歡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