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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卿卿見了紫鸞的模樣,暗自歎了一口氣,說道:“你起來吧。我不過是因為一時多說了幾句,恰巧幫上你的忙罷了。”

她的話避重就輕,卻是不肯認下是她幫著紫鸞坐實了金氏的罪名。

紫鸞慢慢起身,說道:“三姑娘,您放心,奴婢絕對不會胡說八道的!今日若不是您幫忙,隻怕太子妃的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歇!”

莫卿卿心頭一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可是卻是盡數梗在了喉間,沒有說出口。

太子妃!

何苦來哉?

人都已經死了,卻還是要安排活著的忠仆去懲治自己的仇人,攪得整個太子府都不小心!

真不知道是該罵她一句,還是讚她一句了!

紫鸞見莫卿卿怔怔出神,乖巧的說道:“姑娘,這裏離那邊山高水長,你不如去歇息,奴婢自去取藥就是!您放心,一切都是穩妥的!”

莫卿卿點了點頭。

紫鸞得了命令,自然忙不迭的去了,卻扔下莫卿卿一個人留在那裏。

此刻,午後的陽光正是暖意融融,照在人身上有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溫暖。

可是莫卿卿整個人卻感覺到了一股子不可遏製的寒意。

莫筠筠,果然是非同一般的女人!

就算是一時不妨被人暗算,送了性命,臨死之前也要定下這樣的計策,到底還是讓仇人原形畢露,替自己報了仇!

沒錯!

莫卿卿怎麽想,也覺得今日這一場風波,根本就是那已經死了的她謀劃的!

還有誰能夠如此了解那紫葉一家的住處,並且輕易的撩撥起她父母的怒意?

還有誰能夠有這般的手段,居然能提前弄到朝鮮文的遺書?

更重要的是,還有誰能讓紫鸞這樣高傲的丫鬟低下頭,對莫卿卿一個庶女卑躬屈膝,心存感謝?

隻有莫筠筠,那死了的太子妃!

紫鸞始終隱而不發,隻怕就是為了等待金氏大意的一刻,有機可乘的時機。

今日,終於被她逮到了!

金氏,徹底完了!

“紫鸞姑娘,我家夫人說了。不知道您覺得,今日,她的做法可還滿意?”

“多謝夫人相助。終於是讓金氏那個踐人有了報應!”

“既然如此,那姑娘之前答應的……”

“你放心,我說過的話不會食言,那五千兩銀子,明天就會送到夫人的手上!”

“我們夫人有句話,想要問一問紫鸞姑娘,還請姑娘給個實話。”

“咱們本是一條線上的人,何必客氣?有話就問吧,我必然知無不言。”

“貴府那位三姑娘?將來是不是要來太子府的?”

“夫人說笑了。這話從何說起?再者說,就算是有這樣的事情,我不過一介小小的奴婢,實在也是沒有多嘴的餘地。”

“既然如此,那紫鸞姑娘慢走!”

……

紫鸞冷冷的看著漸漸走遠的翠環,心道,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當太子妃不知道這些個踐人打的是什麽主意?

難道這些人真的以為太子妃去了,她們就可以上位了?

愚蠢之極!

隻有紫鸞自己知道,太子妃臨死之前就曾經推薦了一個上好的人選給太子當下任太子妃!

至於皇太孫!

紫鸞想起那個自己即將傾注全部心血的孩子——的確,三姑娘莫卿卿這樣計謀百出的女子才皇太孫的護身符!

紫鸞走得遠了,卻是有兩個人從假山之後走了出來。

“這丫頭?怎麽好像在哪裏見過?”李學儒本是過來祭奠太子妃的,卻不想看到了這麽一幕。

謝安然陰沉著臉說道:“你是忘了?那不是孟茹的貼身丫鬟翠環?”

李學儒恍然大悟:“另外那個應該是太子妃身邊的人,我從前倒是在宮裏看過幾次的,應該不會認錯。這兩個人?”

他看了謝安然一眼,果然對方麵色鐵青,十分的不好看。

即便是他也能看得出來,這兩個丫鬟口中的三姑娘,很顯然就是謝安然的心上人——莫府三姑娘,莫卿卿。

“果然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死了也不消停!居然還想著要暗算人!”謝安然忍不住直接啐了一口。全然忘了,他此行的目的和李學儒一樣——是來祭奠太子妃的。

“你別生氣!難道你還不能了解這些後宅婦人們的陰險?你家裏那個女人幾次三番的暗算,隻怕你也是堪堪躲過吧?”李學儒勸說謝安然。

謝安然點了點頭,卻是半晌不肯說話。

李學儒見他隻是一味的握緊了拳頭,站在那裏,臉孔卻是愈發沉得似水。

“我再不能放心了!她那家裏簡直就是龍潭虎穴!每個人都恨不得算計她,利用她!我要救她出來!”

謝安然沉聲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李學儒撇了撇嘴,心道,說得容易,一個活生生的大閨女,好端端的養在深閨,豈是你想能救出來就救出來的?

他突然心頭一動,忍不住脫口而出:“你該不會……”

他話一出口,又趕忙收住。

不行!

這事情可不是兒戲!

他得好好和謝安然說一說!

喝過了一碗湯藥,又稍微休息了片刻,柳氏的臉色終於算是恢複了三分。

她的臉孔不再是赤紅,反而是帶著一絲的蒼白。

顯然還沒有從方才的事件中解脫出來。

她醒來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追問:“太子是如何處置金氏的!”

莫卿卿和和莫嬌嬌麵麵相覷,又都扭了頭,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和柳氏說這句話。

柳氏不是傻瓜,一見二人這副不願多說的模樣,也約略知道了結果。

出人意料的是,她沒有預料中的暴怒和狂躁,反而是異常的冷靜了下來。

“你們不必瞞我。我遲早是要知道的!”她頓了頓,似乎是在自信平複心情,“是不是太子沒有重罰於她?”

莫嬌嬌囁嚅著說道:“太子說了,這一切雖然看似是金氏做了手腳,可是都沒有實打實的證據。再者說,金氏是朝鮮進貢的貴女,不比尋常人,不能隨意處置。所以如今,不過是給了一個禁足半年的處置!”

柳氏青筋暴起的雙手死死的攥著身上的錦被,那尖利的指甲直接從被子上劃過,留下了一道道隱隱的劃痕。

她冷笑一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莫卿卿卻是知道的更多。

太子這個時候不想要處置金氏,並沒有柳氏想得那麽簡單。

金氏一族在朝鮮也是赫赫有名的巨商大賈,家中的財產何止百萬?素來有“朝鮮第一富”的稱號。

這一次,金氏是因為自己的姑姑入了那朝鮮的後宮做了淑嬪,所以才能有機會作為貴女來到中原。

當年,太子就是靠著這金氏牽線搭橋,得了金氏家族的支持,源源不斷的送來了大量的金銀。可以說,金氏就是太子的金主和財富來源!

金氏後來也成了太子第一位親自請封,上了玉碟的側妃!

所以彼時,莫卿卿第一次見到金氏的時候,才會突然想起,這個女人不簡單。

這也是機緣巧合。

後來她跟在嚴明義身邊的時候,曾經無意中聽到太子提前,先太子妃死亡是被人利用人參故意引致的難產。不過那時距離太子妃的死業已是兩年之久!

然而事情久遠,又不是什麽刻苦銘心之事,所以莫卿卿沒有立即想起。倒是之前,突然靈光一閃,她便叫了紫鸞,提醒了一二。

不是因為她和太子妃感情多麽深厚。

隻不過是她覺得金氏太過狠毒!

居然忍心對懷孕的孕婦的下手!這分明就是存了一屍兩命的惡毒心思!

如此對付大人,或者無可厚非——因為這後宅本就是你死我活,即便是金氏不對付太子妃,太子妃終有一日也會對付金氏!

可是這樣的心思用在一個沒有出生的嬰兒身上,就實在是太過分了!

“太子恁的無情!大姐死得這麽慘,沒想到居然輕描淡寫幾句話就算了!”莫嬌嬌說到這裏也是氣得不行。

莫卿卿冷笑。

別說是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已經日漸單薄,就算兩個人鶼鰈情深,一個死了的賢妻也比不上一個活著的美妾!

更何況,這個美妾還有萬分的用途!

莫卿卿咳了一聲,低聲說道:“六妹,小心隔牆有耳,你說話還是注意些!這畢竟是太子府,不可造次!”

莫嬌嬌瞪了她一眼,賭氣說道:“娘,咱們走吧!明日開始也不要再過來了!反正今日就是頭七了!”

今日正是太子妃的頭七,正是要徹夜守靈的時候,照理說,柳氏是想要留下莫卿卿和莫嬌嬌一起陪著她整夜留在太子府的。

可是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情,柳氏的心也灰了,氣也泄了。她越發的覺得觸景生情,仿佛在這府裏多帶一刻,都能感受到女兒的冤屈。

她心裏也由不得埋怨自己的父親。這柳老大人實在也是病得不是時候。他本來是太子心目中最最重要的謀臣,自然也使得太子妃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超然。

而今,柳老大人纏綿病榻,人也是越發的糊塗,眼見著就是熬日子了,太子自然也對柳府和莫府少了幾分的耐心和倚重。

若不是因此,又怎麽會連一個小小的側妃都不能立即處置了,為太子妃報仇?

她咬了咬下唇,恨不得立即去找莫長青,讓他知道他最疼愛的大女兒受了何等的屈辱!

她掙紮著起身:“快!你們倆扶我回府!我一刻也不想呆了!咱們自在家裏設置靈堂,給你大姐守靈!”

莫卿卿和莫嬌嬌一聽這話,連忙趕著給柳氏大致整理的衣裳和頭發,又緊忙著給她披上了貂裘的披風,生怕她這身子虛弱,再受了風。

兩個人一左一右,就扶著柳氏往府外走。

本來莫卿卿的意思是,好歹要去和太子稟告一聲,可是柳氏竟然是連這個大麵上的過場都不肯走,直接就奔了大門而去。

莫卿卿也隻能無奈的跟上了。

三人腳步匆匆,卻是在路上和兩個男子擦身而過。

莫卿卿頓時腳步一窒,就不由自主的回頭看去。

果然對方也扭頭看她。

四目相對之間,雖然並沒有任何的交流,可是卻無故就讓莫卿卿這幾日感到疲憊的心瞬間平複了不少。

“你發什麽呆啊!還不快走!”莫嬌嬌走出去了幾步,卻發現莫卿卿並沒有跟上,立即厲聲嗬斥。

“這不是莫姑娘嗎?怎麽走得這麽急?”另外一個聲音確實從前方傳了過來。

莫卿卿眉頭一皺,心中頓生警惕。

她回轉身體,竟然看見嚴明義一身黑色的大氅,居然又一次的出現在了太子府!

莫嬌嬌一見是嚴明義,立即眉開眼笑,一臉嬌羞的看著嚴明義,行了個禮道:“給六皇子請安。”

柳氏盡管身體不適,心情煩躁,可也不得不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行禮道:“臣婦給六皇子請安。”

嚴明義麵露溫文笑容,虛扶了一下,示意柳氏起身。

他斜眼看著莫卿卿敷衍的行了一個禮,就幾步趕上前來,躲在了柳氏的身後,一句話也不肯多說。

嚴明義心底冷笑。

“夫人,何事行色匆匆?今日乃是太子妃頭七,所以我特意過來上香,怎地夫人倒要離去?”他的心情絲毫不能影響他的麵部表情,此刻他臉上的笑容不變。

柳氏尷尬的笑了笑,卻是顧左右而言他:“身體突然不適,所以想要回去休息片刻。”

嚴明義一聽,就知道柳氏是在敷衍。

這偌大的太子府還沒有一處休息之所,以至於讓這母女三人大費周章的回到柳府去?

可是他是何等樣人?自然是立即擺出一副關心的情態:“想是夫人這幾日太過操勞了,又是哀思過度。還請夫人為了皇太孫保重身體。”

柳氏被這句話弄得差點掉下淚來。

她強忍住哭意,說道:“多謝六皇子體恤……臣婦,臣婦就告辭了。”

嚴明義點了點頭。

莫卿卿感覺到嚴明義那如同毒蛇信子一般的目光就那樣黏在了自己的臉孔上。她頓時惡心連連。

她忍不住想要去擦一擦臉頰,卻突然發現嚴明義居然溜了莫嬌嬌一眼。

那一眼中的情意似乎是……

莫卿卿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嚴明義眼見著三人出了太子府的大門,臉色驟然冷了下來。

他朝著身後跟著的太監說道:“去,給我好好查一查,今日太子府裏到底出了什麽不同尋常之事,速速來報!”

他話音剛落,就看見太子領著謝安然和李學儒迎了出來。

他連忙對那太監使了一個眼色,然後自己在臉上裝了一個笑容:“太子,怎麽幹老您能大駕親自迎接!”

“今日……哎,本是太子妃的頭七。勞動各位弟弟親自過來了。”太子感慨了一句。

這時候,嚴明義感覺自己的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有人聲音低沉的說道:“太子,節哀順變!”

嚴明義心中一驚,一回頭,果然是三皇子。

他是什麽時候來的?難道竟然是一直藏在他的身後?

那方才自己做的種種,說的種種,都被他看在眼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