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覓芳蹤無處見
“哼,哪那麽容易饒了你。方才我在這裏這麽半天了,也不見你拿出來,偏生小紅才來你就屁顛顛追在後頭給東西……”難得看見無心窘迫的樣子,晴晴強忍心中好笑,繼續虎著臉不依不饒。
這麽一陣戲鬧,關蒙早聽見了。他也不知打哪裏鑽出來,湊在一邊眼看小無心向小紅獻了殷勤,小紅也笑嗬嗬地收下了,頓時酸水直衝腦門。他見晴晴正教訓無心,忙也湊上去添油加醋:“就是,這也太沒誠意了,分明晴晴就是沾了小紅的光……真是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啊……”
沒料這聲附和沒討好好,無心白了關蒙一眼,晴晴更是看也不看就扔了句:“臭書生,你火上澆油才更該死!”口中雖說不喜歡,胭脂盒子卻往懷裏一塞,並沒有要扔回給無心的意思。不管怎麽說,女孩子對於妝扮的玩意,總是來者不拒的。即便不抹,把玩在手裏聞著香也是好的。這好歹也是她這十三年來的第一盒胭脂啊。
關蒙不甘被小和尚無心全奪了風頭,擠進前笑道:“小紅,我們家在西郊的那片魚塘,今年翻種了新荷花,這幾天荷葉已出得亭亭如蓋了,呆會我們早些打烊了酒館,去那裏吹涼風賞日落如何?等天黑下來,還有大片的螢火蟲出來,煞是好看啊……”
“現在才立夏,賞荷有點兒早了吧?”小紅望著關蒙,並無興趣的樣子。
關蒙一急,又忙吹噓起來:“這時節,別家的荷花是還未成氣候,獨我們家這片魚塘,可是通著活水的!塘水與楓陵鎮的主河是相通的,要知道楓陵鎮的河又通著華城的金粉河,這一塘的荷花幾乎是養在金粉河的水裏,能長得不好麽?”
“既然通著活水,你們養的魚不會跑進華城裏去麽?”小紅這時似來了興趣,捉摸著關蒙的話,半日才笑問一句。
“哪會,在魚塘與河道相通的口子處,都掛細眼著漁網呢,隻許小魚鑽進來,吃胖了就出不去了……”關蒙見小紅來了興致,心下高興,頓時打起全付精神。
“隻許小魚鑽進來,吃胖了就出不去了……”桑晴晴在旁笑哼著調侃,“我看你最近也吃得有些胖了,才不出去啊……”
關蒙心思在小紅身上,全沒在意晴晴的冷嘲,兩眼巴望著那雙秀美的丹鳳眼,追問道:“如何,這天氣不涼不熱恰恰好,要去的話,我現在就去準備小船……再多帶上些點心小食,家裏才又新來了個廚子……”他說罷,似有求援意味地向無心和晴晴兩個方向各瞄了一瞄。
聽得有小吃食,那兩人的眼裏立時有了光彩,神情也不是那麽又冷又臭的了,甚至也期待地望住了小紅。
“改日吧,今日進了一趟貨,大家又搬又抬的,都累了吧?待荷花開出來,我們再去也不晚啊……”小紅沉著眼皮像是心事重重,對精致的吃喝玩樂竟毫不動心,令餘下眾人大失所望。
眼見著日頭落下西山,晴晴自回豆腐坊準備晚飯。小紅與關蒙無心看著店,卻顯得無甚心思,一會出去望望月鉤升到哪了,一會又用剪子挑蠟花。最後,在門前吹著晚風站了半晌,小紅終於一甩手,命了聲:“上門板!今晚就到這裏吧,關蒙你早早回去歇息,無心去幫大哥收拾麵攤,我把這裏收拾一下也就回來。”
兩個少年不敢違拗,依命排好了門板,臨出門前,都未發現小紅眼裏閃過的那絲狠色。
“這是我自家的事,與你們無關。”她對著兩個早已看不見的背影默道。
旋即,她探身從櫃台底下摸出一個小壇子來,揭開察看一眼,依原樣封好。裏頭,是她下午收集好的滿滿一壇酒糟,夠她吃上好幾天的。
她抱著壇子,穿過天井向酒館的後進屋子走去,出了那屋子,接著開了後邊院角的小門,到了外邊街上。這條道平日往來路人很少,沒幾個人看見她從小酒館的後門出來,數過十幾個門口就是自家,摸出鑰匙小心擰開了豆腐坊的後門走了進去。
雪虎站在狹小的後院馬廄裏,四下一片黑暗,隻辨得出灰白的輪廓和一雙泛起星光的大眼來。它早就在小紅未開門時就認出了她的足音,因此並不驚慌,隻是像一個人似的靜靜等候。
小紅回頭望了望炊煙嫋嫋的廚房,聽得裏頭晴晴斷斷續續的哼著曲。她躡手躡腳地向雪虎靠過去,蹲下身來,小心地用馬廄裏的稻草包好雪虎的四蹄。溫馴的雪虎隻是好奇的低頭看著她,並不抗拒。見包好了馬蹄,小紅小心地解開韁繩,引著它慢慢向後門走去。一人一馬踏過後院的青苔泥地,不聞絲毫聲響。
無人察覺,小紅就這樣偷偷地帶著一小壇充當食物的酒糟,一匹用作腳力的灰馬,拐著鎮子上最冷僻的道路出走了。
到了郊外,風更大了些,立夏的夜裏還是有些夜涼的。小紅裹緊了衣服,抱好酒壇,往無鞍的馬背上一趴,摟著雪虎的脖子,輕輕對它道:“去華城的路你認得吧,就是你和古大哥初次見到我的地方。”
雪虎眨著溫馴的大眼左右甩動著尾巴,猶豫的在原地小小踏著步子,仿佛在考慮是否要接受小紅的命令,而擅自離開它真正的主人。小紅在它的腦袋上輕輕拍了一掌以示催促,雪虎才小跑了起來。她便在那馬背上顛簸起來,這顛簸讓人迷迷糊糊地想入睡了,她索性用韁繩將酒壇栓在馬身上,自己微微側轉身子,枕著雪虎頸後的鬃毛入了夢。
夢裏她看見爹娘在對她招手,她正高高興興的跑過去,離離近了,看見那分明不是招喚她過去,而是擺著手叫她快走快走。正躊躇著是近前還是回身,忽的李掌櫃與幾個黑衣大漢將自己和爹娘圍住了,接著爹娘被丟進了大水缸裏,漸漸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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