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慕遊雀飛高遠

曲麗燕兩隻眼睛的眼皮一齊跳動了一下,忙問是誰要尋那個人的晦氣。

桑晴晴知道在這形勢未明的節口上,不能輕易把小紅暴露出去,隻能挑挑曲麗燕的火氣,因此眨巴了幾下眼睛,奇道:“曲姐姐,你不是還惦記著玉家老頭子吧?所以才不肯離開華城,所以才一直關注著他的消息。”

曲麗燕嘴唇一哆嗦,恨恨道:“我那是等不及要看他完蛋!要扳倒他,隻怕沒那麽容易,到頭來賠進自己的性命,還要連累到別人與他一起倒黴……若沒有十成十的把握,莫要來找我!”

晴晴心說,真有了十成十的把握,還需要來找你出首麽?但曲麗燕話裏的意思已十分明白了,她不想被稀裏糊塗地扯進去,讓她幫忙也可以,必須要讓她知根知底,掂量掂量來人的份量,還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有極大的把握才行。瘋狗似的亂吠亂隻能讓人一棒槌死,非得一劍封喉讓玉家老頭子永無翻身機會才行。

晴晴心中有了譜,又與曲麗燕互道了珍重,出了客房,來找小紅。這就是以往的經過。

小紅也將她曾在一個月前,與守雲兩人誤入醉桃源,撞見兩個熟悉的背影的事情說了一遍,恍然大悟道:“原來那個背影眼熟的女子,就是曲姐姐!”她又納悶道:“另一個是男人,也背影很眼熟,甚至被我瞥見了小半張臉,可我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晴晴道:“該遇上的總能再遇見,等下次看見,你就想起來了。我問你,曲麗燕如果肯幫你指證玉家在豐香糯謀殺朱掌櫃,你那官司能不能打贏?”這小老百姓的,犯歹的不吃,犯法的不做,總是指望著官家能給自己主持公道,即便是有冤情,也不能抄著家夥上門捅人呐。

小紅掰著手指頭計算能拿到公堂上去的說法:叔父主持父母蹊蹺而神速的喪事,開棺驗屍後發現父母乃是被謀殺致死,偷聽到的玉家老頭子與叔父的密議,即便把春酒擂上晴晴被不知來路的冰箭偷襲也算上,沒有一樁一件能證明叔父和玉家老頭子是做了犯法的事的。

喪事辦利索是叔父能力出眾;驗屍發現父母被謀殺,凶器何在?有沒有證人?偷聽到密議,那是正常的生意往來;晴晴被冰箭偷襲就更好說了,誰能證明凶手是玉家人?這些事情串聯起來,隻能給人一個模糊的影子,知道玉家在做生意的時候總喜歡搞些小手腳,但要認真追究起來,玉家就像泥鰍一樣滑脫了,你什麽確鑿的證據也拿不到。

無心聽得心頭火氣,玉家老頭子明明是個歹人,王法卻管不著他,直嚷嚷:“不如讓小爺我去他那窩裏把他掏出捏死!”

小紅怕他莽撞行事又惹禍,忙拉住他好言安慰,說:“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總有一天,老天爺不庇佑他了,讓他露出破綻來,我們就抓住狠狠地踩!現在有了曲姐姐這一份助力,總是多一份希望的。”

好容易把無心勸住了,看看日頭已經偏西。小紅這一日心思起起落落了好多回,折騰得乏了,就早早地爬到床上躺下了。

晴晴還不想睡,在房間裏又折腰又拉腿,一邊對小紅說:“今天在玉家,我和曲姐姐分別後來找你,經過宴席,初鶯坊的三個歌姬與我打了招呼,她們說以我的資質,在江湖上行走打把式賣藝太可惜了,問我想不想去初鶯坊?她們願意帶我去京都,教我高雅的舞蹈。”

小紅睜開眼睛,忽然想起了幾個月前,晴晴笑著說要隨雜耍班子去華城,才過了多幾久啊,又有人看上她,要把她挖走了。

晴晴走到床頭,在小紅的枕頭邊坐下,歎道:“反正在世人眼裏,不管是在大街上賣藝還是在窯子裏跳舞,都屬下九流,甚至前者比後者還低賤些,那幾個歌姬自覺得她們這樣引導我,是在提攜我。可她們不知道走江湖有走江湖的好處,難得的就是自在。初鶯坊那種地方,養的都是黃鶯百靈,可關不住我這隻野雀!”

小紅略鬆了一口氣,問晴晴:“那你有何打算呢?你既然與玉家撕破臉,就回不去雜耍班子了,你一個人也拉不起一個班子來啊,難不成你一個人表演,與綰娘她們唱對台戲?”

晴晴從袖子裏摸出一錠金子向空中一拋,又接住,笑道:“前一陣子天天表演,連玩的時間都沒有,悶死人了。我正想好好歇一陣呢,你們少東家就給我找了那麽個好差事,讓我大大地賺了一筆,幾個月不做事都不愁吃喝了。”

小紅正想翻白眼給晴晴看,有聽晴晴說道:“那個胡商阿迪裏也與我打過招呼,稱讚我的胡旋舞跳得好,還邀我去西麵遊逛遊逛呢……唔,就算要去玩,我也要先歇過一陣子再說。”

晴晴還在絮絮叨叨地講這一天宴席上的五光十色,小紅卻已經把眼合上,迷糊過去了。

此後幾天,小紅都是神神叨叨,這一天吃飯都有些什麽菜都不知道,一心隻琢磨著如何抓出玉家老頭子的把柄。正巧那幾天輪到玉蝴蝶教徒弟,她在玉家的前屋後宅進進出出時,就睜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想從牆縫裏,下人私議的口中還有玉蝴蝶的身上摳出點什麽來,卻什麽也沒摳著。要說一無所獲也不盡然,玉家的幾個下人都被她盯得發毛,全身不自在,一個勁反省是不是自己哪句話說出錯了,哪步路走得不對了,衝撞了這位嬌客,都覺得這位難伺候。

玉蝴蝶是個愛玩會玩的主,眼看著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草青樹碧,就又呼朋引伴地找了幾個還過得去的朋友,往郊外踏青遊宴去了。

那幾日小紅正跟著玉蝴蝶,自然同去。小紅還想叫上晴晴。可晴晴因為那日玉家答謝宴上大罵了玉蝴蝶,雖又聽了解釋知道是誤會,更抹不下臉,就推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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