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宅子裏已經下午了。

貯存在壇子裏的秸稈已經發酵了,林立家了酒曲,充分攪拌之後再密封起來。

不多時江飛也回來了,背著個厚厚的木匣,林立一看,就招呼著江飛去了後院的小書房。

關上房門,江飛將木匣子小心地打開,從其內那種一把造型稍微怪異的手弩。

“少爺,”江飛的聲音有些激動,“成了!”

林立接過手弩,手下微微一沉。

手弩的弩臂是按照林立設想的那樣,加裝了一個可以轉動的裝置。

每射出一枚弩箭之後,拉動弩弦的同時可以扳動弩機,帶著下一枚弩箭自動上膛。

這把手弩連弩一共裝了六支弩箭,連發六支弩箭之後,重新安裝弩箭,花費的時間就不少了。

但若是用在戰場上,連續六支弩箭,威力相當於熱兵器了。

林立上下檢查了問道:“試射過沒?”

“回來路上無人處試射了,射程在一百五十步左右。”江飛道,“若是換了長弩,射程可以更遠。”

“就是沉了點,不甚方便。”

林立掂掂手弩,又詳細看看弩臂的構造。

“張木匠也說沉了點,說還會想法改進下,試試能不能再加兩支弩箭。”

江飛比林立激動,一雙眼睛都雪亮了起來。

林立點點頭,指甲在弩臂上使了點勁,弩臂的木料與螺旋轉軸的目標一樣,都很堅硬。

若是換成鐵質的,怕是更重,但是也能再多放幾支箭。

城外他是有個鐵匠鋪子了,可卻沒有信得過的人。

這般連弩,他自然是不敢隨意交給人的了。

“下次去和張木匠說聲,不要再做了。”林立叮囑道。

江飛明白:“和張木匠說了不能外傳的。”

林立將弩箭重新放回到匣子裏,這才對江飛說道:“江哥,你知道我一直想要脫了你的奴籍的。”

他抬手,示意江飛先不要說話。

跟著回身從架子上拿下來一個小罐,打開,淡淡的酒氣飄出來。

林立倒出來一點點:“你嚐嚐。”

江飛先嗅嗅,然後舔了一點,眉頭微微蹙起,凝神品品:“少爺,這酒的味道怎麽如此辛辣?”

林立道:“這不能算酒了,該叫做酒精,不是喝的,是用來治療外傷的。”

江飛神情一凝:“酒精?治療外傷?”

林立點點頭:“我聽周哥講過,不少受傷的都是因為傷口化膿、潰爛之後就死掉的。

這個淋在傷口上,可以減少傷口化膿潰爛,就是會疼,比尋常酒淋上去疼多了。

我原本想著過完年帶著酒精和你去一次北地找王爺的。

現在又加了連弩,江哥,我雖然舍不得你,可也知道男子漢大丈夫當建功立業。”

江飛嘴唇顫動了下,忽然身子一矮,跪在地上:“少爺,江飛何德何能,蒙少爺大恩。”

林立伸手扶著江飛,卻沒有拉動,笑了下道:“江哥,不興你這樣的,你這樣,讓我想和你提點要求都開不了口了。”

“少爺盡管吩咐,江飛肝腦塗地,義不容辭。”江飛跪地抱拳道。

“你先起來。”林立手上使勁,江飛跟著站起來。

“我本來是想啊,再留你一年,幫我打理鏢局。可又想,男人最好的時光也就這十來年。

你留在我身邊一年,就浪費了一年。”

江飛嘴唇蠕動了下,他想說,跟在少爺身邊怎麽是浪費時間呢,但林立的眼神讓他知道,林立說的話沒有錯。

林立坐下來,示意江飛也坐。

“我這幾天與方煜聊天,說起北地邊境,方煜說咱大夏早晚要與北匈奴打起來的。

既然早晚都要打,就得早早就準備起來。

我也看了幾天兵書,實戰是沒有經驗,紙上談兵倒是懂得一些。

都說擒賊先擒王,打仗,自然也是要先將敵方的將領先殺的好。

正好這弩也做出來了,我就想到了一個戰術……姑且叫做戰術吧。

就是狙擊,精準打擊。”

關於狙擊,林立了解的一切都源於電影。

但藝術就是來源於生活的,現代電影中的狙擊手展現的,可能不是還原真實殘酷的戰爭。

可對林立來說,這些東西放在古代裏,也足夠現今。

“狙擊,就是埋伏起來伺機襲擊敵人,要求就是有足夠敏銳的觀察能力,良好的視野,和精準的射擊實力。

一個好的狙擊手,加上足夠射程的弩,足以在幾百米開外取敵人的性命。”

江飛怔然地看著林立,他已經猜到林立要說什麽了。

林立笑笑:“江哥,你若是回去做一個戰場上衝鋒的小兵,或者是先鋒,我會心疼的。

所以,我就想,咱們能不能再做出射程更遠的弩弓,江哥你做一個最出色的狙擊手。”

江飛深吸一口氣,仔細想想道:“少爺,射程再遠,視線跟不上,命中率就會低。”

林立點點頭:“視線的事情,想想法子,多花點時間也能搞定。多練習練習,命中率也能上去。”

江飛深深地看著林立:“少爺,這些點子說給王爺,足以換得少爺的榮華富貴。”

林立擺著手:“想要榮華富貴也不難,江哥,你是看著我如何從幾間茅草泥土屋子,住到這個宅子裏的。

如何從家徒四壁,到建了幾個廠子,還買了兩個酒樓的。

榮華富貴我早晚都會有的,但我更想看到江哥你堂堂正正地站在所有人麵前。

看到你有一天成為個將軍。

而且,不瞞江哥你說,不論是連弩還是狙擊還是酒精,在你手裏和在我手裏是一樣的。

連弩給你,是因為這連弩不論在誰手裏都能發揮更大作用。

與其與人作嫁,不如成全你。”

說著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我還指望著日後你能在王爺麵前多與我美言幾句。

我可是要將酒樓開到京城裏去的,到時候少不得背靠大樹好乘涼。”

林立這話,便是告訴江飛,不獨江飛,他也將他自己綁在了王爺的那棵大樹上了。

之前的白糖製作給了王爺,曲轅犁也獻給了王爺,求的是錢財是富貴。

這酒精與連弩獻上去,就不單單是錢財富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