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相見

踏上這輛豪華的成親雙人馬車,一去將不複返還。

這一路,將有多少坎坷,荷衣心裏自知。也許在這異國的土地上,得罪了安達國王,將不得好死。但是,她能再見到欽涯,死也願意。

馬車裝飾得很豪華,雪白色。馬車裏的荷衣,有著白雪公主一樣的漂亮臉蛋與幸福的期待。王子折枝一隻手溫柔地握著荷衣的手,另一隻手向他的國民歡喜地招手。

郝爾漠國列祖列宗的大祠堂,雅娜公主阮小魚同駙馬阿依郞早早地等在那裏。隻要折枝與荷衣風光趕到,大婚儀式便可以正式開始。

折枝附在荷衣耳邊小聲溫柔地說道:“荷衣,謝謝你。”

荷衣轉過腦袋不明白地問道:“謝謝我什麽?”

折枝笑道:“謝謝你肯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們有開始。”

荷衣笑道:“這也是給我自己機會。”

是的,這是她唯一的機會。那一種滋味,苦透了荷衣的心,思念的人明明就近在眼前,卻不能擁抱,不能感覺你的存在。大婚儀式上的一麵,是她見欽涯的唯一機會。如果她與於子期就那樣逃走了,狠毒的阮小魚不會給任何機會讓他們見到欽涯。

折枝自成年起就住在自己的宮殿。正王**殿到皇宮後山的皇家祖宗祠堂的路不遠。不到半個時辰,馬車緩慢地駛到皇宮外。這,國民們排在寬闊地街道兩旁歡呼,撒花。整個皇街一片潔白,喜慶、幸福與安寧永遠長在。

馬車停在皇宮外,折枝瀟灑地走下馬車,轉了半圈走到荷衣身旁風度地為她開了馬車門,“我的王妃,請吧。”

那條通往皇宮的地毯潔白、神聖又長長地鋪在地上。荷衣一身潔白,美麗高貴地踩著碎步小心地走下馬車。她一眼望去,潔白的一片,煞是淒涼。這一種差別與她已經習慣的婚禮,是以潔白來代表喜慶與幸福,在她眼裏異樣的淒涼。這一條白色的地毯長到她尤如又走了兩世兩生。回時,追尋欽涯的路是那樣的艱難。冥王說得沒錯,要與欽涯再續前緣是困難重重。她踩著軟軟的地毯,笑意微微涼涼,如一朵白色的小花開在初春的微風中。

兩世情緣,路深處,隻要有他,生死何懼?

山不會無棱,天地不會合,怎會與君絕?

大婚儀式的最初,是新人們牽手跪拜祖先。次,轉移地點,移架皇宮正殿合親受封。王子王妃如是,公主駙馬如是。

走往皇宮後山祠堂的路上,荷衣一直微微涼涼地笑。折枝握著她的手異常的冷,那種從心房冰冷的血液傳遍全身的冷。他緊握住她,輕問:“我的王妃,你怎麽這麽冷。是因為穿得太少了嗎?”

並不是她穿得太少,沒有溫度而冰冷。是她心間的冷傳遍全身。打扮漂亮的女仆們拖起她的長長婚禮禮服,遮住了一半的風。她冰涼地微笑道:“也許是天太冷了。”

郝爾漠國的新娘不必蓋上蓋頭,婚禮儀式的現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祖宗的大祠堂就在眼前,一對新人等在祠堂內。遠遠地望去,她幾乎淚眼婆娑,視線開始模糊,恍恍惚惚中,人影開始晃動。

她的手更冰涼,折枝明顯地感應到從她手間傳遞給他的冰涼,“我的王妃,你哪裏不舒服嗎?”

荷衣搖頭,“沒有。”她沿著白色的地毯一路走下去。

雅娜公主阮小魚曾經告訴過安達國王,阿依郞在重傷痊愈時失去了武功。原本一個上好的人才等於失去了右手臂。當然,這不影響安達國王利用欽涯的決心。欽涯在古域國遭遇到當朝太後的追捕封殺,但是安達自知欽涯暗地的勢利並沒有被剿滅。雖然安達國王不清楚欽涯所有的身份,但是他對欽涯的頭腦才智十分賞識。安達不放棄進軍古域國的計劃,其中需要得到欽涯的鼎力相助。

欽涯的武功廢除一事,阮小魚做得心安理得。原因隻有一條,她要欽涯永遠留在她身邊,生也好,死也好,霸占他一輩子。他沒有了武功,便沒有機會離開她。

欽涯是個聰明人,藥味與藥效的異樣他能查覺。隻是太晚,“你讓我服了什麽藥?為什麽傷口愈合的同時,四肢無力?”

阮小魚溫柔地笑道:“這些藥都是讓皇宮中的神醫開的藥方,當然是治愈內傷的。你被中原太後傷得太重,需要慢慢調理身體。殿下哥哥采集了雪山難得一見的聖蓮做藥引,保住了你的性命。現在隻需要慢慢調整。”

欽涯哼聲道:“我使不出力對你有什麽好處。你以為可以騙得過我?”

晚了,太晚了。當他現藥有異樣時,他的武功已經徹底廢除。他五歲時,在古域國皇宮苟且向武官學來的武功,還有冒著生命危險在冥王尊主手下學的功夫全部前功盡棄。十八年的功夫想要再拾回來談何容易。狠毒的阮小魚從依瑪那裏拿來了化功的毒藥。連欽涯也沒有見過那樣狠毒的化功毒藥。依瑪專用於對付高手的毒藥,怎麽能讓世人見過。

阮小魚溫柔地道:“可能是因為你的身子還沒有完全恢複體力,痊愈時就能用得上力了。”

欽涯拒絕用藥,隻是不被阮小魚現,“把藥放在那裏,一會我自己會喝。”

仆人難為情地說道:“公主說一定要讓奴婢看著阿依郞大人用過藥後才離開。”

欽涯冷聲道:“我說過,呆會再喝。”

就那樣一次又一次,他偷偷將藥倒掉。他這樣持續了足月的時間,仍舊全身無力,使不出武功。但是整個人的精神狀況很好,走路、做事、運動,一切正常。這種狀況莫不是武功盡失,還能是什麽?

“你把什麽倒掉了?”阮小魚輕聲地問道。

欽涯轉過頭,理直氣壯地道:“藥。”

阮小魚心急道:“那是我親自為你熬的藥,你怎麽把它掉倒了。這樣怎麽恢複身子?”

欽涯冷聲道:“還要怎麽恢複身子?我都已經停藥足月了,武功仍舊沒有恢複。你下了什麽樣的毒藥,讓我武功全失?”

阮小魚不安道:“我怎麽會對你下藥?”

欽涯用力地握緊阮小魚的手臂,道:“你怎麽不會下藥?不是你還有誰,我的武功無緣無故全失,不是藥所致是什麽?”

阮小魚輕輕笑道:“欽涯,原諒我。我這樣做是因為我愛你。是,我下了藥,化了你的武功。但是,我也是為了要留你在我身邊才這樣做的。”

欽涯哼聲道:“卑鄙。”

阮小魚哀求道:“欽涯,原諒我。我不願意騙你,我隻想你呆在我身邊。”

欽涯冷聲道:“我要解藥。”

阮小魚輕聲說:“對不起,欽涯,就算是有解藥我也不會給你。更何況這種化功毒藥沒有任何解藥。”

阮小魚這樣做,無非是將自己送上絕路。欽涯對她的厭惡與日俱增,不理不采。幾次,他偷偷逃走,麵對那高牆銅壁,束手無策。就是爬,他也要爬出去。他幾欲逃走,都被阮小魚抓回來,“呆在公主府不好嗎?我對你這麽好,你還要悄悄離開。我到底哪裏做錯了?”

欽涯冷聲說:“為什麽你非要這樣糾纏不清?”

阮小魚不甘道:“我這樣做隻是愛你,有什麽糾纏?一開始是你招惹上我的。為什麽是我在糾纏你?”

欽涯道:“我並沒有愛過你。如果可以,我願意沒有曾經,一心一意地愛一個人。”一句話冰冷而又絕情。

欽涯留在公主府的每一個日夜都對阮小魚冷麵相對。沒有一天,他沒有思念著赤爾漠國外的荷衣。

大婚儀式的前一天夜晚,阮小魚低聲下氣地哀求,“欽涯,明天是我們的大婚儀式。你要開心一點,明天後我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欽涯用一貫的冰冷語氣道:“如果明天你非要讓我跟你成親,就抬著我的屍體去。”

阮小魚打掉仆人,關著門說話:“大婚儀式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和殿下哥哥的婚禮受到父王加倍的關注。從今往後,你就是赤爾漠國的駙馬,你在古域國失去的所有東西都可以再利用父王找回來。為什麽不願意配合父王呢?”

欽涯冷聲道:“我再也不需要權利,不需要那些虛無的東西。”

阮小魚激動道:“可是我需要你。無論如何,明天的大婚儀式你都得去。”

阮小魚的手段非狠即陰。大婚前,一劑**便將欽涯趕上架當新郎。早早的,他們這一對新人等在郝爾漠國的祠堂內拜祭祖先。欽涯臉上掛著微微的笑容,眼神有些迷離,還有微微的一些呆滯。隻是,旁人不注意時,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午時差一刻,所有的人都已經到位。宣讀祭拜禮數的郝爾漠國大人早已經等在祠堂內。正王子殿下折枝與王妃就位完畢便可以開始成親儀式。

祠堂外,荷衣清楚地看見欽涯牽著阮小魚的手微笑地站在祠堂外。她以為見錯了人,欽涯怎麽幸福地牽著阮小魚的手?

淚眼更模糊,她的腳步突然停止在祠堂外,邁不動。那腳上的神經壞死了,不聽她大腦地使喚。她僵持著那個邁步的動作,一動不動。是痛徹心扉?傷心欲絕?肝腸寸斷?都不是,是麻木、蒼白,一種六神無主的感覺向她襲來。

折枝輕輕喚她,“我的王妃,你好像身體哪裏不舒服。怎麽臉色這麽差?”折枝趕緊握緊她的手,細細地觀察,她的眼角竟有淚水,“我的王妃,怎麽哭了?”他輕輕拍打荷衣的背,給以安慰,“別傷心,這是開心的事。我們成親以後會更幸福的。”

荷衣哪裏聽得見折枝的安慰?她的腦袋裝著一江的江水,那波浪不斷的撞擊她的大腦,一浪一浪讓她分不清東南西北。好久,她都不知道生什麽事情了,傻傻地站在原地,莫名地流著淚水。

淚水被風幹了。初春的冷風,涼涼地吹著她的絲,掀起她的長長潔白披肩。似乎清醒一點了,她眨了眨眼睛,艱難地邁開步子。

宣讀祭拜儀式的郝爾漠國大人屈身道:“殿下,吉時快到了。”

折枝輕輕揮手,“我們馬上就準備好。”

那郝爾漠國的大人難為情地看向荷衣,小聲對折枝道:“神聖的祭拜儀式不可以褻瀆。請王子殿下讓王妃開心一點,露出微笑。”

折枝輕輕抹掉荷衣的淚水,輕聲道:“我的王妃,儀式開始了,笑一笑好嗎?”

荷衣從空白中醒來,抹掉淚水,嫣然一笑。

漂亮的仆人們輕輕放下荷衣的白色披肩。那披肩足足蓋過了三分之一的祠堂。荷衣拖著長長的婚禮禮服向裏麵走去。

終於,走到了欽涯身邊。欽涯仍舊是微笑地看著進來的新人。

怎麽會是這樣的?第一猜測,荷衣想到了於子期所說的妖法。她堅信欽涯亦如她,時時刻刻期望見到她。怎麽會再見到時不認識了?

欽涯的微笑有些天真,沒有煩惱,沒有憂愁,純粹的無憂無慮。荷衣在他麵前,如同初次見麵的陌生人。他隻是禮貌的一笑,示意打招呼。兩對新人共同舉行大婚儀式。而且,他沾阮小魚的光叫她皇嫂。

荷衣義無反顧地扔掉折枝的手,走近欽涯。

阮小魚得意的笑,欽涯已是她的夫君,哪還記得什麽嶽荷衣?

荷衣流著淚水,輕輕喚他,“欽涯?”

聞言,折枝上前拉住荷衣的手,道:“我的王妃,你認錯人了吧。他是阿依郞。”

荷衣聽不見任何人說話,依舊輕輕喚他,“欽涯?”

阮小魚不好意思地對著荷衣裝笑道:“王妃,這是雅娜的夫君阿依郞。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折枝附在荷衣耳邊輕聲說:“我的王妃,我們先舉行大婚儀式,有什麽事稍後再說好吧。祖先們還等著我們呢。”

荷衣再次扔開折枝的手,溫柔地喚道:“欽涯?”

折枝小聲道:“我不,我們緩期婚禮。先回宮休息,你的精神狀態不太好。”

荷衣輕聲喚欽涯第三聲時,他的笑容僵住了,換一種痛苦的眼神端詳荷衣,似在回憶。記憶裏的東西隨著這張讓他腦袋混亂的臉排山倒海地湧來。

一刹那,頭痛抵過阮小魚的**。他深愛的荷衣清晰地出現在他眼前,“衣兒。”

阮小魚搖頭道:“不可能,你怎麽可能還記得她?”

折枝對阮小魚厲聲道:“到底怎麽回事?”

欽涯輕輕替荷衣擦去臉膀的淚水,輕聲道:“我是在做夢嗎?是你嗎,衣兒?”

折枝命令道:“你們都先退下,大婚儀式暫時取消。”

等候的大人們挺身而出,“殿下,這樣會驚動列祖列宗。”

“殿下,使不得!”

“殿下,不可以取消大婚儀式!”

“殿下!”

“殿下……”

折枝揮手命令,“都退下,所有的事情我會解決。”

郝爾漠國皇族的大祠堂走得空空無幾人。先前的熱鬧,喜慶在這滿地的白色渲染下蕩然無存。

欽涯擦幹了荷衣的淚水,自己反而倒喜極而泣。

荷衣微笑道:“欽涯,是我。我是荷衣。”

阮小魚絕望地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她說的沒錯,欽涯從**中醒來過的確沒有可能。許是欽涯對荷衣的記憶太深,一見到他朝思暮想的那張臉就喚醒了所有的記憶。

折枝對阮小魚道:“玩火者**。”

於子期一直守在角落默默地關注著荷衣與欽涯的重逢,歡喜、欣慰、擔憂、酸澀。

阮小魚突然大笑,瘋了一般往祠堂外跑。她的人影風快地消失在初春的陽光中。

折枝輕聲質問荷衣,“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荷衣轉過頭輕聲道:“他才是我嫁的人。而我們,隻是協議。”

折枝輕聲道:“我的王妃,不要玩了。我們不是協議。不是說好了,給我時間,讓你了解我嗎?”

荷衣笑道:“折枝,不要再鬧了。你喜歡的人是雅瑪。”

折枝頓時沒有了笑容,“不是,我的王妃,我沒有鬧,是你在鬧。”

荷衣輕聲道:“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

欽涯著急地問道:“衣兒,你怎麽是他的王妃。”

荷衣笑道:“欽涯,有機會我在跟你解釋。”說罷,她對著折枝申明道:“折枝,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嫁給你。”

折枝不相信地搖頭,“怎麽會?他是古域國的顥琰王,怎麽會是你的夫君?”

荷解釋道:“他不是,為何我要千裏迢迢地找他?我想,我們必定給你帶來的麻煩。隻要你不要逼我嫁給你,其它的我什麽都願意賠償。”

折枝冷靜道:“他不可以帶你走。而你必須留下。”突然間,折枝變得理性、冷靜。為了郝爾漠國的聲譽與威嚴,他必須留下荷衣。

荷衣堅決道:“對不起,我不能留下來。”

荷衣說罷,牽著欽涯的手往祠堂外走。她拋開身上的長長披肩,走到於子期身邊,輕聲道:“子期兄,我們走。”

折枝快步走到荷衣身前,緊緊拉住荷衣的手,堅決地道:“你是我的王妃不可以走。”

荷衣頭也不回,悶聲道:“我是君欽涯的顥琰王妃。”

折枝肯定道:“你相不相信,我有千萬種方法讓你留下來。”

荷衣心裏清楚,在這郝爾漠國的土地上他們沒有自由。她隻是要堅定自己的決心,“就是死我也會跟欽涯死在一起。”

欽涯將荷衣輕輕攬在自己身後,眼神淩厲地看向折枝,“衣兒永遠是我君欽涯的妻子。”

折枝道:“沒有以前,從今往後她是郝樂爾漠國的王妃。”

欽涯厲聲道:“就是死,我也不會讓你碰她絲毫。”失去武功的他,霸氣不減,眉宇間盡顯他對荷衣堅定的愛戀。

折枝溫柔地望向荷衣,道:“如果你主動回來,我會饒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