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插柳道拾遺

蘿卜姑娘原先隻是損失了五文錢,可既然跳出來與那胖子咬上了,損失的可就是整整一天的營業收入了,她心裏還盤算著一籃子花全讓這個有錢的胖子出錢買下,得開口要多少錢才合適。

那胖子顯然是從未被人指著鼻子這樣罵過,氣堵了嗓子眼,粉白的胖臉漲成了個大紅燈籠。他一擺手,意思是這種小東西不夠分量由他親自應付,底下家奴就過來了。

一名尖嘴三角腦袋,九分老鼠相的家奴攔在蘿卜姑娘麵前,兩手一叉腰,嚷嚷起來:“你誰啊你!小丫頭片子,吞了豹子膽了吧,敢在我們常大老爺的麵前亂吠!”

蘿卜姑娘不耐煩與那鼠相家奴打交道,知道一但與那人糾纏起來,胖子伺機脫身,她的損失就要不回來了。她繞了個大圈又轉到胖子跟前:“這華城裏,排得上號的幾家權貴,還真沒有我不知道的!”

小紅在人叢裏聽得蘿卜姑娘如此說,暗暗歎道:“才來了沒幾天,俠女居然就將華城裏哪幾家可以下手都摸清楚了,以後夜探玉家,定要拉上她才好。”

又聽蘿卜姑娘接著說道:“就是不知道姓常的算老幾,是圓的是扁的!你誰啊你,你仗誰的勢力敢這麽猖狂!”

那胖子聞聽,把胸脯一挺,氣哼哼地亮了份:“沒見識的丫頭片子,想那京都安城裏,誰不知道我常金財常大老爺……”

蘿卜姑娘不待他說完就蹦上了:“你個外來戶口,華城裏沒一個認得你,就算你在安城裏是了不得的人物,到了這裏也沒人賣你麵子。你休走,賠錢來!”她是罵不怕,嚇不走,油鹽不進,跟狗皮膏也差不多了。

常金財也被氣得渾身發抖,也顧不上招呼家奴來料理她了,上前幾步,短胳膊一伸,想要把蘿卜姑娘的領口抓住提起來。

蘿卜姑娘見他來勢洶洶,忽然一捂胸口,高叫一聲:“調戲良家婦女啊!”還飛起一腳踹出去,正巧踹在常胖子小腿迎麵骨上。

按說蘿卜姑娘那一腳力量不大,是蹬不動胖子這個龐然大物的,可小腿迎麵骨最不吃痛,這一腳讓胖子也齜牙咧嘴,腳一縮,步子就亂了。他身子本是衝向前的,一隻腳在地下,一隻腳縮起來,向前的勢頭不減,便一頭仆倒,整個人真好似個大皮球一樣滾了起來。

蘿卜姑娘見狀,覺得好玩,閃身讓過迎麵而來的皮球,趕緊又在胖子的屁股上蹬了一腳,讓他越滾越快。

這個皮球以橫掃千軍如卷席的勢頭沿著惡奴清理出來的通道滾了出去,直奔凳子山而去。眾人見狀都驚呼起來,知道不好,可誰都不敢出來阻攔這個大肉球。

小紅的棋子本來就是讓人摔跤的,現在這個胖子已經摔了,還滾了起來,她就沒轍了,趕緊想上揮手讓晴晴快想辦法。

晴晴在半空中,現在從凳子上爬下來鐵定來不及了,要是往下跳,那後果和凳子山踏了以後摔下來有何分別?

這時肉球已經滾到了凳子山前,一頭撞了上去,那本來就岌岌可危的凳子山轟然倒塌。下麵的看客又忙著躲避砸下來的凳子,顧不上去救晴晴了。

等凳子砸落,完全將那肉球埋在底下,沒傷及太多無辜,人們才開始探頭探腦地在凳子堆底下找起晴晴來。

這時有人叫:“在上麵呢!”眾人抬頭,見晴晴果然坐在房梁上,對著下麵一笑,黛眉紅唇,將眾人都看癡了。晴晴一翻身順著大立柱滑了下來,等她落地,眾人這才醒了過來,翻了倍地鼓掌叫好。

晴晴是如何上的房梁,那過程也隻有小紅和為數不多的幾個看客看明白了。原來晴晴在凳子山倒塌的那一瞬間,取下頭頂的碗摔了,從腰裏抽出了軟鞭,纏住房梁,腳下一蹬就蕩了上去。凳子山倒塌,她絲毫未傷著。

就在這鬧哄哄的一股勁沒過去的時候,小紅眼角瞥見了個一張熟悉的臉。那是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花白的山羊胡子,臉色紅潤。,此人正是駱家百釀泉酒坊的主人、小紅的叔父駱炳韜。

駱炳韜將頭從後門的簾子後麵探出來,對鬧哄哄的廳堂隻是掃了一眼,似是被這嘈雜的聲浪打擾而大為不滿,哼了一聲又匆匆放下簾角縮回頭去,並未發現小紅。

百釀泉酒坊的主人、小紅的叔父為何會出現在福升大酒樓裏?若是來飲宴,他自恃身份不願在大堂也該在樓上雅間,怎麽會貓在後進?那麽,他這是來談生意,還是動陰謀?小紅一見,當然不能放過,在人叢裏奮力鑽了幾下,閃到布簾邊,掀起一條縫往裏探看。正看見兩個人走進酒樓的賬房。

兩個人,她都隻看了一個側臉。走在前麵的那個,是個陰鷙的中年男人,四十多歲模樣,身長八尺,不胖不瘦,三綹黑須,模樣也算周正,可列入美中年的行列,隻是眼角一直耷拉著,好像十分精於算計。這個人,小紅不認識。走在後麵的正是駱炳韜,也有幾分精明,可與身前的中年男子一比,就好像個跟班,或許說是個老管家更合適。

兩人進了賬房間,關上門。夥計們不知是被支開了還是都擁在店堂裏瞧熱鬧,門簾後麵竟是悄無聲息,不聞人聲。小紅見賬房門前無人經過,便悄悄沿牆摸過去,隱在賬房門前的那片陰影裏側耳細聽。

“不知大掌櫃的今日傳喚,是有何要事?”聽著分明是駱二的聲音,這語態卻是讓小紅驚異不已。雖然還是如平日一樣平淡嚴肅的語調,可顯是帶了些諂媚的。這位叔父,就連早日在自己的大哥小紅的父親跟前,都是不卑不亢的道學先生樣子,何曾見過他低聲下氣與人說話?那人……好大的來頭麽?

“哈哈,老駱你不必客氣,坐下說吧。”聽得一陣桌椅響動,想是二人分別落了座。那人又說到,“若是沒有要緊的事情,我又怎會無端招你前來呢?老駱,我們相識已久你也清楚我的脾氣,那麽我也就開門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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