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擺脫了老叫花兒。”

侯青雲飛身掠過秦淮河水麵,也不顧沿途所見的畫舫上驚駭欲絕的遊客,忽然瞧見眼前一艘燈火通明的龍船載歌載舞的緩緩行駛,便飄然來到龍船之側,幾個提縱便上得船來。

他的一係列動作幹勁利落,即便上了龍船,也無人察覺。

這艘龍船分為上下雙層,下層人聲鼎沸。席間賓客或相互勸酒,或吟詩作對,或與歌姬舞女飲酒作樂,調情撫弄,好不熱鬧,而上層則似乎是有重要人士在聚會,幾個壯碩的漢子腰跨長刀,守在樓梯口,並非是什麽人都可以上去。

這下麵一層的人看不出什麽門道,上麵的可就大有文章了。

侯青雲一眼所見幾個守門的漢子沉穩幹練,不像是普通的打手,又見幾人腰跨的長刀寒光閃閃,他心中若有所思。

“有名堂,我上去瞧瞧?”侯青雲裝做普通的醉酒賓客搖搖晃晃的在龍船下層轉了一圈,待到轉悠到無人的地方,便施展起壁虎遊牆功,沿著龍船外壁向上攀爬,隻不過爬了幾步便運氣提縱而上,輕巧的越到龍船二層。

今夜的月色並不十分明朗,侯青雲借著夜色緩緩靠近二樓聚會的一撮人所在,直到能夠看的清,聽得見這些人談話,這才停了下來,找了處隱秘的地方閃了進去。

不管是二樓聚會的人,還是守衛在一旁的帶刀侍從,都沒有察覺到侯青雲的潛入。

這一夥人都穿著比較華美名貴的衣衫,大多是中年人,身形各異,隻有一個年輕人,二十歲左右與侯青雲差不多大,同樣是氣度不凡。

侯青雲聽這些人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一會兒,大概了解了是某個大人物在金陵遊玩,而另外的隻是隨從或是陪同,隻聽這些人這樣說道:

“本王此番金陵之行收獲甚大,李監察有心了。”這是那個年輕人所說,聽口氣似乎這人就是眾人的首腦,也就是那個大人物。

“殿下誇讚了,金陵曆來便是如此繁華。”一旁的中年人忙著恭維。

“可惜恩相不能同來,也算是一件憾事。”年輕的殿下似乎有些可惜。

“恩相他日理萬機,如何抽得身來巡遊金陵。”另外一人接口道。

“哎,若是天下太平,恩相又何須日理萬機?”殿下歎了口氣,並未多做言語。

“沂王殿下說笑了,如今不正是風調雨順,四方太平麽?”之前那個李監察笑道。

沂王殿下?侯青雲忽然心中一動。

“殿下有如此憂國之心,是我等臣子的福氣,來日殿下登臨大寶——”

可能是忽然察覺到自己說漏了嘴,說話之人立馬緘口不言,而李監察則嘿笑道:“今日殿下巡遊秦淮河,良辰美景的,咱們也不能掃了殿下之興,此番不談政事,隻談風月,隻談風月!”

眾人哈哈笑了起來,紛紛談起各自見聞的風月佳事,不一會兒又有騷人吟詩唱詞,賓主之間,相互勸酒,各自歡愉。

侯青雲聽他們所講的話語中不時提到‘恩相’,‘史丞相’之類的詞語,想來這夥人定是史彌遠的爪牙。

而那沂王殿下侯青雲之前一直有些耳熟,現在串聯一下便豁然開朗:沂王殿下不正是史彌遠找來充數的趙氏宗親趙貴誠,也就是後來更名為趙昀的理宗皇帝麽!

趙昀這個皇帝做的實在是不咋地。

寧宗病逝後,趙貴誠在史彌遠的匡扶下做了十幾年傀儡皇帝,到史彌遠死後才開始親政,初時倒是想有一番作為,結果宋軍在端平年間倉促出兵北伐,慘敗於蒙古人之手,元氣大傷。

此後趙昀再無鬥誌,毫無作為,晚年沉溺聲色,提拔了賈似道、丁大全等奸佞為相,朝綱敗壞,以至於南宋後期國力衰弱,呂文煥獨守襄陽六年孤立無援。

最終元朝大軍造出了回回炮轟開了樊城城牆,元帥阿術下令屠城,呂文煥眼見襄陽城破在即無法抵擋,為保全襄陽軍民免遭屠戮,這才獻出了襄陽投降。

襄陽一破,孱弱的宋朝再也無法阻擋,忽必烈的元庭大軍**,隨後臨安淪落,慘烈的崖山海戰後,大宋宗室全滅。

神州大地徹底落入蒙古鐵蹄之下被蹂躪了百年,華夏文明毀於一旦。

當然,在這片時空下,是郭靖、黃蓉一家孤守襄陽六年,終在城破之日一齊殉了國,也由此成就了郭靖蓋世大俠的英名。

“嘿,這可是一條大魚啊!”

侯青雲心中喃喃自語,他的想法倏然一轉,“我現在就出手斃了趙貴誠,史彌遠沒了傀儡,大宋之後的曆史又會走到哪裏?”

想到這裏,他的心中砰然而動,不過也就是一會的事,片刻之後便冷靜了下來,“史彌遠沒了傀儡再扶持一個便是,我就算是殺了史彌遠又有何用,他那幫黨羽再推一個右相出來就是,除非把這幫奸黨整個兒一鍋端……”

想到這裏,侯青雲忽然感到一陣說不出來的怪訝:我還真是代入感十足,才來宋境這麽兩天就憂國憂民起來了,難不成我有顆愛國之心?

這個混亂的時代,宋、金、夏、蒙古、吐蕃、大理諸國並立,以占據了中原的金國為首,南朝宋室雖然偏安一隅,可它依舊代表了華夏文明的正統。

“也許我真是心懷民族大義,否則也不會這麽急著去草原大漠除掉鐵木真。”

“可惜這是個大時代,僅憑我一人又能成什麽事?”

侯青雲心下了然,耳聽得二樓的史彌遠的一幫奸黨正在大肆阿諛‘恩相’之類的奉承話,侯青雲大覺厭煩,便準備離開。

“走之前,給這幫奸人一點教訓也好。”

侯青雲想到了個主意,他輕笑一聲,起身借著夜幕悄悄離開二層,又順延而下攀至一層,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輕身躍入秦淮河水之中,五指成爪,對著樓船底板一頓狂鑿,之後便借著月色泅水離開。

侯青雲鑿穿地板的時候並沒有發出什麽聲響,等到他泅水遠離之後,那龍船開始倒灌入水,船身傾斜之時,船上之人這才惶恐起來。

由於龍船底板被他鑿的徹底,花燈龍船傾覆的速度很快,耳聽到船上之人慌亂的叫喊哭嚎之聲大噪,秦淮水麵上附近的一些畫舫和龍船紛紛駛上前去救援。

花燈龍船船身片刻間便沉沒水底,船上之人紛紛落水,好在這個時節氣溫回暖,河水並非十分冰涼,大部分落水之人都是抱著殘破的船板上呼喊救援,一時半刻也凍不死,很快便被趕來的大小船隻救起。

已經泅水上岸的侯青雲哈哈大笑,以他的眼力甚至見到了沂王趙貴誠那夥人同樣是狼狽無比的在水中掙紮,雖然很快便被其他船隻救起,性命無憂,但一番驚嚇是免不了的。

雖然渾身濕透,但也沒什麽打緊,見不得水的《九陰真經》下卷和銀票等紙質事物早已被牛皮紙包裹的嚴實。

他盤坐在岸邊,運轉九陽神功不到半個時辰便將衣物蒸幹,見時間不算太晚,又重新來沿著河畔小路來到太白酒樓前。

秦淮河上有一艘大型龍船無故沉沒,這不影響其他人繼續欣賞水上燈元的雅致,夜遊的畫舫和龍船依舊,而太白酒樓裏文人騷客依舊是放浪形骸,觥籌交錯間,不時有書生引吭高歌,引得周圍人一片附和。

侯青雲在跑堂夥計的引領來到了二樓,又再次與郭靖一夥人碰上了麵。

此時郭靖四人正坐在靠近河畔的位置,郭靖依舊是一副老樣子沒有變化,而黃蓉與穆念慈都換上了新衣裳,不過款式沒變。楊康則一襲磊落藍衫,加上本身相貌英俊,看上去像個富貴公子哥。

四人在金陵城裏麵逛了半天,又聽聞路人介紹太白酒樓是欣賞秦淮河夜景的極佳去處,眼見天色漸暗,便來到了太白酒樓裏,選了個靠近河岸的位置坐下。

黃蓉正與穆念慈二人雖然關係是情敵,但都是少女心性,也不至於和宮廷裏麵妃嬪一般勾心鬥角,一日的鬧市遊玩,便已親如姐妹,此刻席間正絮叨著白日所見種種奇聞樂事。

楊康在一旁側耳傾聽,眼見黃蓉與穆念慈不時發出陣陣銀鈴般笑聲,又見黃蓉說道開心處神采飛揚的笑容,心下感慨:“如此佳人,卻落到土包子郭靖手中,上天待我楊康不公啊!”

二女談的有趣,郭靖卻沒有仔細聽。此次江南之行,讓他體會到了南方風物人情,遠較北方精致繁盛。但一想到金人強盛,或許不久即將大興刀兵,戰火波及到此處,恐怕這些良辰美景便將化作廢墟。

郭靖心中沉悶,他生長在草原大漠,雖然李萍和江南六怪自小教導他大義,郭靖也一直以宋人自居,最仰慕的便是驅逐金人鐵蹄的嶽飛嶽爺爺,他有憂國憂民之心,卻不知該如何去實現報國的理想,望著秦淮河麵的旖旎風光,又聽聞畫舫中不時傳出的軟膩歌聲,心中忽然升起少有的悵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