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金針逼毒
房間裏，一室的熱氣升騰，桔紅色的光芒照耀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倍感悶熱。
荷衣站在火盆之外，不眨眼睛地盯著山間身前的於期。桔紅色的火焰映在她臉上，把原本蒼白的膚色遮掩得牢牢實實，無人能知她此時心如絞痛。隻不過是方山間的一句侃侃地話語，提到了顥琰王，她就如此，那些前塵往事曆曆在目，翻湧在記憶裏，牽扯著心口絞邢般的疼痛。
偌大的高床上，於期覺得四肢百骸湧上一股冰寒之氣，從腳指頭到手指尖，都痛凍得麻，全身不受控製地抖動。高床四周燃起了火盆，碳火正旺。他大顆大顆的冷汗自身上流下，滴在床上，滋的一聲，騰起了淡淡的煙霧來，瞬間化成水氣。
山間一人為於期逼毒，盤坐在他身後，一遍又一遍地用金針灌注內力插入他的穴道：“於兄，痛得厲害就叫出來，沒有關係的。”他輕聲勸道。
於期硬撐著，身體不住抖，“刺”的一聲，一根金針離體跳出，直射入屋頂的房梁。於期閉著眼，心想，一定要好起來，不能拖累了荷衣。他能感應牆角處的荷衣，為他心驚膽跳，額頭冐汗。她再也經受不住失去親人的打擊，她……完完全全已經把他當成了親大哥來對待。他心裏的痛泛起來，他與荷衣即使是這一輩都不會展成男女之情，他也千萬個希望荷衣安好地渡過下半輩，別再為任何人受罪。
於期的眼角突然泛起淚花來。眨眨眼，牆角處的荷衣，身影搖擺。不知是他的淚沾濕了她，還是她原本就是個水做的女人。他生怕她化作水氣不見了。她會堅強地支撐下去嗎？他的呼吸漏跳了半拍，她那臉上再也不見初見她時的篤定，連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也一並消失。
於期咬咬牙，忍住金針的刺痛，感覺到體內的陰寒之氣越來越重，它穿梭在身體的每個細胞，猖狂地笑著。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冐出來，明明是汗水，卻在瞬間化成水氣，冐在他頭頂。他大吼一聲，聲似濤浪，竟要從床上跳起來，身上的金針根根從他體內伸出來。
山間見大勢不妙，一掌印在他的丹田處，另一掌將金針重灌注進於期的體內，他塞了一塊軟木在於期的嘴裏，道：“於兄，想想美好的事情，想想開心的事情，一會就過去了。”他將他鎖在床上，束縛幫助他抵抗全身如淩遲般的痛感。
想想美好與開心的事情麽？與荷衣在一起的零零碎碎晃動在他眼前。
他留戀他們被困在雪山的那段日，越來越近，近到眼前。
“當時你怎麽就跳下來了？”
“你不是要告訴我關於你和君欽涯的故事嗎？為了聽故事，我就跳下來了。”
“期兄，不如我們結拜吧。”
“不，我不要結拜。我希望他也活著，能回來給你幸福。但是，他生還的機會太小。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很久，很久我們還找不到他，你會接受我嗎？”
“沒有如果，他一定活著，一定。”
那時，她是那般篤定，天不怕，地不怕。
那時，碳火照耀在她臉上，多麽溫馨！
“我有一個請求，你能答應嗎？那個，在找到他以前，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抱……抱你一下。”
“我永遠都會放心地跟你在一起。作為生死之交，我們的擁抱是無價的。”
她那天真的臉上，永遠是對他的信任。
山間的金針已經完全歸位到他的各個穴位，又是一陣刺痛。他腦裏浮出荷衣天真的臉，絕境中的樂觀，一切，一切都是那麽近，讓他暫時忘記了身體的刺痛。
她的冷靜，她的機靈，“走吧。一定會獵到食物的。點出來，今天有陽光。等一下出去再告訴你。”
“去空曠的地方，越空曠越好，反正不要去能藏人的地方。”
“別太吵。你看到天上那東西了沒有？”
“噓，不要吵到它了。它也正在獵物，等一下我們到空曠的地方去。我躺在地上裝死，等它下來的時候你就趁機用劍射死它。k？”
美好的，開心的事情？
那不正是他們在雪山的時候嗎？
一切如昨，依舊寒冷，碳火跳躍著桔紅色的火焰，荷衣的臉依舊紅撲撲的。突然，山間的掌力一重，霹在於期的後背上，沉沉的，重重的。於期生生咬斷了嘴裏的軟木，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火盆外，荷衣早已淚流滿麵。空如其來的慘號聲驚得她跳了起來，不顧一切地衝到床前。山間阻止道：“姐姐，讓於兄稍作休息。隻等他醒來，接著用藥水浸泡，軟化體內的毒素。”他順手遞給她一方巾帕。
荷衣一靠近床頭，就被熱氣蒸得額頭冐汗。她看著於期，溫柔地給他拭去汗水，小心地握緊他的手。他的肌膚觸手冰涼，她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於期慢慢醒轉，喃喃道：“荷衣，別哭，別哭……”
荷衣一手捂著嘴，一手給於期擦汗。
“荷衣，別哭……”於期驀然地睜大眼睛。熱氣彌漫中，床前坐著的荷衣，止住泣聲，笑臉如花，道：“我不哭，我高興，山間回來了，期兄有救了，期兄會好起來的。”她的身體抖得厲害，壓抑自己不再哭泣。
她仍舊如此堅強，笑著流淚，讓人欣慰了許多。
於期覺得，那些陰寒之氣，漸漸地離他身體而去，漸漸地暖了。他嘴角噙著一絲笑容，“荷衣，你真美！”
荷衣回笑，抿嘴，不再作聲。
山間湊上身，輕聲說道：“姐姐，還請你回避一下。該給於兄進行下一輪診治了。”
房間裏，仆人抬進一個大大的木桶，放於火盆中央，然後退下。
荷衣一步三回頭，走出了於期的房間。
山間退去於期的所有衣物，抱起他，迅地放到一桶藥水裏浸泡著。半個時辰後，喚來仆人，道：“小心服侍於兄歇息，不得傷風了，不得打擾他，睡到明天即可了。”
山間出了於期的房間，已是傍晚。整個診治過程，從正午到此時，三個時辰有餘。
荷衣站在門口，迎著山間，輕輕微笑，笑中含淚。
山間輕輕關了門，道：“姐姐放心，不出明日，於兄的吐瀉的症狀就會消失。”
荷衣引領山間走向了涼亭，四處風吹草動，月光耀眼，桔色燈籠的光火照下來，亮了整個亭，“威坐下來，別站著。我讓香兒準備了飯菜。你忙乎了大半天，肯定餓壞了。”
一席飯下來，荷衣一直默默注視著山間。
山間抹嘴，笑道：“姐姐把我當這飯桌上的菜了。”
荷衣吩咐丫壞收拾完石桌上的飯菜，臉色突然一沉，低聲問道：“威，你就實話告訴姐姐，期兄這病壞的結果會是怎樣的？”
山間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應聲說道：“姐姐，師傅已經告訴過你了吧，這是事實。我們能做到大的努力就是讓於兄不那麽痛苦。但是，他下半輩在床上度日的事實是必然的，除非……”
荷衣聽到“除非”二字，眼睛一亮，急忙問道：“除非什麽？”
“姐姐，這隻是一個傳說。就連於兄中的毒，也是傳說。它叫邪靈，原本是二百多年前先皇的第一任太的名字。原來，皇位本應傳於邪靈，但是卻被其弟爭奪。後來邪靈一直隱藏在黑暗中，專用這種毒來毒害皇宮中人。這種毒也隻有他有。相傳至今，或許隻有邪靈的傳人有。所以，我猜測，下毒之人定是邪靈的傳人。除非找到這個人，能讓於兄免於受癱之苦。”
山間頓了頓，補充道：“可是，下毒之人又豈肯輕易露麵？”
荷衣的一線希望頓時渺茫了起來，目光黯淡。
山間安慰道：“姐姐，你一向都很堅強的。可否告知小弟，這一年多的日，你究竟經曆了何事，讓你曾經的銳氣都被磨滅了？”
荷衣笑了笑，疑問道：“姐姐不再銳氣十足了？”
山間輕輕笑道：“姐姐，滄桑了。”
荷衣把一切的事情都一一向山間道來，讓他徹底地明白了她所經曆的磨難。他也終於明白，又有誰能如她，經曆了這麽多風霜以後，她還能如此安好的活著？
離別前，山間說明日再來替於期診治，後喃喃說：“姐姐，你一定可以一如既往的堅強地活著。”
荷衣點點頭，笑臉如花，道：“好，姐姐一定堅強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