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麵輕花恍如前

韓青識被這隻鷂子給救了,他指著上麵喊:“你看,它們的娘不在了,還有爹管著它們!”

上麵那隻鷂子查看過了窩裏的雛鳥,大概是覺得數目不對,歪頭就向下看過來,也不知道它是先看見了地上的死鳥,還是先看見錦書手中還活著的雛鳥。

真不知道這隻鷂子眼下做何感想。它飛起來,在兩人頭頂繞了兩圈,無計可施,又落回了窩邊。

“它的爹在向你討孩子呢!我們把它放回去吧?啊?有爹在這群小東西不會餓死的。”韓小侯看著錦書的臉色與她商量。

錦書也沒有更好的主意,隻能略點了點頭。韓小侯好像贖罪心切,幾乎是從錦書手裏搶過的雛鳥,飛身上樹。錦書看著他上樹的樣子發愣,想著如果無心在,大概也有這樣麻利的伸手吧?這麽高的樹,他在筆直的樹幹上走三四步,再一蹬就落在了樹杈上。

韓青識已將雛鳥放回了窩裏,向下喊道:“它們都好得很,要不要上來看看?”說著就把手伸了出來,“你上得來麽?”

錦書沒韓青識平地走上樹的功夫,她得先在另一株樹的樹根上蹬一腳,斜斜地飛起來,挨近韓青識所在的那株大樹時,再補上一腳,飛騰的方向一轉,斜向上而去,將韓青識的手抓了個正著。韓小侯在樹幹上呆得很穩當,她那一抓沒把他拖下樹去,僅是他的手臂晃了幾下。

“你也還不錯嘛。”韓青識讚道。

錦書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好像在過去的什麽時候,什麽地方,也發生過這樣一件事,又或者在過去什麽時候,做過這樣一場夢。

枝上的紅鷂子早在韓青識上樹時就被驚得掠了起來 ,它不安地繞著鳥窩飛來飛去,警告他們兩個不許輕舉妄動。他們也知道了它的意思,沒有多打擾,看了幾眼就從樹身上滑了下來。

“我以前見過你嗎?”韓青識去拉馬韁時,皺眉問她。

“昨天在馬球場上,你的馬差些把我踩成肉餅。更早些的時候,我們在馬球場邊一起喝過酒,要說更早的時候我在波斯使團進安城的那日見過你,那次你的風頭把波斯公主都蓋過去了……”

韓青識咧嘴笑了:“我是成心的,誰讓波斯公主搶我的風頭?所以特意跑個來回衝散他們的隊伍……”說著說著又皺眉了,“不對,好像更早的時候,我就見過你了。”

錦書的心翻了一翻,她覺得自己仿佛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但說出口的卻是:“更早時候我沒見過你。”

韓青識狐疑地轉了轉眼睛,問她要去哪裏,是否需要他用馬載她去?錦書看了看馬又看看他,說:“不用。”

韓小侯不高興起來,嘟囔著說:“你坐過高獻之的馬,怎麽到我這裏就不用了?”

錦書一本正經道:“我喜歡坐在前麵挨著馬脖子,高獻之長得高那沒什麽;可你現在還不如我高,我坐在前麵不是把你擋住了麽?你還怎麽馭馬?”

韓青識老大不服氣,也對自己的個頭也是無可奈何,轉而指指地下:“那麽我可以把這隻鳥拎走麽?我答應過陛下要打一堆獵物給他吃的。”

錦書聽得他還要去打獵物,心中不快,卻也沒再說什麽。畢竟人家是奉了聖旨來打獵的,不管戕害多少飛禽走獸,拆了多少大家小家都是理直氣壯,真讓人家空手而歸,怎麽對皇帝老頭交代?遂點點頭,韓小侯得了允可,提起死鳥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錦書又吃了一回煙塵,出了會子神才信步走了開去,走了好一陣,都沒辨出東南西北來。方才進來時是由熟悉地形的莫邪領著,按莫邪的說法她應該是在圍場的西南角上,可是在碰上韓青識以前,她自己又亂走了一氣,早就把來時的路丟了。

真在圍場裏走迷了路了?她想,要不就順著現在的方向一直走下去,總會撞上圍欄的邊,再摸著圍欄走,總能找到圍欄出口的……

正拿著主意,就聽得背後“得得得”馬蹄聲慢悠悠地走近,回頭一看,是韓青識騎著馬溜溜達達地過來了。她還是第一次見他的馬走地這麽慢呢,簡直比常人散步還慢。

“喂!我還沒問過你叫什麽名字呢?”他怎麽離開許久才想到這個問題?還特意跑回來問?

錦書打量了打量他,箭囊背在身後,雕弓挎在肩上,這副弓箭都是按照成人的尺寸製作,加上那匹比漢馬高大健碩的汗血馬,也是大塊頭,他使著竟不嫌大,反有一股子霸道的氣勢。馬鞍上有一個皮囊鼓鼓的,不知道裏麵裝了多少隻死鷂子死雁。她清了清嗓子,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的,不是迷路了吧?”雖然一語中的,但是韓小侯真是不給人麵子呀。見錦書不語,他又道:“找你這樣慢慢走,走到半夜也回不去。”他這是在恐嚇她?嚇完了就要哄了,這才是軟硬兼施,他拍拍鞍子,“上來吧,我帶你出去,半刻就到了。”

“能不能別跑那麽快,你若讓馬一直走得像現在這樣,我就上來。”她提條件了。如果真的半刻就到圍場外了,那她哪有工夫與韓小侯拉家常探底細呀?

韓小侯不假思索就說了聲“好”,伸手將錦書拉上了馬。汗血馬又“得得得”地踱起了步,錦書抓著韓青識後背的箭囊開始絮絮叨叨:“哎,我聽說你前陣子打獵把自己弄丟了?”

她提這件事,就是要讓韓青識自己將來龍去脈講說一遍。韓青識好像對“打獵把自己弄丟”的說法很是反感,他支支吾吾地說了經過,與午宴上如意姑娘所講的不差什麽,甚至連一些用詞也是相類的。可見這事兒真把長公主一家鬧騰壞了,韓青識一回府,公主與駙馬甚至皇帝陛下就一遍遍地詢問詳情,再把自己所問得的情況說出來相互寬慰,一遍遍地重複,以至這些說法就成了統一的口徑,被固定了下來,不管誰說起來都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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