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低估了京城裏的繁華,也低估了京城大戶人家的購買力。

更是低估了一個養在深閨裏,掌管過中饋女子的能力。

林立來不及細問,先讓江飛一行人吃飯,也吩咐給董姑娘將飯菜送到後院裏。

這邊方煜拎著食盒興衝衝地回了縣衙,先去了母親的後院。

方家規矩,每日裏隻要人齊全,便會在一起共進晚餐。

早晨和中午一般是各吃各的。

方母見到二兒子拎著食盒興衝衝而來,先問道:“不是說在鏢局裏讀書,怎的回來了。”

方煜將食盒放在桌上,親手打開道:“娘,上次我無意中提起娘也喜歡甜食,林秀才今天特意吩咐廚房做了一份讓我帶回來孝敬您的。”

說著將盤子托起,獻寶似的湊到母親麵前。

“娘你快嚐嚐,林秀才說了,一旦涼了就不好吃了。”

方母笑著點了方煜的額頭下道:“你去人家家裏吃了,還要往回帶,禮義廉恥都忘記了?”

方煜不在意地道:“林秀才不是旁人。”

說著拿著筷子夾了一個,就要喂給母親。

方母自己接過筷子,先端詳了下,再嚐了一口。

方煜眼巴巴地看著,仿佛方母若是說一聲不好吃,就會泄氣般。

第一口方母沒有嚐到豆沙餡,隻覺得入口頗為甜膩。

口感還好,尤其是白砂糖味道很是純淨。

“再吃一口,裏邊有豆沙的。”方煜巴巴地道。

方母果然再咬了一口。

母子兩個都是喜歡甜食的,這一口豆沙入口,五髒六腑都好像舒服了起來。

方母的眉眼都笑起來:“真好吃,快著人喊了你爹和大哥妹妹去,都嚐嚐。”

方煜的臉上也綻放出大大的笑容,早有伶俐的丫頭一溜煙地跑出去。

“娘,你再嚐一個。你若喜歡,我跟林秀才買了方子,咱自己家也能做。”

“什麽買了方子?”方縣令從外邊進來,正聽到方煜最後一句話。

“父親。”方煜見到了父親,立刻規規矩矩地站起來。

“孩兒的朋友送了個點心過來給母親嚐嚐鮮,是市麵上沒有的吃食。

孩兒說母親若是喜歡,就將方子買了來,孝敬母親。”

方母也笑著道:“老爺也來嚐嚐,這點心很新奇。”

方縣令坐下,先端詳了下,這才撿起筷子嚐了一個,見到方煜巴巴地看著他,臉色卻是一沉:

“你朋友送了點心給你母親,你該感謝才好,怎會起了貪心,想要霸占方子!

我平日裏是如何教育你的,不可依仗著我的身份胡作非為。

你都忘記了嗎?”

就知道會這麽說——方煜心裏不滿著,臉上沒有敢帶出來。

恭敬地道:“之前朋友便說要將方子送給我的,我已經推拒了。”

方縣令點點頭:“就該如此。平日裏我教過你,君子不奪人所好。要牢記。”

方煜自然恭恭敬敬地答應了。

因為方煜帶了雪綿豆沙回來,午餐裏大哥方曉和小妹方倩茹就都一起在後院用了午餐。

方家慣常食不言寢不語,但這次破例,都品評了下雪綿豆沙。

方煜因為在林立那邊吃了一盤子,有些膩住了,沒再動筷。

但是見到大家都喜歡吃,嘴都要咧到嘴角了。

少不得又問了林立的身份,聽說本是秀才,因為大病一場,燒壞了腦子,之前所學忘記了大半,頗為感慨。

吃過了飯,方煜難得地坐在自己的書房內。

書房裏書還不少,卻都不是方煜喜歡看的,他坐下來將《孫子兵法》第一篇默寫下來。

平素裏最討厭看書的,如今默寫著兵書,竟然也不覺厭煩。

想著林立講過的草船借箭,不由心生神往。

若是自己日後從軍,在戰場上有所樹建,那……

方煜盯著紙上的自己,第一次覺得讀書是對的。

門被敲了下,方曉推門進來,一眼就看到桌麵上洋洋灑灑一大篇字跡。

他走過去看了,微微一怔:“你寫的?”

方煜點點頭:“是。”

方曉奇怪地看著方煜,又看看桌麵的紙張。

墨跡還沒有完全幹透,硯台上也還殘存著墨汁,桌麵卻不見書籍。

“背下來了?”方曉問道。

“嗯。”方煜點頭。

這可是奇了怪了的。

方曉知道方煜是最不喜歡背書的,要不是先生逼著,坐著看一頁書的時候都少。

後來請了武術師父之後,更是與書房絕緣了。

今天竟然能默下來一篇《孫子兵法》,好像太陽要從北邊升起來般的新奇。

方曉坐在方煜對麵道:“如何想起背書了。”

方煜道:“上午林秀才與我講了《孫子兵法》的前幾句,我聽著很有道理。”

方曉心中驚訝。他不止一次與方煜講書,每一次才說上幾句話,方煜就皺起眉頭。

他竟然肯聽人講書,好不可思議。

便問道:“林秀才是如何講的?”

方煜聽了林立草船借箭的故事心裏正癢,便將之前與林立探討的都學了過來。

方曉能過目不忘,方煜其實也不差哪裏。

隻是以往的才華都顯示在武學上,這還第一次用在背書上了。

“大哥,以往你和先生說得也都有道理,但是我聽著滿腦袋都是漿糊。

林秀才這麽一說,我就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甚至覺得這兵書,越是琢磨就越有意思。”

方曉聽了,無語半晌。

他自小聰慧,書讀一遍便能背下,做起文章旁征博引,且舉一反三。

一貫不理解方煜背書還會困難,聽不懂先生的講解。

眼下看卻好像並不是如此。

“如何林秀才所說,就覺得有道理?”方曉問道。

方煜想想:“林秀才不強迫我背書,也不給我說什麽書讀百遍其義自見的道理。

我不懂的地方能給我舉例告訴我。”

方煜很認真地看著方曉:“大哥給我講書的時候,我感覺我就是個白癡。

可林秀才講書的時候,我就覺得正說到我心裏了,都是我想要知道的東西。”

方煜指著桌麵上自己默寫的兵書:“書上的字也就都記住了,心裏好像還有很多東西,一時難以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