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距離大宋首府臨安城不過區區三百裏餘裏地,全力而為隻需要一天,侯青雲與李依琪換了兩匹馬,一路停停走走,也隻用了兩日便趕到。
臨安不負大宋京城之名,背靠西湖,原本就是山川奇秀的風流寶地,輩出人傑。
宋室南遷後由皇室經營了百年,將這座秀麗之城修築的更是繁華無匹。
師姐弟兩一進城門,站在長街遙望過去,隻見雕砌閣樓盛形精致,青磚白瓦一字排開,齊整如一,街邊小攤小販、雜耍藝人呼三喝四,往來人潮熙熙攘攘,到處都是歌舞升平,才子佳人,果真是風景如畫,一派欣欣向榮景象。
臨安雖然沒有大興府那般宏大,精致錯落上卻更甚一籌。
李依琪從未到過臨安,一見之下大為感歎,她西夏的都城興慶府蒼涼而樸實,繁華的程度連臨安的一半也遠遠不及。
此刻的李依琪心境與當初自西夏出發大不相同,現在的她不過是一個江湖兒女而已。
二人在城內隨意逛蕩,東瞧瞧西逛逛,還真是樂趣叢生,不過臨安的風景繁盛又豈是一兩天就可以看完,何況侯青雲估計此次在臨安城內恐怕也不止呆一天兩天,還是先辦正事為上,於是先打聽了一番太子趙竑的府址。
太子趙竑雖然身居皇宮內的東宮之中,但兩年前趙竑被皇帝冊封為濟國公,在臨安城西城區同樣有一座莊園,濟國公府。
濟國公府占地千畝,坐落在西城靠近城門的位置,是座非常大的莊園。莊園內含錦繡,布置格調優雅,絲毫不比金國六皇子趙王府小氣。
國公府前院擺設精致,後院則和趙王府布局差不多,一座座廂房錯落有致,容納各地來投奔的食客,基本上個人都有各自的絕藝,當然隻是自稱有絕藝,真實性難以評估。
侯青雲與李依琪一路行到濟國公府前,旋即被守門衛士攔了下來。
二人稟明來意,國公府侍衛眼見二人形貌不凡,又是一幅武者裝扮,心下不敢怠慢,請二人稍等片刻,徑自轉身進入府中,通報國公府管家。
沒片刻,一個師爺麽樣的幹瘦男子走了出來,侯青雲一見這人模樣,心中忽然生出一副古怪的念想。
“這人形容怎會‘舊時代’的地主周扒皮那麽吻合?”
那師爺模樣的管家穿著一身絳紫色的錦袍,一雙八字眉掛在幹瘦的臉頰之上,怎麽都像個囧字。
完全就是一副尖酸刻薄的麵相。
“周管事,就是這二位義士欲來投奔。”王府衛士神色恭敬,看來這周管事地位不低。
周管事一臉傲慢,斜眼覷著二人,在侯青雲身上隻是一掃而過,待見到李依琪之時,一雙狹長的眯眼中閃過一絲火熱。
“老夫添為國公府管事一職,不知二位義士有何本領?”
“我師姐弟二人久居深山,藝成下山後,正欲報效朝廷,混跡江湖這些日子常聽聞濟國公慷慨仗義,是以特來投奔,以效犬馬之勞。”侯青雲朗聲答道。
周管事又上下掃了侯青雲一番,忽然覺得侯青雲的眼神讓自己不舒服,冷冷說道:“咱們國公府可不養閑人,你二人若想投奔,需得展示下自己的功夫。”
他見侯青雲二人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由哼了一聲,道:“跟我來吧。”
周管事當先而行,侯青雲與李依琪跟在身後,三人穿行在精致的朱戶回廊中,侯青雲正欣賞國公府內雕欄玉砌時,迎麵走來一個白衣人見到侯青雲,突然停下腳步。
“壯士,你怎麽在此?”
聽聲音有些熟悉,侯青雲抬眼一瞧,頓時樂了,“這裏居然也能碰到了熟人,世界真小。”
“馬夫子!”
來人正是一襲白袍的馬文才,與當日在金陵烏衣巷所見略有不同,原本就英俊的馬文才眉宇間多了一份飛揚之色,更添神采。
“你們認識?”周管事囧眉一挑,更顯囧,他冷淡的道:“既然你們是舊識,那二位義士就由馬管事接待好了,老夫先走一步。”
周管事似乎不是很待見馬文才,擺擺手,大搖大擺的走了。
“這老兒倒是挺神氣的。”
李依琪一直忍著,此時才終於笑了出來。
侯青雲也笑了笑,對馬文才道:“沒想到數日不見,馬夫子便已榮升國公府管事了,真是可喜可賀!”
馬文才聞言也麵露笑意,道:“說來也慚愧……對了,還沒請問壯士的大名?”
“我叫侯青雲,這是我師姐李依琪。”侯青雲指了指身邊的李依琪。
李依琪也抱了一拳,馬文才同樣回了一禮。
既然是正式認識了,馬文才也沒那麽不通人情,自然不會真的帶著二人去做什麽‘校驗’,他引著二人來到自己的廂房廳堂裏。
待幾人坐定,馬文才歎了口氣,頗有些唏噓之意,道:“那日英台被梁指揮使帶走之後,我便如醍醐灌頂,晃覺自己這些年的行事荒誕,以致於落得個狼藉名聲……”
馬文才雖然有才華、有抱負,但史彌遠當道,大肆宣揚理學之風,這讓馬文才一直鬱鬱不得誌。
他在金陵書院做夫子期間,效仿魏晉時期的文士,放浪形骸,經常聚眾飲酒狂歡,當然醉態之後會做些狂放不羈的事情,具體就是開些‘無遮大會’之類的,實質就是聚眾Y亂……
以致於讓周圍的人都誤以為他馬文才有龍陽之好……
不過馬文才還算沒有最終沉淪,上天派了個小天使祝英台來拯救他,祝英台身形嬌俏可人,精靈乖巧,在金陵書院沒幾天就被文采風流的馬文才深深迷住,她的古靈精怪也讓馬文才體驗了前所未有的感覺,二人心有靈犀,卻隔著夫子與學子身份一直未公開,直到那日烏衣巷中與梁山伯的相遇,才算是揭破了這層薄薄的麵紗。
祝英台走後,馬文才痛定思痛,覺得自己不能再如此渾噩度日,需得作出一番事業,方才不負自己的一身才學,方才不負了祝英台對自己的愛意。
馬文才想到當今朝政為史彌遠把控,自己既然想要有一番作為就得找能扳倒史彌遠的人投靠才行。
當今宗室中也隻有濟國公,太子趙竑才有這個實力。
太子趙竑是寧宗皇帝欽點的皇位繼承人,趙竑曾經表示待他即位之後,要將史彌遠流放千裏,結果讓史彌遠安插在趙竑身邊的眼線傳回給了史彌遠。
史彌遠惱怒之下,便生了謀篡廢立主意,扶持了宗室趙貴誠為沂王,明眼人都看得出史彌遠的打算,隻是不知道他會在什麽時候,用什麽方式來完成新舊替換。
寧宗皇帝年老體衰,年前感染的風寒一直未愈,這讓原本鬥的熱鬧的史彌遠派係和倒史派同時沉寂下去,兩方都在等待,等待那麽一個時機的到來!
馬文才匆匆離開金陵,來到臨安投奔濟國公,他的文采、談吐、見識無不是非凡,一針見血,趙竑約談一次之後,便覺得可以委以重任。
也就是如此,馬文才才能夠剛來幾日,便榮升為國公府管事。
其實倒不是馬文才真的如諸葛武侯一般,胸有宏才偉略,他才剛剛來到臨安,又不識此時朝廷內部派係,怎麽會立刻受到重用?
那還是因為這個趙竑,實在是不受朝廷待見。
雖然這個趙竑被寧宗皇帝冊封為太子,寧武軍節度使、濟國公,身居太子東宮,看似前程無量,卻因為朝廷完全就被史彌遠一幹奸黨把控,什麽左丞右相、參知政事都不待見這個太子。
因為趙竑資質實在是太一般,也就是前幾年才被寧宗冊封為太子,覺悟太低,對史彌遠奸黨的防範太差,不懂得經營自己的勢力,對朝中忠於社稷的臣子也不懂得攀好關係,以至於滿朝上下也沒幾人看好他。
史彌遠扶持沂王趙貴誠後,趙竑胸無城府,經常公開的斥責史彌遠,以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這些話無一例外的都被眼線傳到了史彌遠耳中。
馬文才來到濟國公府之後,與趙竑秉燭夜談,趙竑才驚覺自己的做法實在是太過愚蠢。
由此可見,太子趙竑身邊根本就是無可用之人!
不但沒有可用之人,這濟國公府中,也不知有多少是真心來投奔向做一番事業,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史彌遠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