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聞筵罷辭故人
長公主便問:“太師給我皇兄送禮了?——不對啊,他還得給波斯使團送禮,兩方都打點好了,不管是我皇兄先提的人,還是波斯使團先提,才能一拍即合,當場定下來。”她好像已經找到了疑問的解答,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跑去廚房檢查晚宴的菜色了。
錦書還坐著沒動,心說:女衛官這種執拗的人,看起來還沒到利令智昏的地步呢。說送禮,誰不往她那裏送禮?就算太師那份禮送得特別厚,她怎麽可能隻因為一份禮就稀裏糊塗地同意太師塞過來的一個半傻子呢?除非他的這份禮品特別,正中了波斯人的下懷,太師與波斯人才是一拍即合,隻要波斯人那邊的路子通了,事情就成了一大半。皇帝老頭正發愁波斯公主除了他外甥誰都不要呢,還有蒼守雲,江清酌等等幾個他特別疼愛的孩子,也不肯送給波斯人,除了這幾個以外,他都能舍出去。對那些有身份的人來說,與波斯和親是犧牲,可對那些還可以更上一層的人來說,和親正好是上行的階梯,他們都舍得,就連能舍出去都成了一種特權了。皇帝老頭舍誰,就與誰更親了一步,明顯地就有了偏向,被舍出去的誠心如意了,那些落選的難免要耿耿於懷,對皇帝盡忠時就不那麽全心全意了。這個選擇不好做,不如由波斯人自己提出人選來,皇帝老頭隻要做個順手人情,把得罪人的事推給波斯使團了。太師在皇帝老頭那邊連禮都不用送,吹吹風就行了。
與波斯公主和親的人選是今日以前就已經議定的,今日這場相親宴隻是用來公布這個結果的,無論誰做什麽都不會改變這個結果。韓青識爭強好勝闖殿表現純屬多此一舉,可笑可愛。可是太師到底送了一份什麽樣的禮,才打動了波斯人呢?
錦書推斷到這裏便隻能告一段落了,這份禮品是太師此役大捷的關鍵,禮品不一定是財帛,也可以是人情,是許諾,還有合作的機會。這裏麵瞬息萬變的玄機,江清酌早就看透了吧?她禁不住猜想。既然她所關心的人都沒有受到這件事的牽扯影響,她決心暫時不為這件事費腦子,且拋在一邊吧。
世事難料,她雖打定了這個主意不理這事了,這事卻來找她,多多少少也與她扯上了點關係。憑空地猜想是怎麽都想不出來的。波斯公主的婚事會給她帶來什麽變動,臨到眼前才會發覺。
話說波斯公主的駙馬人選一定下來,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這幾道手續一晃而過,大家都已膩煩了有來有往的客套,憋著勁要將這門親事快些辦完,送客的好送客,歸國的也好早點上路。
自從韓青識幸運落選駙馬,長公主對此事就少了以往的熱切關注,也就不怎麽派人去打聽,錦書這邊消息也就疏了。她原本連波斯公主駙馬兩口子歸波斯的日子都不知道,直到守雲上門告辭,她才得知守雲被皇帝老頭封了個歸寧使的臨時官銜,派去護送波斯公主駙馬上路,要一直將他們送入波斯國境才算完成了使命。
也不知波斯太後會留下大盛王朝的使節住多久,反正連去帶回,少則幾月,多則一年,也是見得著的,守雲這麽大個人,身手利落,錦書是一點兒也不擔心的,可當晴晴也來告別時,她就忍不住跳了起來。
“你胡鬧,你進過戈壁麽?聽說戈壁上的流沙轉眼就能把人吞掉!”錦書將當初長公主憂心韓青識的那套話搬來砸給了晴晴。
“我沒有去過,可月尚樂去過啊。她說這一次機會難得,可以隨使團去波斯看看,一路考察考察西域各國的土風舞蹈,將原汁原味的西域舞蹈帶回來。月尚樂她向皇帝那裏遞了好幾個請奏在批下來的,包袱我都打好了,恨不得明日就出發。”晴晴摩拳擦掌,一看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她了。
錦書無奈,隻能叮囑她路上小心,要跟緊了守雲,別脫了隊伍走丟了雲雲。晴晴正在興頭上,也不知聽進去了多少,錦書說什麽她都是點頭,哄錦書安心。
晴晴說了一個啟程的日子,才依依不舍道:“出發前一日,我在月尚樂家親手做幾樣菜,我作東請你。”她歡喜得都忘了東西南北了,按理應是錦書出錢請客為晴晴送別才是,可這位小姑奶奶是不大講究這些細枝末節的,隻要在分別前好好聚聚,大醉一場就好。
轉眼就到了晴晴請客的日子,錦書拿出自己平日積攢的銀子,去西市酒肆買了一大桶葡萄酒,雇人剛著跟在後麵,上月尚樂府上找晴晴去了。
月尚樂還不滿四十,可臉上的風霜怎麽修飾也抹不去了,不似京中那些貴婦,一個個沒天理地保持著遠比真實年齡年輕的容顏。她沒有嫁人,獨居在一個小院裏,隻用了一個丫鬟一個婆子照顧,晴晴來了,就算多了一個伴兒,也多了個巧手的廚子。晴晴的還能不斷隨時令翻出各種花樣來,一種原料能分開了做出幾種吃法,吃上了癮的月尚樂就更將晴晴看作珍寶了。
錦書來時,月尚樂知道兩個女孩有些話要悄悄地說,便知會了一聲,出門去了。看她臨出門前那一番精心的拾掇,妄圖用粉霜填平眼角的一絲絲細紋,錦書心頭莫名一酸,末了卻又笑了出來。
“不錯,月尚樂是去見關大人了。”晴晴與錦書一直這樣默契,她擠擠眼睛,小聲說道。這也是月尚樂的一項隱秘,雖然平日也不對晴晴說,可是長住在一個屋簷底下,出來進去的就這麽一點兒地方,有什麽事情能瞞得住晴晴這個小精豆子呢。
“但凡宮中有什麽慶典,或者時令交替啦或者年節啦,月尚宮都要奉命製新曲給樂師演奏,免不了要向國子監要一些新鮮的詞句來配合曲子啊。”這也是關父與月尚宮相會的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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