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獨木橋上青衫客
再次包圍與被包圍的,或許是因包圍者是一雙雙的碧眼,或許是因並沒有流瀉出殺氣的緣故。以至於身後唐門子弟也自然收斂了滿身的戾氣,均是沉默地站定在我與唐聆的身後重重喘息。
無意中淡掃一眼,唐門子弟對身前包圍著我們的一群碧眼之人,眸中並無多大的新奇之色。但望著前方熊熊燃燒著的火焰,無不顯露出萬分的焦急,仿佛欲就此不顧一切地衝殺過去。
但去路卻被這群非唐門的碧眼婆羅族給堵死了,唐門外姓人多數為碧眼婆羅族所救。是以,唐門子弟不會對碧眼族動手。而混在唐門裏真正的碧眼婆羅族之人,想來也不會與同族相殘。
在這種雙方都沒有多大的敵意的情況下,唯有僵持繼續。
時至此刻,已無心去猜測唐門的這把大火究竟是誰先點燃的,但眼下去救人是必須的。
焦急與不焦急的對比,唐門的氣勢明顯不敵。但眼下來論這贏敗,似乎頗為無稽。
其實男孩並非碧眼族,她身旁的女孩也不是。可有一點非常顯然,在場的碧眼之人卻是聽令於這兩個孩子的。是以,男孩無視了所有唐門子弟的焦急,也沒有依照我所言地讓開路來。
在仰首盯著我看了片刻後,他輕啟唇口道:“雲姐,麻煩你去找找嫣子將她從樹上解下帶過這裏來。至於你們,快些動手將這個女子綁起來帶回去。記得不可傷碰了哪裏,不然爹爹會生氣。”語畢這番,他抬高手指指著我。借由火光與月色的照映,我看到了他的眼底擺起的淡漠。
沒有太大情緒起伏的眼神與緩慢的聲調,滿溢老氣橫秋的味道。若不是稚氣童音貫耳,真會讓人誤認為是個年長者。不喜歡,我不喜歡這個小男孩的眼神,不喜歡他與年紀不適宜的老練。
雖不喜歡,可也無可奈何。我如此年長,難道去與一個才到大腿的小鬼計較不成?但我非他娘親也,他不該吩咐人將我綁了去。不過看在他身旁碧眼族的份上,這無禮似乎隻能忍下了。
隻是唐聆與所有唐門子弟為他這句綁人的言語,氣息又是驟緊,並再次擺出了迎戰的勢態。
緊張氣氛本是一觸即發的,可女孩卻忽然揚起手掌在小男孩的頭頂輕輕敲打了一擊後語略含責備道:“小翼,這可是你娘,你怎麽能吩咐人綁她?”語畢,她將視線調轉給我,淺笑盈盈道:師娘,這幾年師傅總不斷尋著師娘的下落,現在終於可以一家人團聚不再分開了。”
女孩的聲音很細軟,看似不過九或十歲的年紀,但眸底的怡然微笑卻讓人隱約感到熟悉?
而且她眼角眉梢展現出的神采與那小丫頭或是眼前的這個小男孩,都是大不相同的。
樹上的小女孩與小男孩看我的眼神,是一種仿佛初次認識,帶點兒新鮮的探究意味。
然而這個女孩看我的眼神仿佛是那種很早以前便與我相熟,疑惑卻又不會讓人反感。
思緒至此,忽聽小男孩又是揚聲言道:“雲姐,對一個沒有養育過我,隻是靠畫冊與爹爹講述形容之人,我做不到可以瞬間喊她娘親或是對她立即產生好感的地步,至少現在還做不出什麽違逆自己心意的舉止來,爹爹也並沒勉強我這一點認知或是將他的喜好強加在我身上。”
語畢這句後,男孩揚臂揮開了女孩放在他發頂的手,仰首側目朝女孩滿目不悅地望定。那倔強不悅的眼神仿佛在向女孩說:既然爹爹都沒有勉強我這一點,你自然也是不能勉強我的。
一高一矮就此對視了一陣,女孩又是語帶責備道:“小翼,你這性子真是太不討喜了。”這句歎息而落,女孩又揚起手掌在男孩的頭頂敲打了一下,跟著便將視線掉轉與我對視一番後再次裂唇淡笑地輕聲言道:“師娘,小翼還小,不懂事,等長大些應該就會懂事很多的!”
語畢,她扭轉視線滿目疑惑地在夜幕下四處觀望。在我揚起指尖指了指將小女孩綁著的位置後,她又是朝我含笑點點頭地帶領著幾人朝那處走去。而我,又是空餘出了視線朝小男孩望定。
他身後的碧眼之人,在女孩離開後欲走上前來將我捆綁,因為真的由懷中拿出了繩索來。
見狀,唐聆忙揚臂將我護在身後,唐門子弟也立即上前分開兩邊站在我們身旁擺開陣勢。僵住此間,唐聆揚起雙指朝我的眼睛襲來。
在取下了我眼裏的薄膜後,他將我推向前麵走來的碧眼之人言辭厲聲道:“你們誰敢!碧眼婆羅族一直都是以女子為尊男子為輔,這是曆代不變的祖訓,違者必以族規處置!不論你們是否已不再重視碧眼族訓,她卻是我唐門碧眼婆羅族的族長,敢動她者必是與整個唐門碧眼為敵!”
借由唐聆此舉,想來我的碧眼已顯。拿著繩索朝我走來的幾名碧眼之人,莫約是看清了我眼睛的顏色,然後腳步停了下來,並全將眼神朝小男孩望去,接著便退了回去地將手臂垂下。
看來不論分裂與否,碧眼族的祖訓一直都在,他們毫不猶豫拂逆了對小男孩的遵從。
見眾碧眼之人不為所動,小男孩又盯著我看了一陣之後,卻滿帶不在乎的意味丟下一句:“既然你們不敢動手,那就我來吧。爹爹說她很會逃跑,我綁了她回去爹爹肯定會很開心的。”這句言罷他走到那名拿著繩索的碧眼人之前,奪過了他手心的繩索,並邁開小步子朝我走來。
“喂,小鬼,你是不是有些猖狂過頭了?”笑笑冷落這句,我幾步奔前抓住他的衣領將之高高地提了起來。並擺上凶狠的視線與之冷冷對視,想以此打壓一番他言語的囂張與眼神的猖狂。
豈料他並沒有多大畏懼,居然大膽直視著我的雙眼平靜道:“爹爹說權衡清楚厲害得失與算好自己可以掌控的程度後,行自己能力範圍之內的所有囂張事都是可以被允許的。隻有能力低弱之人在臨敵之際,才會大呼小叫不停。就像你現在這樣的舉止,明顯是在虛張聲勢。”
“而且爹爹還說你的手是傷不了人的,更何況我還是你的兒子。我們是母子,並非敵對的關係。所以爹爹說我在你手中絕對不會有任何危及性命的情況發生,而且我也是這樣認為的。話已經說到這樣的份上了,你是自主跟我回去還是要我綁著你回去,或者是要爹爹來將你抓回去?”
聽此一番言論,真覺勝讀十年書。深深覺得這小鬼的爹爹是個更囂張之人,居然這樣來教養自己的孩子。這不是擺明著讓自己年幼的孩子,去撩惹那些危險的事情嗎。
思及此番,不知道為何心頭猛升一股無端悶氣揮散不去,卻又尋不到生氣的任何緣由。
“小子,雖然我的手的確不懂得如何去殺人,但你爹爹大概是沒有告訴過你,不懂得殺人之人也是會折磨小鬼與動手打人的吧。”笑著冷落這句的同時,卻忍不住揚起手掌朝著小男孩的屁股直接一巴揮打了下去。分明感覺到了掌心隱隱發麻,可小男孩卻是緊咬住唇地不悅看著我。
見此,心底無端更是氣惱不休,又是連續著幾巴猛重揮下。直至感覺受傷的手臂沉重,這才停止了下來。卻不想掌心小鬼居然話扭頭丟下不悅一句:“爹爹說生體發膚受之父母,你若打我我必不能還嘴也不能還手隻能咬牙忍住。可我心裏還是不痛快,雖然你是我娘親,但也不能不分緣由地動手打我。我並沒有說錯什麽,你生我卻沒養我,認真來算眼下我們還是陌生人。”
男孩的這番言論落下,我揮落的手掌停了下來,隱約中忽然恨起,卻尋不到該去恨誰。為此疑惑胸中不斷地泛酸泛疼,卻怎麽也尋不到發泄的出口。時至末了,終不堪這般的糾結。
在心底狠狠將所有繁雜碾滅成灰,朝身邊唐聆丟下一句:“唐聆唐耀花姑,你們三人還傻愣著幹嘛。我在這裏看著這群碧眼的家夥,你們還不趕快去下麵火場裏去救人!”
此番言落,唐聆迅速地看了我一眼後放眼凶狠地掃了一眼外麵身前的碧眼之人。觀他模樣,分明似有話想說。但轉而卻揚臂揮掌,帶領著身後所有唐門子弟越過了人群朝下俯衝起來。
而我提著小男孩站在高處俯下望去,隻見他們道道紅衣身影很快便到達了火場前。全都沒有分毫的猶豫,抬腳將搖搖欲墜的高牆或是殘破不堪的門扉踢毀,迅速埋頭縱身奔入了火場裏。
唐門占地不小,視線之中,那些撲入火場裏的人轉瞬便不見了影蹤。有些擔憂,卻也隻能幹等著。心下焦急之餘,不由得再次將提著的小男孩高高舉起與之對視。
“呐,小鬼頭。你看看現在,我破了你算計好的局,你不但止沒法將我捆綁起來,反而還落在我掌心任我欺淩。記住了,以後切莫待人如此無禮與這般猖狂無度,不然你今天是遇到了我這般心軟手軟之人尚且留你一條小命,若是碰到一個殘暴之人,你隻怕小命不保。”
小男孩沒有回答這番言語,我也頓失再欲欺淩的心思,將之放落在地。果然呢,我認真是不喜歡自己生個男孩,因為男孩大多都是與父母悖逆而為的,他們不論年幼與否都會太過有主見。
不喜歡自己生個男孩?怎麽會有如此奇詭的思維冒上腦海?為此,擔憂之餘頭開始驟疼。實在難忍之餘,隻想找些什麽來做分散此刻心中那些從未經曆過的事跡與從未經曆過的影像。
於是挨個地走到身前碧眼之人的麵前,滿帶誠心地央求道:“看在大家同為碧眼族的份上,你們也下那火場裏去幫著救人如何?我唐天悠定記你們的恩,他日必會還你們這份情。”
又是同樣不答話,整體均是沉默地觀望著我,麵色有些猶豫。見此,耐心等待可能的回複。
豈料,卻耳尖地聽聞到遠處傳來了大批腳步奔近與人群匯合的憤慨怒言的喧囂咒罵之聲。
由腳步聲分析,來者不低於百人之下,沒想到那姓邱的道士居然如此鍥而不舍地帶領著人追了上來。遲疑隻是片刻,一把迅速撈起近在身旁的小鬼,朝身前幾十名碧眼之人低聲道:“看在大家都是碧眼族的份上,眼下暫且不分敵友。而且看來對方來人較多,實在不易正麵起衝突。”
“你們全都先跟著我進入唐門火場避開這群人,其餘的結束了眼前的麻煩再後論。你們快些去接應那兩個女孩來此,一起下去火場裏麵。”言至此處,頓了頓,因為他們皆是木然地望著我不予給任何的反應,似乎半點也不擔心即將追上來的那些正義的江湖俠士們。
“你們就依她所言行事吧,若爹爹知道了你們逆了她的心意,肯定又是會不開心了。”沒有看我任何一眼,小男孩卻是語氣非常淡定地朝身前碧眼之人出聲吩咐了這麽一句。
而且他的這聲很是速見奇效,十來名碧眼之人聞聲後已迅速邁開腳步往我來時的路上奔去。
靜靜等待了小片刻,來時的路上便響起了一陣陣喧囂的吵鬧與哭泣聲:“雲姐,你說娘親是不是又扔下嫣兒與爹爹了?嫣兒討厭娘親,討厭她,嫣兒隻要爹爹就夠了,隻要爹爹……”
這煩人鬧心的小鬼,如此大聲是想將人都招來嗎?不悅瞬息而過,足下卻已發動起來快捷地奔了過去,一把從小鬼喚為雲姐的女孩背上將小女娃撈起在腋並迅速地‘噓’聲以示。
“娘親……嫣兒乖乖的不吵,娘親不要丟下嫣兒與爹爹好不好?”小女娃聲音還是不低,細細聞之,那方的山道上追來之人似乎嗅到了這邊的聲響。腳步齊轉,已是向著我們而來。
“閉嘴,不準再喊我娘,不準再哭。”迅速丟下這句,一邊攬住一個地壓低身體,任身旁被這二個小鬼喚為雲姐的女孩拉住了衣衫的一角,已是拔足帶頭迅速朝唐門的火場狂奔而去。
想來人都貪生,而且是追殺人不是被追殺,大概是不會犯傻地以命相搏衝進火場才對的。
思緒之間,已離火場不遠。猶豫了片刻,抱著二個背著一個,不言不語地縱身朝唐門不遠處的一條水溝猛然跳了下去,待四人全身都濕透得寸寸滴水這才縱身一躍而起翻閱入內。
足尖輕點片片灼熱的殘壁,盡量靠著火勢較小的地界朝唐門內院的一片樹林深處奔去。
幾十名碧眼之人,看來輕功也都不弱。隻隻如鴻雁,居然可以跟得上我如此認真的速度。不過感慨很快熄滅,因為眼下不是可以去隨意佩服的時候。是以,收斂心緒將眼睛瞪得老大。
認真注視周圍的一切細小變化,卻是為避免火苗飛濺到身上三個小不點的身上來。
從未有認真想過,這危險至極的臨近,雙手卻本能地欲帶著這幾個小鬼一起走。
是福是禍,也已無暇細想太過。有些理不清頭緒的亂,心間被隱隱的一種溫情灌滿。
似乎,似乎是為那聲聲的娘親所動。我還是唐天悠而不是誰嗎,心中頓起紛亂疑惑?
仿佛有什麽分化超脫出來,在冷冷看著記憶中的那個行事極端且絕對狠絕的唐天悠。
疑惑感慨之餘,忽然樹林中有人聲喊起。俯下望去,攜帶著三人的足尖也循聲落地。
“外麵的那些人追來了,先安然地躲過今夜再說,裏麵的情況如何?”麵對著唐聆朝我伸出的雙臂,我丟這問語,卻是不知為何的沒將兩邊腋下的一雙小鬼分出任何一個去他的臂彎裏。
示意無礙地看他一眼,便跟著他的腳步帶領著身後碧眼之人朝唐門碧眼族的秘密所在奔去。
途中,誰也不言語什麽,待奔至一處較大的陣法掩蓋隔離的山洞之內時。裏麵火把通亮,果然有唐門所有的病弱病殘之人,想來應該是唐聆與唐耀花姑帶領著人將他們帶來此處的。
因為此處山洞乃是碧眼族萬不得已時的最後防守退路。唐門的外姓之人,是無人知道這個秘密之地的。淡掃一眼見他們並沒有畏懼,雙眼溢滿的是那種明顯欲出去迎死的極端慷慨之色。
見我此番到來,他們其中一人搖晃著站起身來激動地言道:“少主,唐門的火是我們自己人點燃的。事情發展到眼下這個地步,唐門必須有人出去赴死,才能避免碧眼族被挑到人前去麵臨滅族的危險。我們這裏全都是些老弱病殘,死不足惜,帶著我們一起走隻會拖累碧眼族。”
“讓那些人見到我們的屍體,是擋住這次全麵清剿的最好方式,這是老宗主臨行前交付給我們的任務。碧眼族不分彼此地對我們好了這麽些年,是到了我們還這份恩情的時候了。老宗主與分家二三當家的已經將我們的子女全都帶到了安全之地,所以我們也沒有什麽好顧慮的了。”
這人語畢此番,山洞內將近百來的老弱病殘之人全都聲聲附和起來。“少主,讓我們出去迎敵!讓我們出去迎敵,殺光那些自以為的正義之士!”眾人齊喊的聲勢巨大,幾乎震耳欲聾了。
“全都給我住嘴!”剛欲開聲說些什麽,已有人搶在我前麵吼落了這聲,卻是盛怒的唐聆。
“我姐姐唐天悠起指發過重誓說不棄唐門,說隻要碧眼族活唐門人也一樣活。若那人當真對我碧眼族趕盡殺絕的話,唐門之人盡可脫離出去不必受這份牽連。但是現在,誰也不準再說那些出去赴死的言語,還勉強能自己行走的攙扶著與自己相同的,身體大好的背起不能行走的。”
唐聆這番迅捷的吩咐落下,山洞內的老弱病殘卻是聲聲帶泣地朝我磕頭言謝。其實我什麽也沒說沒做,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唐聆在以我的名義施展的。為此,真正是不知該說些什麽為好了。
“大家,聽我說,別總想著死。碧眼族已經另覓了很好的去處預備脫離蜀中,我唐天悠再次舉指以命起誓,許你們將來,定不會棄你們其中任何一人,全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跟我離開!”
已被唐聆擺在了滿弓上,我不得不說出了承擔這份重擔的言語。但言落的隨後,卻聽腋下的小男孩發出了不屑的哼聲。然而此刻卻沒有時間去與他鬥嘴,而是將他朝一碧眼之人扔去。
空餘出了一隻手掌後,迅速摸出袖袋裏的一枚鑰匙,起身走到一片山壁之前。高舉臂膀敲敲打打了一陣,費力地掰開一塊凸起的岩石,窺見了裏麵的鎖孔,心中為此認真是鬆了一口氣。
是以,很快地將鑰匙插入了鎖孔扭轉了數十下。此舉之後,山洞整個的晃動起來,滾落下了一些些的碎石。唐聆很快地奔上前來,一把將我扯望身後,抵禦起一陣吹麵而來的猛烈狂風。
續而轉身,朝人群厲聲喊道:“還點,該攙扶的攙扶該背起的背起人來。通口風勢較大,出了這山洞風勢就不會這種強度了。快點行動起來,不要再讓我費心地說上第三遍!”
言罷這句後,唐聆雙目端起嚴厲之色注視了地麵不肯起身的老弱病殘,大顯不耐地起身拉起一個狠狠與之對視。待那人終於服軟站了起身,地麵的很多老弱病殘也跟著站起身來。
至此,唐聆還朝小男孩帶領過來的碧眼之人落下吩咐:“你們,也別空出手來。碧眼族不論分裂與否,但凡一個族人有難全族必須傾力相助。祖訓不可悖逆,這也是代代流傳至今的。”
此番語畢的隨後,唐聆也取下了眼中的薄膜,用一雙翠綠的碧眼淡淡環視他們。遲疑隻是小片刻,外來的碧眼之人已是俯身將腳邊不能情動或是勉強可以行走的或背或架在了肩頭。
此番又是一輪預備動身的時間流逝,待出到外間之際,黎明之色已經漸來漸地強烈起來。
眼簾上有陣陣的熱度,明顯是旭日迎麵之勢將要來臨。一夜未眠,眼疾似乎又再犯起了。朦朦朧朧之餘,仰首望去,對麵巍峨山脈上一陣紅暈彌漫。但低垂下視線的瞬間,模糊的視野裏居然看到了山崖懸空的長長獨木橋上,一道青色的身影迎著山穀狂風在吹奏一曲。
但此番吹奏聲很快停下,獨木橋上的青衫人居然用著我熟悉的語調朝我說道:“莫邪,是時候跟我回去了。”不曾想到竟然是鳳離這廝,可他是如何來到碧眼族的最後秘密所在地的?
正待為此疑惑不解,腋下的小女孩率先發出了驚呼聲:“爹爹,爹爹!”喊完這兩聲爹爹,她開始猛力掙紮著似乎要朝那人所在之地奔去。然而山間隻有獨木能過,我豈能放她下地。
為此詭異一出,遲疑著又是不知該說什麽,卻聽懸崖下方一道聲音猛然傳響了山穀。
“天兒,天兒,是老爹我啊。快點將我救上去,與老爹我一起將橋上的混蛋斬成肉泥。”
聞聲,心緒晦暗如潮。想不到這夜竟會複雜至此,當真是已疲憊至極地有些應對無能了。
“喲,老爹,既然還能喊話,可見你在他鳳離的手中也沒吃到什麽苦頭,害我白擔心一場了。鳳離,你看我現在似乎將你的一雙兒女不小心抓住了,快放了我老爹,我將你兒女還給你。”分明眼下敵強我弱,或許我該撿些好話說才是。
可我居然為自己無意中順手撿來的兩個重量級籌碼,有些得意起來。
看來老天果然還是偏袒著我多些的,隻是還不待我再言語什麽,懷中腋下的小女還似乎這才醒悟過來大聲朝懸崖獨木橋上的青衫之人興奮喊道:“爹爹,黃翼。你們看,我抓住娘親了!”
小女孩這句喊落,身後小男孩不悅地揚聲喊起:“你這個笨蛋,現在是你被她反抓住了。”
言至此處,懸崖獨木橋上卻是傳來了幾聲輕笑,笑聲裏似乎滿溢化不開的無限深深趣味。
“莫邪,懸崖下的人不是你爹,可你手上的一雙孩子卻是你親生的孩兒。嫣兒,你有沒有聽爹爹教給你的,好好跟娘親說話?”很輕緩的語調,昭顯出一個爹爹對女兒明顯的寵愛味道。
“爹爹,嫣兒有,嫣兒有跟娘親好好說話。是黃翼,是他不聽話有惹娘親生氣。”
“是嗎,黃翼?”這聲滿不在意的言語落下,獨木橋上之人的心境仿佛還是在愉悅之列。
然而他昭顯得這股從容不迫的淡然,與先前道來的一句親生孩兒卻惹得有人為此極端不滿。
“唐天悠,你給我說清楚,你與誰生下了這兩個孽種的?既不是揚奕,是否是與他?”怒狠狠地言罷這句,唐聆揚起指尖指向了獨木橋上所站之人,氣息因怒而起伏不平。
但他這番怒意還未熄滅,卻又有一道稚嫩的童音毫無畏懼地迅速丟下一語:“孽種?你又算是什麽東西,快些放了我娘親與嫣子!不然區區一個唐門,爹爹怒起一夜盡滅也不是難事。”
聞聲,隻覺混亂無比,遲疑著欲將這一幕安好地度過去。
卻見懷中小女娃伸出手臂扯住身旁唐聆的衣袖,搖晃著朝唐聆翹起唇角笑笑言道:“你是娘親的弟弟,我該喊你舅舅,我們不是一家人嘛,幹嘛要爭搶娘親?我們不爭搶,娘親是你的,也是嫣兒與黃翼的好不好?”
“閉嘴,小鬼,誰與你是一家人。再胡說八道我就地便毒啞你,將你丟去山穀喂野狼!”
啊,當真是心緒萬千繁雜,誰能讓今夜倒流回去。早知道唐淵老頭在鳳離手中安然無恙的話,我豈會冒著如此危險來招惹上這一身卸不掉的重擔與麻煩,可世間卻是沒有後悔藥吃的。
可實在是不懂,為何這兩個小孩見麵就喊我娘親,而鳳離也一再地喚我為莫邪。時至此刻,若不是記憶深刻,我真的會懷疑自己非唐天悠而是這兩個小鬼口中的娘,鳳離所喚的莫邪。
隻是眼下時間已經不允許我去深疑惑或是分析這紛亂的起源,隻得無奈深深歎息一聲。
隨後舉步向前走去,將小女孩懸空提起,將視線朝獨木橋上之人望定住淡笑地揚聲言道:“那個鳳離,眼下這一切太亂太亂了!不如我們先交換人質,你將我老爹放了,我將你女兒還回。不然的話,我將你這一雙兒女就此丟入這懸崖深穀下麵去,看看是你快還我快!”
“莫邪,如果若你的手真能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鬆開丟下去,那麽便隨你。”語畢這句,橋上之人居然俯身坐了下去,將一隻腿緩緩放下獨木橋,將手中的笛子再次橫起在唇下吹奏起來。
待一曲完畢,他朝我望來,解開了臉上的麵具後再次言道:“莫邪,好好認真看清我。”
鳳離換了一種聲線,較之以前那般的軟,多了一份倔與成熟。疑惑之餘努力清明起視線定眸望去,努力看清楚的居然不是鳳離的那張臉,是一張陌生從未見過不低於鳳離姿色分毫的臉。
為此一副較之鳳離更為成熟的麵容,腦中轟然炸開疼痛。不覺意間,身體卻是止不住地開始顫抖起來。鼻端忍不住地流出了溫熱的**,待唇齒嚐到了芳香腥甜,這才醒悟是鮮血的味道。
可足下卻是不知道為何的,居然克製不住住朝獨木橋上並非鳳離之人不顧一切地狂奔而去。
而也在隨後真的這麽做了,隻是腳下急促非常,又因獨木橋難行,恍惚間抱著懷中的女娃不甚雙雙跌落下去。墜落的起初便因道道驚呼回過了神,可身體已在途中,已是無力回天了。
隻得將懷中的女娃緊緊抱住,抵禦下墜途中的陣陣猛烈狂風的刺骨侵襲。
此間睜眼望去,青衫身影卻在旭日灑遍山穀的紅霞之中以迅猛之勢俯衝而來。
忽然之間,腦海深處仿佛有什麽衝破了囚籠枷鎖,撥開了雲霧窺見了明朗晴天。
翻湧而來的記憶片段侵襲得人頭疼欲裂,但喉頭卻出於本能地一聲淒厲劃破長空。
“黃藥師,這次我該要如何才能原諒你,你來教教我可好?”射雕之東邪小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