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在所有人都沒有覺察中,開始瓦解家族的團結。
並非是要拆散整個家族,而是削弱家族對其成員的控製力。
林立忘記了在哪裏看到的,說古代家族之所以必須生活在一起,尤其是餐飲在一起,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燃料的不足。
古代做飯都是柴火,居住在城鎮裏人家的柴火都要購買——於是就有了城外專門進城買柴火的人。
大廚房的出現,會減少小家庭自己生火做飯的成本。
林立不知道這個觀點對不對,但以己推人,誰不願意有自家的小廚房,做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吃呢?
分家,最先就是從分開吃飯開始的。
能夠掌控自己吃什麽,之後就是穿什麽,然後才會是做什麽,才會有掌控自己的能力。
任何事情都要有宏達的布局,且從細微之處一點點地滲透。
若為的潤物細無聲。
大原,作為林立曾經停靠在晉地的第一站,也是太守府衙所在,其繁華也是晉地首選。
太遠三麵環山,黃河支流汾水從中南部穿過,兩岸是大片的平原。
汾水因為是支流,並不波濤洶湧,兩岸的農田一直都是晉地最主要的耕種麵積之一。
但此刻,大部分田地還是荒地,最好的良田,都控製在太原幾個大家族的手裏。
比如說王家。
王家,是整個大原,乃至於整個晉地最富有的家族,家族內不包括異姓的下人,就有萬餘。
整個家族的話語權都在族長和各分支的長輩手裏。
這個話語權,包括對族內各分支的住處、田地、經商、務農、手工業、教育和婚配上。
可以說已經初步具備了前世封建社會家族的雛形,隻是還沒有達到後世明清時代那麽苛刻。
王氏族長王文琦出身舉人,沒有入仕,反而選擇管理家族,才擔任族長兩年,就將王氏家族經營得鐵桶一般。
王文琦今年還不到四十,在家族中的輩分卻很高,其父原本是家裏的幼子,但王文琦卻是嫡長子,自小聰慧,跟在其族長祖父身前,頗為做了幾件大事。
所以其祖父前年去世,族長之位隔著他的父親就直接落在了王文琦的頭上。
可見王文琦其人本身的能力。
如果能讓王家不再唯族長是尊,才能將大原真正地控製在林立自己的手裏。
這也是夏雲澤希望見到的。
士族家族長久地掌控著整個大夏的政治、經濟,才造就了皇權並非前世以為的那般強大、集中。
也是夏雲澤登基數年,做事還處處捉襟見肘,不敢放開的原因。
原本太守的被調任,林立為晉地太守的任命一傳到了晉地,王文琦就覺察到了危機。
他曾試探地送給林立一萬銀票行賄,林立眼睛都不眨地收下,然後當著他的麵就轉成了捐款。
虧得他開始還以為是林立的障眼法。
林立在雲中這半年的折騰,王文琦也都在暗中查看著,本以為借著雲熙水境能將林立打趴下去,不想趴下去的是原本的太守。
眼下林立一路高調地到了大原,王文琦卻一點也不敢輕視,甚至都不敢做半點手腳。
隻看雲中的四大家族就知道了。
趙家的族長易主,族內隻保留了鬆煙墨和瑪瑙的開采,族裏大半的勞力全被鐵路雇傭走了,連帶著族裏的田地也在族內被瓜分。
那些平時在最底層,隻能依附族裏討生活的人丁,如今仗著林立的勢,壓根就不將族裏的決定放在眼裏。
一個不滿意就去縣衙告狀,縣衙還真特麽地給做主。
再看雲中的王家,雲中王家與他王文琦這一支往上數兩代,也是同源。
能把控雲中碼頭,半個晉地的船運,在整個晉地也是響當當的了。
但不也是與林立沆瀣一氣了,隻抓住了家裏一個船運的產業,田地也按照林立的想法分散了出去。
林立倒是沒有動李家和張家。
那是因為李家的紡織品一直都是貢品,林立的手還伸不到貢品上。
而張家的瓷器,這一年林立出了大量的訂單,也早就算是合夥了。
原本還想以雲熙水境的孤立,迫使林立在財務上吃緊,誰想到玻璃也是林立的產業。
見過那般豪華玻璃的,誰能抵擋得住通透的陽光,明亮的視野。
聽說玻璃廠的訂單都已經排到了明年。
雲熙水境也開始盈利了。太守調離的第一天,就有人低調地去享受了,跟著還有外地的商人。
王文琦和身邊的人商議了一整天,又獨自坐了一整天,知道除了與林立和解,別無他法。
民不與官鬥。
而林立不僅是官,還是將軍,還握有兵權,甚至每到晉地一處,都開始征兵。
這是行釜底抽薪之計。
身為族長,此時雖然還沒有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說法,但是他也清楚自己族長的權威,是來自整個族中的擁護。
按兵不動就是失敗。
林立這半個月經過了三座城池,三座城池的富商都快速瓦解,卻都對他讚不絕口。
“老爺,太守大人已經到大原了,沒有去太守府,先去了西峪山,聽說找了當地的向導。”管家進來通報。
“打聽出是在找什麽嗎?”王文琦問道。
“沒,但那個向導很熟悉西峪山,小的曾聽說西峪山上發現過煤。”
煤?王文琦想想,眉頭蹙起。
“老爺,雲中私窯都被關閉,隻有官窯在開采。雲中往南幾個城鎮,據說都燒上了煤。
秋天已經到了,眼看著冬天,煤取暖比炭火好得多了。
聽說大原民間私下裏都在歡迎太守來到,說……”
管家看看王文琦的臉色,“說太守能讓他們有工上,有銀子拿,有地種。”
王文琦哼了一聲:“有地種?”
管家道:“太守大人經過之處,那些在鐵路上、煤礦上上工的人,家裏都從族裏單分了地。
聽說太守大人答應了,秋收的時候會派人幫忙。”
王文琦問道:“還有什麽?”
管家道:“城內新開了書肆,設立了捐款處,是陛下禁衛軍統領李校尉掌管,眼下倒沒聽說有捐款的,不過書籍賣的挺好。
小的也著人去將好賣的都買了一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