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裏……
婉兒覺得自己一切的感覺都十分的模糊,總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很多的東西,很多的場景,但是她卻又一時認不出來,那些人事,那些景物,究竟是何處,何人……
好一陣,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就像是在水中浮沉一般,十分的難受飄渺,她到底是怎麽了?
這時候,她的耳邊似乎聽到了好些對話聲,擾得她心裏頭紛亂無比:
“看看,那就是上官四小姐。”
“那就是上官家的雜種?”
“聽說她娘親是個騷婦……”
“真是不要臉啊……”
不……不……不是的,她不是雜種,不是……她是她娘親的乖女兒,是娘親和爹親恩愛的結晶,她不是雜種……娘也不是騷婦……娘和夏叔叔是真心相愛的……
婉兒覺得心中很苦很酸,她想要呼喊,卻發現自己根本喊不出聲;想要流淚,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淚可流了。
在上官府十六年了,娘親在世的時候她便知道上官夫人和兩位姨太根本容不得她們母女三人。但是她不在意,她知道自己的娘親和寶珠姐姐疼愛自己就已經足夠了。
娘親死後,她曾經在深夜裏頭深思,若是娘親當年沒有嫁與她的爹親,如今她是否會活得自在一些,多享受這世間的溫暖朗晴。她曾經發誓,若是日後能有機會自行尋找夫婿,就算是貧困萬分的乞丐或是身患頑疾的屠夫,隻要他此生隻陪她一個眷侶,她願意隨夫左右吃苦耐勞。
從前在影月她一直想不明白,為何女子定要卑微生存,要與其他的女子一般不能選擇自己的愛人,定要收到父母禮教的約束門當戶對。她更是不明白為何男子不能如女子一般一生鍾情,非要三妻四妾享盡溫柔軟鄉。
她曾經怨恨過她的娘親,既是嫁作他人婦,為何在夫婿死後卻又要再嫁她的爹親,但是後來想罷,哪個為人父母者不為自己的兒女著想,孤女寡婦,在那樣的封建朝代若是沒有男子的支柱,孤兒寡母如何生存。
亂了……亂了,一切都亂了……
為何她聽到那女子說的那番話竟起了退縮之意……她當真對那個暴烈的男子有情誼麽?她當真……也要陷入她娘親的輪回了?……
她不想,也不願做他人情感中的第三者,就如同她的母親,那兩個姨太一般。她不想活得向上官夫人一般落寞,望著自己的夫君與他人交好,自己卻獨守空房。
她不想啊……
誰來,救救她……
睡夢中,婉兒一點也不好受,嬌弱的身軀不斷地有些微弱的掙紮,櫻唇不住地溢出喃語,瞧得那些守在一旁的人們滿眼滿臉的焦慮神色。
“她為什麽還沒醒來?”歐陽烈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內疚與痛苦,衝上前去緊緊地握住護士的手臂,手掌的力度差點讓護士驚呼了出聲。
幸得裴旭似乎手中握著什麽一般,輕輕地拍落在歐陽烈肩頭,竟出奇地平息了他極度的焦慮,讓他漸漸舒緩了下來:“歐陽兄,心中平靜下來了麽?”
歐陽烈回頭勉強地對他頷了頷首,爾後克製住心頭的衝動,平靜地望著護士,出乎眾人意料地竟想要跪下來,讓那護士慌忙抓緊他的手臂:“這個先生,請你不要激動不要激動!”
在裴旭的幫助下,歐陽烈總算是安定了不少,似若無神地呆呆站在床邊,靜靜地望著床上閉眼未醒的女子,為她撥去額前調皮的發絲。
他的愛人,他這一次真的錯了……
見到她倒下的一刻,他的心機會要隨之停止了跳動,直到那一刻,他便清晰地聽到他心中的聲音:他愛她嗬,他愛這個平日裏最喜愛看書泡茶的婉約女子,他愛這個說話溫柔聲線柔和的女子,他愛這個對他不揪不睬卻又忍不住關懷他冷暖的女子嗬……
若是從前有人問他什麽是愛情,他一定會不屑地給他一個白眼。但是如今,他知道愛情就是簡單的一聲叫喚,柔和的一句喃語。
若是她因他的無腦衝動而有什麽不測……那麽他也定不獨活……
閻王殿中好歹也要有他陪在身旁為她趕去那些麵目可憎可怖的牛o鬼蛇0神啊,她是這麽柔弱的一個女子……
他的愛人,他的婉兒嗬……
小妹見歐陽烈神色潦倒,想要上前給予他幾分安慰,卻硬生生地被唐優扯了回來,“你過去做什麽,你忘記是誰打昏了老板娘麽!”說罷她狠狠地瞥了那個神色悲滄的男子一眼,雖說知曉他是無意,但是受傷的人是老板娘嗬!是護著她擔心她手上的老板娘嗬!叫她如何能釋懷!
小妹聽罷,本就有點皺著的笑臉立馬變得傷感無比,大顆大顆的淚珠就這麽滴了下來,看得在一旁麵上也是焦急的萬分的林宇手足無措,“老板娘……嗚,老板娘不會有事把?現在報告還沒有出來……要是有事,那……那我們……”
唐優擔憂地望了麵色蒼白的佳人一眼,心中也是惆悵萬分。
但願一切都會天晴,但願一切都會安然,如同安然客棧一般平穩安然。
就在這時,坐在一旁沙發上的趙雪卻是一臉事不關己地涼涼道了一句:“死不去就好了,真是沒用,就那麽一巴掌就暈過去了。”哼,嬌弱惡心的女人!實在不懂歐陽看上她哪點。
眾人見著她這般寒涼嘲諷的話語,心頭霎時又是一陣不滿,但卻均被裴旭清淡的話語所壓抑了下來:“她是個無謂人,我們也無須在乎她的話語。還是安心地等待報告比較好。”
趙雪聽罷,麵上神色一凜,略帶些不滿地怒道了一句:“你說誰是無謂人!”
但是裴旭卻並未在意她,反倒是轉身靜靜地站在婉兒的床前,不顧眾人的驚愕,握著她的纖手便是一陣喃喃低語,他手中隱隱散發的柔光就似能平複所有人的內心一般,讓人感到心安,舒適。
趙雪扭頭不悅地轉向歐陽烈,正想要說什麽,卻發現他的目光一直都膠漆在婉兒的身上,絲毫未注意過她半分,當先她的心頭又是一陣苦澀。
世間最讓人心痛的事情不是你愛的人對你冷眼相加,而是你愛的人根本漠視了你的存在。
不多時,那此前悄然離去的護士已然跟隨著主治醫生再次回到了病房中,讓房內的眾人頓時活躍了起來,各個麵色擔憂地向前詢問婉兒的傷勢。
主治醫生是個帶著細框眼鏡的中年男子,麵上有著無盡的嚴肅之意,“你們誰是這病人的親屬?”
親屬,婉兒如何又有親屬。她孤身一人存活在這世間,縱使是用著零的身份,也是一個了無親人的人嗬。
裴旭不覺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歐陽烈卻並未注意到任何人各色怪異的神情,就像是驚弓之鳥一般急急地奔了過來,緊緊地抓住醫生的手腕,“我是病人的丈夫!”
也未估計裴旭等人的詫異和趙雪的隱怒震驚,他急急地開口詢問道:“醫生,我的妻子怎麽樣了?為什麽她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那主治醫生見歐陽烈的神情猶是悲戚,加之他眼神的堅定與悲傷,也便認可了他的身份。他抬了抬眼鏡,翻看著手中的資料,語氣平淡地敘述著目前的狀況,“令夫人的腦袋受到了猛烈的撞擊,而且她的麵上也有著重度的傷勢。從她的體質看來,麵上的傷痕怕是要經過一個多月才可有好轉的情況,至於撞擊後產生的腦震蕩,從檢查結果看來沒有非常嚴重的創傷,但是因為猛烈的撞擊,她昏迷的時間可能比較長。”
醫生的每一字每一句就像是一把鋼刀,無一不狠狠地插在歐陽烈的心髒上頭,刺得他毫無抵抗的能力。
是他,是他讓她受到了這樣的傷害……
聽到醫生說婉兒的腦袋並無受到十分嚴重的創傷,唐優幾人也稍稍舒了一口氣,隻有裴旭卻驀地英眉緊凝,麵上似乎受到了些什麽驚詫,鋪上了一層寒涼的冷霜。
也就在同時,那中年醫生把資料翻到了第二麵,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嚴肅萬分,更是帶著些遺憾之意:“但是,令夫人的右耳因為被較大的衝撞力撞至硬物上方,她的耳膜受了損傷,耳蝸位置有不同程度的壓傷,這將會影響令夫人的聽力。程度的深淺需要令夫人轉醒我們才能作最後判斷。”
醫生的一番話就如同原子彈一般,爆裂在眾人的耳際。
“你的意思是……”歐陽烈甚至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隻覺自己的耳際一片蜂鳴,腦中一片空白,“她有可能會失聰,是麽……”
中年醫生醫生抬了抬眼鏡,眼眸中有著肅意,“非常抱歉,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