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番外 許謙益篇

天空飄著小雨,這樣陰晦的天氣,對倫敦管控地下王國的年輕小公子們來說,太窒人。他們習慣馬上射野鹿,習慣光怪陸離的夜生活,酒吧,歌廳,滑雪場,年輕人愛玩的一切,長在高牆瓦簷下舊家族的許家公子們項項不遜人。這樣陰晦天氣裏那層逼仄的壓迫感管製著年輕身體裏活躍的細胞,要在平時,許家的公子們一定早就瘋了,家裏哪怕有再好的電玩城、室內遊泳館,也比不上找一夥倫敦的同學一起去高爾夫球場揮汗如雨來的青春活力合胃口。

但唯獨今天除外,陰雨綿綿的天氣再適合近期許家的氛圍不過了。

老天也給了這樣契合的背影牆。泣號,悲傷,壓抑,許家的天下,在這一天傾倒。

那枚羊脂扳指色澤通亮,在手中捂的久了,沾惹了身體的熱度,摸上去,瑩瑩滑滑的,映著小室裏的燈光,更生靈氣。

其實他並不愛飾物,連配槍都很少帶。但這枚羊脂扳指不一樣,陪伴他多年,稀世奇珍,許家上下皆知,這枚扳指是權勢的象征,老家族一代傳了一代,上溯已不知是曆史上的哪家豪門貴族的囊中物。誰是它的主人,誰就是現任權勢滔天的“許先生”,許家明爭暗鬥,虎視眈眈者不少,可偏偏扳指的主人是他——家族裏的養子許謙益。親近些的“風字輩”服他,但和他父親同輩的叔伯堂親們沒有一個人支持他,各個都揣著自己的小心思——許家的天下,怎麽可能拱手讓給一個沒有血緣的外人?

即便他也姓許。

他不是拓業之君,他守成,他一定會完完本本地把許家的天下,親手交還風字輩。但那一夥別有用心的叔伯,便不用想了。

那一枚小小的扳指,沉有千斤。

風字輩的小兄弟喜歡豔陽四照的天氣,符合年輕人的脾性。但許謙益卻完全不同,可能今天這樣的陰雨綿綿,更適合他溫溫吞吞的性子,他是喜靜的,以前在耶魯讀書的時候,除了圖書館和實驗室,許先生都鮮少涉足。

倫敦多雨,這一點形似老家族遷出來的江南故土風情。許家內宅的設計都走老舊的英倫風,他的書房和大臥室裏都有壁爐,閑來沒有太多的活動,他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書,躺在嵌好軟墊的躺椅上,倚著壁爐,翻幾頁閑書,一下午就過去了。

似乎誰都知道許家大少爺是溫雅的,不愛跟人計較,不會爭權,待人溫和有禮。但他坐到這個高位上,單憑溫文爾雅,怎麽治家?

隻有許家掌家的許先生和風字輩的手足,才知道這位先生的治家能力,他軟硬兼善,心地的確是寬厚的,但一旦手下觸犯原則,許謙益也絕不會手軟。很多年前,他們的父親、許謙益的養父就已經對他青眼相看,很早就讓他兼理家族事務,耶魯學成歸來後,許謙益在許家的地位飛升。養父許致善精心栽培,甚至早早就把羊脂扳指交給了這位賢才的養子。許謙益很聰明,自然不辜負養父的期望,相當認真地料理家族大事,才華早現,甚至幾度擺平了令家族頭疼的競爭對手的尋釁。

許致善相當喜歡這個養子,傳了羊脂扳指的意思,就已經有讓許謙益接手家族的打算。嫡係風字輩都敬重這位大哥,並沒有同根相爭的苗頭。

這樣看來,似乎許謙益四平八穩地掌權,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可是,叔父們不同意。仗著資格老,本來要放權已經很難,更何況還是放給一個外家的小子!如果說接班人在風寧風遠兄弟中挑選還可接受的話,把這麽大的家族、這麽宏偉的地下王國交給一個和許家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黃毛小子,那是萬萬不可答應的!

何況閣老不願放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都是叔父的輩分,誰願意聽一個後生小輩擺布?

所以,許家才會有奪權的危機。

如果父親許致善一直掌控許家的地下王國,不肯鬆手的話,虎視眈眈的叔父們即便有意見,也不敢當著父親的麵說什麽。手腕鐵血的當家許先生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王國被瓜分,那麽大的家業,不傳給自己的兒子,更不會傳給自己別有用心的弟弟們!

如果他一直活著,那該多好。許謙益和風字輩的兄弟們可以不必管外麵硝煙彌漫,學著做生意,學著應酬和黑社會打交道,隻是為了為自己父親分擔煩惱,並不是為了生存。

可是,許致善先生操勞了一生,總有撒手人間的一天。

這一天來的太快,許家的地下王國暗流湧動,“風字輩”被迫長大,身為長子的他,被迫背負各種流言蜚語,接起那麽沉的擔子。

戰爭,權謀,甚囂塵上。

就在前不久,中東出了一場好戲,這塊藏金的寶地讓利益至上的商人趨之若鶩,各方大佬也都在那裏集會,惹得“太平洋警察”一身冷汗。

等許家反應過來事情並不簡單,其中有詐時,倫敦家裏的壞消息已經傳來。許謙益竟被逼的脫不開身,許風寧當時也在,虧他拚命送出消息,布疑陣迷惑對方,才為許謙益爭取了時間,疾馳回英倫。

可怕的並不是圈裏有人要算計他,可怕的是,“那人”並不是圈中人,而是“許家客”。許謙益處處與人為善,即使在生意場上也很少得罪人,這次差點栽在中東,竟然是被自己人算計了!

許家的內賊千方百計把下任聲望頗高的“許先生”困在中東,心思實在太狠。他當時人在迷霧中,根本不清楚對方的目的,隻預感其中有詐。等他想回倫敦時,已經來不及了,幸好同去的許風寧反應快,自己留在中東麻痹敵人,讓許謙益騰出手去處理倫敦家裏的事。

真正的大陰謀,出在英倫。

他坐輪渡連夜趕回,一路兼程,因怕機場有人埋伏,走的都是巧路。回到倫敦時,父親許致善已經病危。

許謙益何其聰敏,這才恍然大悟,許家內賊為何千方百計要把他困在中東?因為有人在怕,怕他回來爭位。

但是許家的另一股勢力實在太小瞧他和許風寧兄弟情深了,他們離開時,許致善就一直在病榻上,這次中東異動,家裏又突然傳來消息令速回,許家兄弟就已經隱隱有感,可能家裏父親情況不太好。就是在這樣本該互戧“奪位”的情況下,許風寧寧願把自己絆在中東,也要騰出手來推許謙益回國。

他到家才一天,許家已經變了天。

他速度也很快,已經派人去中東接回許風寧,回來守孝。絲毫沒有一點避諱。

許家兄弟互相推位的胸襟著實狠狠打了別有用心之人的臉,他扣著羊脂扳指,在倫敦潮濕的陰雨天裏,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天翻地覆。

許風寧,很快就要回來了。和他並肩作戰,共同執掌倫敦許家王國。

許謙益孤單的側影在燈下晃過,此時外麵雨已經停了,空氣裏卻仍然濕濕潤潤,帶著雨後腥潮的味道。

他很冷靜,也很期待即將到來的一場硬戰,“風字輩”的幾位兄弟已經長大了,那些叔伯根本不知道,他多的並不是爭位的敵手,而是共同進退的手足兄弟。對於權力,他並不戀棧,隻要風寧想要,他隨時可以拱手相讓。

此時正是許家權力交接立位最艱難的時候,他對生意、對倫敦許家王國興趣並不大,但許致善遺言是要讓他接手,他一時不能背信,目前的決定是,先接過這個擔子,剔除荊條倒刺後,再把許家正式交給羽翼初豐的“風字輩”。

初看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湧,事情哪有這麽巧,他父親正好在幾個最得力兒子都不在身邊的時候病危?

那幾位叔父各懷鬼胎,如果真狠下心做了昧良心的事,暗害他父親,那麽等到許風寧一回流,就是他們兄弟聯手徹底報複清理門戶的時候。

羊脂扳指在他手底回轉,很細潤的色澤,觸著手中的溫度,更顯瑩透。玉養人,人也養玉,他戴這枚扳指這麽多年,早已經和它形神俱一。

屋外流光淺淺,雨後倫敦到處都是清亮的綠色,空氣很好,帶著泥土的芳香,勃發的生機掛在每一棵蒼青綠植的枝梢。

有水珠順著葉尖滴落下來,映射一片瀲灩五彩的光,落地時,蹦碎四濺。

許謙益皺了皺眉,眼下最緊要的是,趕緊派人去接應許風寧,如果他猜的沒錯,他的叔叔們不會那麽容易讓許風寧從中東脫身,回到倫敦家裏。在這個節骨眼上,許致善停棺倫敦,各方大佬必然會從世界各地趕來吊唁,到時人多口雜,想要在媒體眼皮子底下搞點小動作並不容易,他們的盤算當然是許家少壯派風字輩在場的人越少越好。

他不能掉以輕心,一定要保許風寧一路平安。

助理葉染站在門口,躊躇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扣了扣門,許謙益抬頭,見是自己的外派助理,豁然從躺椅上坐起來:“風寧回來了?”

葉染沒說話,隻輕輕搖了搖頭。

許謙益擰眉:“什麽事?”

她這才抬頭看許先生,逢許家大變故,這幾天許謙益狀態不大好,從前精神抖擻的麵容覆上一片悲戚之色,眼神有些黯淡,略顯憔悴。他穿的倒是簡單,平常的家居服,很舒適的樣子。因為目前謝絕外客,也不必出去接待,他在自己的書房,一切穿著都從簡。

令他意外的是,葉染前腳剛到,他那位陪棺的姨媽也跟了來,因是守著故去的許先生哭了一夜,此時眼睛通紅,氣色並不好。

許謙益也不再顧葉染,起身就去扶他那位自幼相依為命的姨母:“姨媽不去陪父親?”他勉強擠出一絲笑:“怎麽到我這兒來了?有事找我的話,隻要讓人來叫,我馬上就趕過去。是不是父親靈堂缺人守?”

姨母歎了一口氣,握他的手:“你好自為之。”說罷,已經悄悄撇過臉去,暗自落淚。

許謙益更覺狐疑,把質詢的目光落在葉染身上。

葉染被他盯的不耐,心裏有些害怕,低頭退了一步:“許先生……”

“什麽事?”許謙益依然溫聲細語,但語氣中隱現的果決和利落讓人心底發顫,葉染不敢看他,緩聲說道:“西府那邊出了點事,剛才阮太太身邊的小丫頭一路哭著跑過來,這事……我做不了主……所以……”

許謙益神色微變:“西府怎樣?”

西府,這兩個字像一聲驚雷,劈在他頭頂,很久沒有聽過“那邊”的消息了,誰都知道小許先生忙,許致善先生將這位養子當成接班人培養,會瞧眼色的人多,陳年舊事都壓著不敢說,一旦權勢將傾,所有的髒水都會向他潑來。

“西府”,這兩個字如今在許謙益的至親看來,是一支支刺向小許先生心髒的利劍。

他的叔父們必然會揪著舊事大做文章……偏偏是在這個緊要關頭,西府那邊的阮太太出了事。

管也是錯,不管也是錯。

他擰眉,差不多將要發火了,才從葉染口中逼出話來。葉助理跟著他很多年,一直都是許謙益這派的,那些閣老幾番遊說,她始終沒有另擇他枝。許謙益的為人葉染很清楚,這位許家大公子才真正能稱得上“謙謙君子”,在她的印象中,許謙益從來都是溫和仁厚的,對待親屬,對待手底下的人,一直都是客客氣氣,不動顏色。

他今天卻明顯不對勁,葉染再不開口,恐怕這位謙謙公子數年難得一趟的火氣都要撒在自己身上,她一咬牙,終於說道:“西府阮太太那裏的小虞,剛剛一路哭一路跑,到我這裏來……說是……說是……”

“說什麽?”他聲音有些喑啞,眼底透著掩蓋不住的憔悴。

“阮太太恐怕不行了……”

話音剛落,許謙益臉色變的更白,但許先生不愧是許先生,他的鎮靜與從容已經深得唐寧街謀略家的精髓,幾秒鍾時間,臉譜已經變化,很快掩蓋了真實情緒,表麵上看不出一絲不平靜。隻有注意細節的葉染才能發現,這位先生垂下的手已經握成了拳,指骨攥的沁白,那枚羊脂扳指,被扣在掌側,泛著冷光。

他吸了一口氣,語氣平靜:“阮太太怎麽了?前陣子不是在保胎?父親很重視,飲食餐給都是東府調過去的,怎麽……”

許謙益突然閉上了眼睛,聲音在微微發抖。

葉染有些不忍心,但人命關天的大事,她隻能如實交代清楚:“算起日子,是要生了,聽西府跑來的小虞說,太太生了兩天也沒生下來,這回正在那兒吊著命呢……”

“生不下來?”許謙益大驚,女人生產的事他雖然不懂,但基本常識還是了解的,《左傳》中記載鄭莊公母親薑氏生莊公時難產,從此不待見這個生來帶禍的長子,才有了後來“鄭伯克段於鄢”的故事。但故事發生在醫療設備幾乎等同於零的古代,才會差點發生母子俱亡的慘事,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的倫敦!怎麽可能還有女人因為“生不下兒子”而賠上自己的性命?

“是難產。”葉染退後一步,不敢看許謙益的眼睛。

“怎麽不送醫院?動手術不可以?”許謙益語速飛快,他著急時就會蹦出一串英語,很標準的英式發音。

葉染也用英語對答:“她們那邊三推四阻,許先生應該知道,那幫女人……”葉染馬上掐住尾音,不敢顯露太多主觀情感,說道:“我想……小虞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了,是絕不會來麻煩許先生的……”

他皺眉,沉思,頭痛地揉著額角:“這我知道,她……不會……不會麻煩我……”

許謙益很果決:“馬上叫助產士去西府!動手術!救人要緊!”他突然轉身,情緒有些激動,但能看的出來,他已經在很努力克製,許先生低著嗓子,聲音喑啞:“我去看看。”

葉染有許謙益一句話壓著,自然敢放開手腳去做,她回身匆匆地踏出房門,得了命令準備去壓一壓西府那幫為所欲為的女人。

許謙益這邊卻遇到了更大的麻煩。他心裏清楚,這個節骨眼上,他該避嫌,西府是萬萬去不得的。但他不能,他克製隱忍這麽多年,最終還是衝動了,尤其這件事還關乎她的命……

自幼和他相依為命的姨母,這時已經淚水漣漣,撲過來幾乎要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謙益,你不能去!你想到後果了嗎?!”

多年的心血,栽培隻此一人,許謙益卻要親手將自己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姨媽,我……”他目光呆滯,麻木的就像一個木頭人。

很靜的室內,隻有長輩的低低抽噎回旋。她不敢說太多的話刺激眼前情緒已經十分激動的外甥,隻能用沉默給予他清醒的思考。

許謙益頓了頓,有些寬解的意思:“姨媽,不是我不明白人言可畏,但……”他眉頭緊鎖,語調中夾著幾分苦澀:“西府那邊太亂,祁叔又不在……那些姨太太爭風吃醋難免殃及池魚……她……”

蔡玉娥抬起頭,有些訝異地看著自己早已長成的外甥。許謙益果然聰敏過人,她原本以為小許先生隻管外麵的大事,內府家宅那些女人之間爭寵的伎倆他完全不知,沒想到,小許先生心裏跟明鏡似的,隻是嘴上不說。

西府阮太太今天逢上這遭要命的禍事,家裏很多老人心裏都清楚,多半是西府早已分家出去的堂叔許致祁管教內眷不嚴,難免有幾個貌美如花的姨太太恃美行凶,居然連產婦的生死都敢拿來做爭寵的籌碼,實在太過分,太可惡!阮太太一向性子軟,當年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她在家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許致祁後來性格大變,在外麵招惹了不少漂亮女人,帶了幾個回來,這裏有賭氣的意思。偏偏阮素岑氣量大,不吵不鬧,許致祁不知心裏怎麽想的,看原配夫人一點也不在意,愈發覺得沒勁,對正室越來越冷落。其實男人終歸是心裏在意,才會麵對心愛女人寵辱不驚時手足無措,但那些“姨太太”哪會知道,隻當阮素岑已經失寵,發了酵的包子,誰都能上前捏一把。

這次生產大事,請不來醫生是假,估計是有人一邊應著,一邊又暗地拖延時間。許致祁再狠再怨,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親生的孩子過去,卻無動於衷。西府內眷心裏揣著算盤,趁許致祁外出辦事,便想暗地裏給阮素岑下絆子。許謙益又不好明裏插手,西府阮太太和正當累積聲名的小許先生之間是什麽關係,在許家,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他不能,也不便插手,許致善先生剛剛過世,那個位子空了出來,這節骨眼上,許謙益更會謹小慎微,決不能出一點差錯,給“致字輩”的叔伯留下口舌。

她們料準了許謙益不敢賠上前途去管一個早已嫁作他人的舊相識。

但她們料錯了。

“謙益,你冷靜一點好不好?你先坐著,我們在這邊等消息……”蔡玉娥抓著許謙益的手臂,想要把他拖到椅子上坐下。

“我不能等,姨媽,我不能冷靜啊……”許謙益蒼白地笑笑:“我怕我一冷靜,就太會為大局著想了……我不去,會後悔一輩子。”

蔡玉娥突然覺得眼前一黑,連手臂都鬆泛了些力氣,許謙益的袖子從她手裏脫了出來。她第一次覺得這樣乏力,許謙益自小就很懂事聽話,隻要是她說的話,小許先生樣樣聽,可是今天,他的反應太出人意料了。

“醫生會去,會盡最大的努力救人,謙益,你不要急,你再等等……”

“姨母,你也知道,生個孩子根本不是大事,可為什麽會鬧成今天這個樣子?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太多,姨媽,我如果不在場,不知她們會不會再托借口害死人……我不想,”他頓了一下,眼睛發紅,“不想,後悔終生。”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蔡玉娥愣在那裏,直到許謙益將將要跨出門檻時,她才反應過來,突然一步躥了上去,緊緊拖住許謙益的衣服:“孩子,你聽姨媽一句,姨媽把你養這麽大,不會害你的呀!”話說到這裏時,已經開始哽咽:“你不能去!你要是在場,他們會用怎樣惡毒的語言攻擊你!孩子,你父親屍骨未寒,他不忍……不忍看你這樣的呀!”

他閉眼,眼睛疼的要命,卻幹涸的流不出一滴眼淚,他俯身,一點一點把衣角從蔡玉娥的手中掰出來……

許謙益突然跪了下去:“他們要怎麽說就怎麽說吧,姨母,實話告訴你,他們詬病謙益的,沒有半句假話,我也從來沒有不肯承認……”

“你……你……孩子?你在說什麽?”她顯然有些失望,那些事情,她心裏自然也是清楚的,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許謙益竟然承認的不慌不亂,沒有半絲猶豫。或許在他和西府那位“小嬸嬸”不清不白時,就已經想到會有流言遍天的一天,他許謙益,敢愛敢恨,對自己做過的事,從來不會矢口否認。

太“君子”,在謀權的大家族裏,注定吃虧。

許謙益突然扣頭,頭敲在地板上,聲音沉悶……

“姨母,求你,這次去見她,也許,是最後一麵。”

原來許謙益也會流淚。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卡了,才寫了兩千,實在發不上來,抱歉~~

答應過大家要日更6000的,我盡量!所以隻能先放番外!

我盡量努力碼字,但連自己都看不過去的字實在不敢發上來。。希望大家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