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緩動,零的一雙美眸隨之輕輕睜了開來,望向了頂上奢華靡金的絲綢簾幔,上麵那一針一繡無不突顯出此處的奢麗榮尊。

“你醒了?”柳輕非如同鬼魅一般毫無聲色地閃到了床邊,一雙泛著妖孽狐光的媚眼一瞬不瞬地望著床上轉醒的佳人,關懷地為她遞上了一張潤濕了的帕巾。

零倏然坐起身來,接過帕巾輕柔地擦了擦自己的臉頰,爾後才滿足地喟歎了一聲,“總算,見著了。”

知曉昨夜是陰氣最重的月圓之夜,佳人早早地抬眸望天,一整晚就坐在窗邊深沉暗思,他無法放下心來,便一直伴在身旁以防她有任何的不測。卻在她睡前聽得她幽幽地喃語,隻說期盼能在夢中與上官婉兒相遇,如今看來,昨夜的夢便是遂了她願了。

“她安然無事罷?”雖說毫無機會聽得淡然的佳人完整地對他闡述整個事件,但是相處了幾乎兩個月,把期間零碎的話語組合起來,他多少也知道好些起末,“你可以安下心來了。”

哎,自從上次昏闕以後,佳人時不時便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就連和皇帝太子兩人商議計劃的時候也會兀然出神。雖說知曉她擔憂的一方是個女性,但他的心中仍是吃味不少。難道這世間的人不論男女都非愛與他柳輕非搶奪愛人不成?

“一半一半。”零淡淡地覷了他一眼,垂眉旋身便落地穿上了小翠親手製作的繡鞋,纖臂一揮便從一旁的衣架子上頭拉下了一件清新淡雅的淡紫色內襯,爾後披上了一件皇帝賞賜的鎏金深紫色外袍,金絲繡邊,上頭毫無畏忌地繡有鳳凰翔天、牡丹綻放的精致圖案,由此可見皇帝對她的重視與其地位的崇高。

站在特意命人打造的全身銅鏡前,零麵色冷淡地覷著裏頭那個盈盈站立的絕色冷然少女,任著柳輕非站在她身後為她輕柔地盤起了簡單的發髻,髻上別無其他裝飾,卻隻得一枚閃著透亮玉質的白玉簪,簪末特意裝飾上一串琉璃晶石所製的流蘇裝飾,襯得那本就絕色的紅顏更添幾分綽約之姿。

“法空大師仙逝,我與婉兒恐怕日後難以再相見。”撥了撥那垂在她肩上的調皮發絲,零麵色坦蕩,卻無一份著急之意,“替我廣布人手急尋一位‘祥靈大師’。”

刻意隱去了婉兒告知她的那個大劫,她實在不想看見這個“保護欲”過強的自戀狂又對她說些什麽煽情的話,或者做出些什麽延誤她們此次行動的事宜。

頓了頓,她轉過身去,一雙精銳的眸中散發著隱隱的智者之氣,“特別留意邊陲地區或者深山隱林一帶。”

她與法空大師相識可算是十分長久了,雖說對他的仙逝多少帶有悲慟之意,但她知道傷心永遠不能做些什麽有用的事宜,而正是因此,她更要好生遵循大師的遺願,他助二人甚久,絕不希望見著她們二人在命運的跟前垂下頭來,此刻的她必須為自己和婉兒尋出有利的人、物。

皇室便是她此刻的所需。

“待你用過早膳以後,我便下令命人追查。”柳輕非唇邊泛著寵溺的微笑,對佳人的要求毫無拒絕,對她稍顯強勢的語氣更是縱容至深,甚至從未想過要詢問為何要找這麽一個人,仿佛知曉她一定會告知他一般。“現在,你該是時候去向皇帝請安了。”

零黛眉輕蹙,美眸瞥向那個俊容向另一側扭去的樓主大人,“我怎麽總感覺你今天有點不安分的模樣?”

“沒有,你看錯了!”他怎麽會不安分呢?他做的事情絕對是正確而又正直的!

還說沒有?零冷冷地覷著他一聳一聳的寬肩,瞧,現在就像是賊一般竊笑,掛著猥瑣至極的淫i笑,看著真讓人心裏頭……不爽!

就這麽想罷,她便眉也不皺,麵色不改地蓮足輕抬,狠狠地踩上了那隻橫在她麵前的牛皮短靴,成功地聽得那個武功高強的神秘樓主痛苦的悶哼聲。“這下好多了。”

爾後,她頭也不回地抬起蓮足往房門的方向走了過去,纖手還未碰著檀木紅門,那扇門邊自動打了開來,兀然闖進了一個身著翠色衣服的小人兒,腦後紮起了兩個青春的小發鬟,更顯得朝氣逼人。

“咦,小姐,你醒來了?”懷抱著那隻長胖了不少的流火,小翠的麵上泛起了兩個可愛的小酒窩,“我剛想前來喚小姐哩。”

哎,自從她家小姐進了皇宮以後,她過不久便被人接了過來,但是卻不是做奴婢的工作,而是做一個遊手好閑跟隨在小姐身旁的小貴客。那些打水端甜品弄早膳一類的“小活”在宮中有上百個宮婢負責,所以她也樂得清閑了。每日的重大任務便是帶著那隻貪吃的小狐狸溜到禦膳房飽吃一頓以後便來喚自家小姐晨起,雖說每日她總會來遲那麽幾步……

在望到氣質不言而發的佳人身後那抹高碩的勾人心魄的俊美身影以後,小翠的一張小臉不覺皺了皺,“樓主大人,你怎麽又在我們家小姐的閨房裏頭啊!”

不是“怎麽會在”,而是“怎麽又會在”……如果不是自家小姐脾氣清淡冷漠,對禮數俗節好不放於心上,加上這個黏人的樓主自與她們認識以來沒有一天不黏自家小姐,她可能早已麵色緋紅地相信了他們二人之間的……“苟且”之事了。

“喲,小翠,”柳輕非擺脫了適才被踩的悶痛表情,麵上掛著揶揄的邪笑靠在門扉邊上,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膽子被自家氣質主人養大了不小的小婢子,“你怎麽又出現搗壞我們二人的調情?隻要你需要,我可以馬上喚石頭把你帶回血影樓和你家林淨小哥談談情說說愛去。”

此話浦一說出,小翠的小臉頓時紅成一片,就如同那天邊的紅霞一般,就連光潔的秀額也染上了幾分紅潮,“樓主大人!你你你……我不和你說了!”

簡直羞死人了!這些天他們兩人與血影樓中那些麵惡心善的殺手們可算是混得極為熟悉,時不時便被樓中的人取笑他們二人的關係……他們真的是清白的啦!……頂多,頂多就那麽一點點曖昧就是了……

她賭氣地跺了跺腳,把懷中那隻肥胖的小獸塞進柳輕非的懷中,垂著紅頭的小臉硬是躲在了零的身側,一隻小手緊緊地抓住了她唯美仙靈的衣擺,獨自陷入自己的羞赧中去。

零稍稍扭頭看著那個麵懷壞笑的柳輕非,又低頭瞧了瞧那個害羞的小婢子,唇邊不覺漾起了一抹極為美豔的好笑之意。沒有說些什麽話,她抬起蓮足便昂著美顏向皇帝用膳的宮落緩緩走去。

這段日子以來,她多少聽到血影樓幾個堂主好笑的匯報,據說自己的小婢子和小奴仆在血影樓中竟隱隱產生了青春少男少女的曖昧情愫,時不時打情罵俏幾番,沒少被堂主們當麵調侃取笑。隨後不久,因為寶珠逐漸適應了在血影樓的生活,小翠自覺應該陪在自家主子身邊,寶珠也並未強求留她在身旁照顧,她便申請要跟隨到皇宮中陪伴自家小姐,遂與那個留在樓中學習器械製作的林淨分隔兩地。

看來今年的春天饒是來早了,這對可愛的小奴仆,真讓她感到意外。找一天她得好好考慮一番他們兩人成親的事宜才行了……

就這麽一路走來,三人腳步均是輕緩自在,每每走在長廊上,那些過路的太監和宮婢們無不垂頭恭敬地喚上一聲:“鳳舞公主。”

自從半個多月以前,這個莫名出現的鳳舞公主在朝廷上得到了正式的冊封,並麵無懼色地當著滿朝百官的麵冷酷地擺出了自己與上官家斷絕關係的姿態後,影月王朝上下無人不知曉這個冷淡非常的美豔公主竟就是曾經的上官四小姐。

加上皇上與太子光明正大對她的寵愛非常,就連當朝皇後麵對她也多少帶著幾分客氣之意,朝中上下不無對此議論紛紛,均十分好奇這位公主與皇族之間的關係。也正是因此,皇帝後宮的眾多妃嬪這些日來皆把她當做了奉承的對象,時不時便要上她的公主殿上試圖與她交好,卻不料被這位冷漠的公主毫不給麵地全數趕出了公主殿,各個妃嬪屆時一臉狼狽,敢怒不敢言,更是讓全皇宮的侍從們認清了一個事實:這個公主不好惹!

走了好一陣,零一行幾人才翩然來到了朝華殿,整好遇見皇帝等人已然安坐等待用膳,似乎就在等著她們幾人。

抬眸望了一眼座上的人,零的唇角不覺上揚了幾分,那抹若有若無的笑靨卻是帶著幾絲冷意。她終於知道為何今日一早柳輕非要笑得那麽淫i蕩了,估計昨夜又做了梁上君子,偷偷觀摩了皇帝行房的雄風罷,原來是從那閨房之事中聽出了些什麽事情,估計是和龍皓遠有關的事情,難怪,難怪。

昂著秀顱,零的麵上一陣莊嚴雍容,雖說沒有太過美豔的華彩服飾,也沒有眾多奴仆的隨身跟附,但是單單憑著她那一身傲然的氣質與絕美的容顏,加上身旁站著一個傾國傾城的美豔男子柳輕非,外加一隻全身通透雪白的白狐,這麽一場架勢卻是讓在場的幾位妃嬪望塵莫及,更是讓那些妝容點綴濃厚的女子們相形見絀。

“鳳舞拜見父皇,母後。見過皇兄,見過眾位皇妃。”零垂眸,應著宮中的禮儀盈盈一福身。

那帶著神秘氣息的深紫色華服因著她的福身往外頭展了開來,眉眼含黛,櫻唇點紅,玉骨冰清,就連座上那個刻意打扮了一番的嬌美女子如煙都不覺望著這一幕驚呆了,嘴中不覺溢出了一聲輕微的讚歎。

殊不知這位女殺手願意接受這麽一番宮廷禮儀可是費煞了皇帝等人的幾番唇舌,最後饒是在柳輕非的幾句耳語後才勉強點了頭,她悟意甚高,一點則會,那規矩的禮儀硬是教身處皇家貴族或深宮後院的女子也要歎慕幾番。

就連那此前對她頗有微言的皇後也是另眼相看,加之皇帝私下告知了她關於對付上官曄與華妃的事情,皇後私下裏更是霎時褪去了對零大部分的偏見。說到底她也是一位母親一位夫人,隻要事關自己丈夫與兒子的安慰,一個做母親的無論什麽事情都能拋諸腦後,自此便是對零在態度上來了一個變化甚大的轉變,不僅少了許多的刁難,更是多了幾分關懷。

皇帝的麵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龍首一抬便帶著寵溺的語氣忙聲回道:“鳳舞免禮,你們二人入座罷。”

這裏的二人當然指的就是零和柳輕非了,但因柳輕非本身性子自傲非常,加上一身的武功與血影樓的強大後盾,在八王爺向皇帝和太子龍皓遠二人簡單介紹一番後,皇帝便毅然決定賜予他一項最高的待遇——免禮。

盈盈入座以後,零二人坐在了皇帝左手的方向,最為靠近主座;右麵依次坐著皇後與太子;而包括華妃在內的幾位妃嬪則是分別落座於這幾人的身旁,如煙則端靜地坐在華妃右側。

就在他們落座的空當,皇後一雙沉靜的眸子帶著好些慈意望著零,嘴上淡淡地問了讓在座眾人詫異的一句:“鳳舞,本宮最近聽到傳聞,說你與柳公子出雙入對,情投意合,可有此事?”

一話不僅讓皇帝與龍皓遠兩人同時麵帶詫然,手上端杯的動作一陣遲緩,更是讓那個“情投意合”的當事人——零頓時眸色一凝。再抬眸瞄向隔壁那個麵色安然執起茶杯好笑睇著她的柳輕非,她心中便驀然曉得了這個在皇後耳邊說三道四的多嘴鳥就是這個邪惡的人妖。

當下她闔了闔眼瞼,再睜眸,眸中清澈幾許,甚至泛上了幾分的狡黠之意,執起麵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便雲淡風輕地回話道:“回母後的話,情投意合一說倒是沒有,但是柳公子多少也可算是我的一個男寵。”

言罷,飯桌之上頓時一陣靜謐,流火好奇地扭著小腦袋望著那頓時都麵色怪異地盯著零的幾位尊貴皇室與樓主,當下興奮地吼了一聲:“嗷~”

幾秒鍾過後,包括柳輕非在內,皇帝和龍皓遠幾人均向著飯桌噴出了一口香茗,誇張地大聲吼了一句:“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