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林立震驚,他臨走之前收到李程來信,李程帶兵駐紮在西域,天寒地凍,缺衣少食。
他還和夏雲澤商議,命尉遲榮先送過去一部分糧草應急的。
若尉遲榮有反叛之心,李程那支隊伍裏可是帶著步槍和火炮的。
隻要尉遲榮拿到步槍,仿製出來就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歐陽若瑾搖搖頭道:“隻是猜想,尉遲將軍手握重兵,鎮守西疆多年,據說西疆之人隻聽說有尉遲將軍而不知有陛下。
陛下與尉遲將軍之間一直沒有交往,陛下登基至今,據說尉遲將軍也就上了幾道奏章,送了一次禮物。
我猜想陛下原本是不打算動作的,但這不是你在草原的動作太大了嘛,陛下重新考慮了。”
林立想想道:“回來路上我幾乎都是與陛下在一起的,談了很多事情,也提到了南疆,陛下似乎沒有換人的打算。”
歐陽若瑾道:“那應該就是第二個問題了。陛下打算振朝綱了。”
林立道:“我在草原時候也聽說了南方今年雨水很大,據說開封城內都進了水,餓死之人無數。”
歐陽若瑾點頭:“夏天的時候消息被當地官員壓下來了,朝廷一直都以為和往年一樣,也按時發放了救災的糧食。
誰料入冬之後,京城還沒有降雪,就傳來南方普降大雪的消息,開封城夏季被洪水淹沒,冬季又遭受雪災的消息才傳過來。
就在你和陛下回來之前幾天,才收到消息。”
林立恍然:“怪不多,我本來日日都與陛下一個馬車的,進城前兩天,陛下忽然就忙起來。
我還以為是這一個多月壓下的事情都要急著處理的。可這又能用到我什麽?
做開封城的排水改造?這是工部的事情吧。”
歐陽若瑾搖搖頭:“南方夏季大水是由來已久的問題,非一日之功能解決的。
朝廷每年都撥款用於河堤的防護,受災之後的重建,雖說收效甚微,但也總能解決大部分受災百姓的衣食溫飽。
這次開封的水災和雪災,除了天災還有人禍,陛下想要做的應該是徹查開封府的天災人禍,也借此機會,徹底整頓朝綱。”
林立奇怪道:“朝廷有禦史,吏部,禦史不會就隻彈劾我,不會彈劾開封的官員的吧。吏部也該了解下屬官員的。
朝廷那麽多官員,派哪個下去查不行,非要千裏迢迢地把我調回來?
不能吧,大師兄,你把我想得太高了。”
歐陽若瑾正色道:“非我把你想得太高,而是就如我之前說的那樣,朝廷大臣和地方官員之間盤根錯節,相互的利益已經分割不開。
你以為陛下沒想到要派大臣下去的嗎?陛下自己也在邊關呆過,他知道地方官員是如何欺上瞞下的。
就你的伊關,當日陛下派莫子楓下去,你又是如何隱瞞的?”
歐陽若瑾提到伊關,林立就想起自己在伊關做的沒腦子的事了,臉不由得一熱。
“若是派個官職小的,也無濟於事,現在想來,你還真是最合適的。”
歐陽若瑾掰著手指頭,“一是你掌過兵,是大將軍,上過戰場也見過血,沒有人不怕你。
二是你一直在管理草原,大局觀重,細節也有能考慮到,再有你也在工部呆過,城市建設這一塊也是本行。
三是你做官雖然不大行,做事卻是幹淨利索認真負責,不拖遝。
四就是,誰都有可能受賄,唯獨你不會。不受賄,就沒有人情往來,就能秉公無私。
五,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在京城你除了父母就是一個大哥,別無家眷,若是有人想要拿捏你都找不到借口。”
林立脫口而出:“可我還有大師兄你呢。”
歐陽若瑾笑了:“父親和二弟和家人都在陰山,京城裏我一個大師兄能被拿捏住什麽?
再者我多少也是翰林,聲望不小,想要拿捏我可也不好做。”
歐陽若瑾說著,神色也和緩起來。
說到安危,林立第一個脫口而出的就是他,讓他心裏暖暖的。
林立點點頭,想想大師兄說的這些,緩緩道:“那就是說,陛下今日早朝將我抬的那麽高,目的就是……”
回憶起夏雲澤在禦書房裏說的話,林立有點明白了。
“陛下不是捧殺我的。”
歐陽若瑾眉梢一挑:“小師弟,你也太不了解你自己了。捧殺?你都不用捧,自己比誰爬得都高。
開始咱們都心驚膽戰地生怕你不小心掉下來,現在,習以為常了。”
至於殺,歐陽若瑾在心裏想想,估計陛下舍不得的。
畢竟,陛下登基不到兩年的時間,都消滅了草原北匈奴,大夏的版圖擴張了這許多。
“你啊,不該聰明的時候,想的倒是多了。”歐陽若瑾真心實意地替林立歎了口氣。
林立當晚留宿在少傅府裏,躺在**想著白日裏發生的事情。
想到夏雲澤提起伊關時候的難過,林立忍不住蒙住腦袋。
他當時怎麽想的啊……他潛意識裏大概一直以為他會反的,所以,一有個風吹草動,就草木皆兵。
那他到底有沒有反心呢?不,應該是說,若是走到最後,他的目的是什麽。
林立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想這個問題。
林立進入到這個世界有五年了,他做了許多穿越者該做的事情,也越來越像這個時代的人了。
但他沒忘初心,他自問也不是忘恩負義之輩。
他從沒有想過背叛夏雲澤——隻要夏雲澤還是個睿智且理智的帝王。
他也從沒有一直屈居人下的想法。
他不會反,他可以一直做夏雲澤的忠義大將軍,前提是不會出現飛鳥盡,良弓藏。
一旦夏雲澤對他有一點懷疑,林立相信他會毫不猶豫地就自立為王。
他是不會將槍口對著大夏的百姓,但天地那般遼闊,哪裏不餓能讓他容身。
林立想明白這點,又想起大師兄說的事情。
林立太了解夏雲澤了,從用人的角度上看,夏雲澤其實和林立是同一種人的。
就是都恨不得將人的所有價值全都利用上。
他對風府、王成、崔亮是這樣的,夏雲澤對他也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