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經宇回家的第二天,就寫了如何精煉食鹽的折子又親自送來,林立馬上翻閱。

別說,在製鹽與管理鹽業之道上,洛經宇還真有些本事的。

洛經宇並不知道草原鹽湖的位置和大小,隻憑借林立說的一二,就猜出了鹽湖的大致濃度。

開頭照例的歌功頌德之後,先提出了煮鹽與曬鹽的兩種製作食鹽的方法。

接著提出現在草原已經是夏末,冬季很快就到,能夠曬鹽的時間已經不足,需曬鹽和煮鹽同時進行,先得到粗鹽。

在此期間,修建精煉食鹽的廠房,爭取在冬季到來之前,製作出精鹽。

又詳細闡述了精鹽的製作方式,需要的人工與材料及可能的時間範圍。

可以說,從這個折子上看,洛經宇還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對製鹽一道很是精通。

大概也知道他是因為貪贓枉法壞了前程的,因此折子上絲毫不提食鹽買賣和運輸的事情。

林立當下道:“洛大人這折子寫的很好,不知道洛大人幾時方便前去鹽湖?”

洛經宇一直察言觀色,見林立從頭仔細將折子看下來,很快略過了前邊的客套話,直接看向中間主要內容,便知道了林立的性子。

立刻道:“但憑大將軍吩咐。”

從昨日洛家少年被征兵,今日女孩子們又集中“上學”這事,洛經宇明白這位林大人的手腕強硬著。

別看年紀小,客客氣氣的,但若是忤逆起來,怕是翻臉就不認人。

又想起之前打聽到的事情,連手下士兵懷孕的妻子都能處罰,顯然並不容講聖賢道理。

林立便道:“洛大人折子裏也說時間不等人,那這樣吧,大人回去準備準備,明日就起程。

你看看需要多少人手,暫時從洛家裏出,晚上將你要帶去的人報上來。”

洛經宇聞言心裏一驚,下意識道:“明天就走?”

林立頭微微一偏:“怎麽,早了還是晚了?”

這不是明知故問。洛經宇心下惱怒,忙欠身道:“二叔年歲已高,身體不適,下官還想著照顧幾日,也將家裏婦孺老小安頓下來。”

“洛族長啊,一會我安排個大夫過去再給瞧瞧,你就寬心好了。至於洛家老小,上上下下人是多。”

林立想了想道,“這邊你也不熟悉,想必要什麽沒有什麽。這樣,我安排個陛下賞的嬤嬤過去,替你管幾天家,你就放心好了。”

洛經宇的心一涼,知道林立話這麽說了,就是不能反駁,心下淒涼。

回到臨時居住處,看到立起來的不多的帳篷,旁邊幾根木頭支起來的茅草棚子,更是難過。

林立明明要用著自己,卻連一點點優待都不給。

先抽了洛家子弟當兵,又打算上洛家的姑娘們,現在將他調走,派了宮裏的嬤嬤來。

洛家啊,馬上就要四分五裂了。

他先去看了二叔,二叔休息了兩日,吃了藥,身體稍微好轉,隻是還很弱。

洛經宇也顧不上那些了,將這兩日林立的安排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二叔,都是侄兒的錯,侄兒牽連了洛家,如今想要留下來照顧一家老小都不能夠。”

洛經宇真心實意,豈不知這時候的真心實意一錢不值。

若是沒有洛經宇貪贓枉法,哪裏會有洛家的今日呢。

洛族長隻道:“你安心去上任,這一次可好好的,切不可動了壞心思。洛家禁不起再折騰了。”

洛經宇滿臉羞愧,回到自己帳篷內,夫人正在縫補自己的衣裳,見他進來,忙放下針線迎接,問道:“老爺,大將軍那邊怎麽說。”

洛經宇神色沉下來:“要我明日一早就出發。”

“啊,這麽快。”夫人急道,“這,這什麽都還沒有,老爺怎麽去?”

又道:“可讓帶著人去?”

洛經宇道:“讓我從洛家挑些人帶著,夫人,家裏就要靠你了。”

洛經宇說著要帶走的人,壓根沒有注意到夫人眼神裏的失望。

他這次獲罪,全家一個不少,不但侍妾都跟著,就連仆從下人也走一路跟著。

比照其它流放的,洛家的待遇還算不錯,家裏的老小都有車子,這麽一路下來,大家都跟上了。

如今他簡單提了幾個要帶走的人,就轉身出了帳篷,喊來管家吩咐下去。

洛家所在住處壓根就沒有安排起來,龐大的洛家人眼下也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除了必要的生火做飯洗衣縫補,大多數人都三三兩兩地聚集著,並不聽話。

洛家的管家還算稱職,安排了親信伺候著主家,但是心裏是不是真的想要與洛家同甘共苦,就不好說了。

洛經宇親自點了人要帶過去,有自己的兩個已經成家的兒子,他的兩個侍妾,還點了頗為器重和信任的管家還有自己的幾個親信跟著。

管家一口答應下來,轉頭卻滿是不情願。

他老了,體力大不如從前了,若是在花團錦簇的原本洛家做管家,還遊刃有餘,也不勞累。

但是到個陌生的鹽湖,要人沒有人,要錢沒有錢,所有的事情都要事必躬親,他老了,幹不動了。

當下安排著,卻已經打好了主意。

洛經宇回去不久,林立就收到了名單,瞧著上邊男男女女將近三十人,大筆一揮便批了。

此時,白日裏被秀娘集中的洛家女孩子們還沒有回去。

最先了解這些女孩子們白日經曆的是管家,因為他的孫女也在這批女孩子們之列。

聽了孫女學回來的話,管家當機立斷,轉身就病倒在地——並非全然偽裝,這般年歲,這般煎熬,提起來的勁頭隻要放下,身上的疲憊立刻就找了上來。

洛經宇也了解了女孩子們這一日的經過,曾經在官場上跌打滾爬了二十多年的洛經宇,一時竟然沒有明白這其中的用意。

林立缺人缺到要連女人也用上的程度了?

心底原本對林立還有的一點期望落了空。

洛經宇還以為能以自己的能力在林立這邊東山再起。

流放的路上,他一直思考著如何帶著洛家在草原站穩腳跟,甚至製定了好幾個方案。

但眼下他有些不能確定了。

回想著與林立的幾次見麵,林立顯露的全是和氣,雖說有點獨斷專行,但是對於自己自稱“下官”,連個反應都沒有,顯然是很需要自己的幫助的。

但,現在想來,貌似不一定。

陛下赦免了自己的死罪,將自己全家都流放到草原,真的就隻是對自己的仁慈,對洛家的仁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