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亦趨煙羅平生意
“真是招妙棋!”
一個時辰以後,抱著卷成抹布的血衣跑到蒼月明行院外的錦書,忽然一拍腦袋,忿忿地念了一句。
玉蝴蝶破不了江清酌機關小樓,江清酌的密探也不能在玉蝴蝶的鼻子底下監視蒼月明,他們是勢均力敵的,可是江清酌把錦書送到了蒼月明的身邊,明著是人質,暗地裏卻用作了眼線,她還先斬後奏幫他消弭了一場篡位的陰謀,所做的比他預計的更多,而收買的代價隻是兩粒金彈珠,江清酌說妙棋,讚的是她的急智,她說妙棋,鬧的是自己又落入彀中,被他利用了一回。
她掏出那兩粒彈珠,氣呼呼地想往遠處一拋了事,可又不敢,事關者大,這兩粒彈珠實在太重,江清酌也料定了她不會丟掉,才那麽放心地交給她吧!
她泄氣了,垂頭慢慢走進行院裏,後院無人,趁著蒼月明伴駕遊獵,大家都在偷懶歇息,她走進存放箱子的房間,意外地看見玉蝴蝶坐在一個箱子上等著她。
他本也沒有盯著門口,當她走進去時,他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點了一下頭,又看向別處了,一句責難也沒有。
錦書走了幾步,眼眶一熱,像是要湧淚,可她天賦異稟,能化酒為淚,沒有酒時硬是幹哭,卻沒有眼淚了,她是想起了在棲霞樓裏躲在屏風後麵看到的幾張畫了。
有一張,是一個紅衣女孩在深夜的花園裏打秋千,這是她第一次遇見玉蝴蝶時的情形,還有一張,她穿著駱鑰書沒有穿成的嫁衣坐在月牙凳上的,是玉蝴蝶抱怨他父親算計百釀泉的秘方,把兒子的婚姻也搭進去,第三張,畫麵上用一大半描繪了處決百餘名犯人的刑場,官員、劊子手、圍觀的百姓都是深深淺淺的墨色,隻有一角,站著一個淡淡的白衣少女,這是玉家滿門抄斬那天的她,那天她卻沒有見到玉蝴蝶,他那時是新通緝的要犯,根本不能在街市上露臉,卻不知道他是在什麽地方偷偷見證了足夠撕心裂肺的一幕,下麵的就更匪夷所思了,她裹著破抹布,在沙漠裏跋涉;她穿著一襲藍袍,倒掛在龜茲城外小旅店的屋頂上,豔紅的火舌舔上來,她眼看著就支撐不下去要掉進火裏;還有她在焉耆城下從箭雨裏逃脫,背後中了一箭;她穿著火紅嫁衣,在石國城樓與高獻之的大軍之間猶豫不能落足。
畫是藏在屏風夾層裏的,裱糊得挺括,從正麵看根本發現不了,隻有躲在屏風後麵,迎著從外麵透過屏風的光,才能看見,都是流暢細致的工筆,一個衣角的轉彎,一抹唇色,毫不節製地往細處雕琢。
她當時就說不出話來了,玉蝴蝶失去消息的三年裏,一直無聲無息地潛伏在她的身後看著她,是因為喜歡她,這是最省力的解釋了,也是看到這些畫後,第一個可能的解釋,可有這麽簡單麽,她當時並沒有說破,玉蝴蝶把她從屏風後拉出來,分明也是知道她已經發現了那些畫的,他也沒有說破,他們默契地絕口不提。
可現在她想說了,她問:“小旅店裏,把我救出火海的是你吧!”玉蝴蝶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她緊接著問:“在焉耆城外,給我喝水,把我帶到高獻之麵前的也是你吧!”玉蝴蝶還是沒有否認。
以他的反應,錦書就當他已經承認了,那兩次,她都昏迷著,模模糊糊記得有個人救了她,卻看不清那人的臉,她一直扳著手指頭計算著猜著,那個在西域救過她兩回的人是誰,她曾經懷疑是守雲,也懷疑是江清酌派來的人,唯獨沒有想過玉蝴蝶,那個時候,她懷著難以名狀的愧疚,把玉蝴蝶這個名字從意識的表層裏擦掉了。
“你就是在把我送到高獻之麵前的時候,與他訂立合作盟約的吧!”錦書又逼近一步。
玉蝴蝶搖頭,不是否認,是歎息,歎息自己被看穿,錦書所言全中。
錦書從地上撿起銅鎖,在他麵前一晃,又問:“這是怎麽回事呢?你為什麽不去刺殺江清酌,還要給我逃出來的機會,你坐在這裏等我,看見我卻不責怪我!”真是咄咄怪事,玉蝴蝶有責問的權利,他此刻卻被錦書一句接一句地質問。
錦書並不肯定銅鎖是玉蝴蝶所為,起初隻覺得那手法與他多年前一個冬夜裏,打開駱家書房門鎖用所的如出一轍,卻找不到他的動機,他恨江清酌還來不及,為什麽要放她去救他,因此隻是虛晃一槍,玉蝴蝶還是沒有開口,又是默認下了。
“你為什麽要做這些事!”她握著銅鎖,指節都白了,用喜歡來解釋,全說得通,可她就是覺得以玉蝴蝶的性格,斷然不會那麽喜歡一個人,要用恨來解釋,他卻沒有傷害過她,甚至一直在危急關頭出手保護著她,那麽這兩股情愫絞纏在一起,就會令他做出一堆莫名其妙,沒有意義的事情來麽,他並不是傻子。
她也不是傻子,沒有那麽好騙,玉蝴蝶深諳這一點,所以並沒有拋出“我喜歡你”的陳詞濫調,他的脊背是僵直著的,他也在用力,用力地不把想說的真相說出來,半晌,他已經堅定了,才看了錦書一眼,眼裏平靜無波,幽深得能將錦書逼視的鋒芒全數吸收。
她知道他今天是不會說了,因為從華城爭徒開始,他始終認定了她是倒向江清酌那一邊的,她幫助江清酌引盜栽贓,鏟除掉玉家福升大酒坊的行為,更是證實了這一點,他不相信她。
玉蝴蝶終於開口,他從錦書手中取過銅鎖,道:“你把血衣給我,然後躲進箱子!”
這是在布置對付羽林衛搜索的辦法了。
“你要血衣幹嘛?”她怕他作出瘋狂的舉動來,會披上血衣假扮成蒼月明行刺江清酌。
可玉蝴蝶隻是輕描淡寫地說:“拿去燒掉!”是啊!他要偷蒼月明的衣服還不是易如反掌,一件血呼喇的衣服算什麽?銷毀了要緊。
所謂“三百六十行”,白某的隻寫了釀酒一行,想知道更多古代行業的秘聞情事麽,酒行、扇行和傘行,到底會發生什麽有趣的故事呢?請關注白某與朋友們創作的同係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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