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上官婉兒拿著商行的賬簿到了上官峰的書房。

“爹,這是這3個月的帳數。當鋪和金鋪那邊的賬目有一點小問題,我已經詳細列出。至於酒肆方麵,根據賬麵的情況,我結合了總管方麵查得的信息,應該是有人在背後做了動作阻撓了靖州、源城、泰城和京城的生意。”上官婉兒詳盡地報道了賬麵的情況。

上官峰眉頭一皺,沉聲說道:“可有查得是誰?”

上官婉兒稍稍低著頭,沒有瞧見她表情,柔聲回答道:“夏家。”

沉思一瞬,也不知道上官峰有怎樣的想法,上官婉兒僅是靜靜地站在一側。

末了,上官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後緩緩放下,道:“這段日子,苦了你了,四處處理信息和賬簿。”

“我的分內事。”頓了頓,上官婉兒忽地抬起頭,雙眼晶亮無比,“爹,還記得一年前你答應我,今年冬季讓我見一見我的姐姐。”

上官峰把玩著手上的明珠,並沒有望向上官婉兒:“我記得,何必這般著急,名義上寶珠也是我的女兒,不是嗎?”

聽到“女兒”二字,上官婉兒的右手不禁緊握成拳,指甲嵌入肉中,那股疼痛刺激著她不能意氣用事。她不著痕跡地把手後移,利用裙裾遮擋。

“那麽,如果可以,可否至日讓我與姐姐相聚,一年了,我著實掛念她。”微微揚起一個笑臉,上官婉兒視線緊黏在上官峰身上。

迎向女兒的目光,上官峰也掛起一個笑容:“當然,當然。爹什麽時候拒絕過你。”

上官婉兒換上一副恭賀的麵容:“半個月未見爹,恭喜爹迎得美嬌o娘。”

上官峰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哈哈哈,希望你與媛媛能好好相處。”

一語多關,沒有再詢問納入因為暴富而買來官位的李員外女兒的原因,這個相處,是生活上亦或是利益上,上官婉兒並沒有放於心上。

“爹今日來回奔波,女兒就此告退,不妨礙爹休息了。”說罷福了福身,沒有待上官峰落話便轉身開門離去。

“吱呀”一聲,門關上了。望著這扇關緊的門,上官峰放下手中的明珠,把杯中的茶水慢慢倒在了地上。

靜了一陣,忽然前方傳來敲門聲。

“進來。”,似乎知道來人是誰,上官峰淡淡地道了聲。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進來的是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人,畢恭畢敬地作揖道:“老爺。”

微微點了點頭,上官峰直截了當地問到:“王總管,她的情況怎麽樣?”

“老爺,已經請萬大夫查看過,仍是處於瘋癲狀態,前些天還把送飯的婢子抓得滿臉爪痕。”王總管如實回答道。

上官峰眉頭皺了皺,手中拿著兩顆明珠慢慢轉動起來:“沒有驚動什麽人罷?”

搖了搖頭,中年人說道:“沒有,已經給了一些銀兩遣送那名婢子,派了一位新婢專門負責小姐的起居。”

上官峰淡淡地說了一句“嗯,好生照顧小姐,最重要的,可不要讓她逃了。”

“是,老爺!”王總管垂頭應道。

向王總管揚了揚手,上官峰重新為自己倒上了一杯熱茶。待王總管離去後,他頭一仰,把整杯茶水直吞入肚,再望向他的眸子,眼神有如利箭般尖銳……

門外。

鬆開緊握的雙手,慢慢走回自己的沉香居,上官婉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種日子,還需要忍耐多長時間?

走至門前時正待開門進去,驀地吧背後傳來一句戲謔:“瞧我們聰穎無雙的上官四小姐,果然受爹親的重用,爹剛回來就去嚼舌根了?”

回頭一瞧,果然是上官明月,上官家的長子嫡孫,上官大夫人的手中寶貝,同時,也是上官婉兒最痛恨的人。

“大哥,這麽晚了找婉兒,有何要事?”淡淡地回道,上官婉兒立於房門前,並沒有多做行動。

上官明月眉頭一挑,“哼”了一聲,“難道沒事我就不能找自家的妹妹,妹妹你好大的架子。”

“妹妹不敢。”上官婉兒微微垂頭,月光高掛空中,估計是亥時時分,月亮的光線照亮了整個庭院,沐浴在月光的光華中,上官婉兒就如落塵的仙子,虛渺而聖潔。

上官明月知道上官婉兒並不是絕色,但是卻也是個人人稱道的妙麗的才女,恍惚中伸出右手打算撫上她的臉,不料上官婉兒頭一擺避開了他的碰觸。

“大哥,時候不早了,請恕婉兒不能陪伴大哥閑聊,就寢時間已至。”猛地一抬頭,一雙透亮犀利的眼睛喚醒了上官明月的失禮,但是一股怒氣卻也在上官明月胸中升起。

狠狠地用手一把捏緊上官婉兒的下巴,上官明月眼中多了一絲凶狠和涉獵的目光:“不要以為你獲得爹的任用就以為自己的地位有多高,我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頓了頓,他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再者,我怎麽說都是上官家的長子,你不過是低賤妾侍所生的賤種罷了,你認為爹會為了你而與我反臉麽。”

說罷,上官明月便甩開了上官婉兒的下巴,迎著光亮的月色闊步離開了沉香居,獨留下背後的上官婉兒半歪著頭靜靜地站在門前。

時間像停滯了一般,上官婉兒感覺不到夜風的吹拂,額前的發絲在她本已蒼白的臉前擺動著。須臾,她緩緩抬起頭,望著上官明月離去的方向,渙散的眼神開始恢複堅定的神采,但是也就在這一瞬,上官婉兒忽地感覺心頭一陣疼痛,猶如大錘敲打一般,她痛得半彎下腰,勉強扶著門柱支撐著身子。

此刻夜已深,上官婉兒並不打算喚來小翠,僅是依附著門柱跌撞著回到房中,好不容易走到床邊,她從繡枕底下翻出一個藥瓶倒出一枚深紫色的藥丸服下,強忍著心頭的疼痛挨過了大概半柱香時刻,感覺到心痛感慢慢褪去她才鬆了一口氣。

“我不會死的,不會。”也不知是向著誰說,上官婉兒靜靜地坐在床邊,今晚月色皎潔,月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在地上,就像是鍍上了一層白霜……

“嗬嗬嗬。”忽地從窗邊傳來了幾聲輕笑。

上官婉兒驚詫地抬頭望向那方,驚呼了一聲:“誰?”

陰暗處忽地走出一個高碩的身影,此人身著深紫色的長袍,袍子上繡著特殊的圖案,說不出像什麽,但是異常詭異。隨著人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出,映著燭光,上官婉兒對上了一張傾城的臉,纖薄的唇,還有一雙妖媚的眼睛,“你倒是個冷靜的女子。”

男人的話語中帶著一絲玩味。

“你倒也是個絕色男子,柳輕非。”上官婉兒微微挽起嘴角回道。

紫袍男子挑了挑眉,道:“哦?有點能耐,居然知曉我。”

他仔細地看了看上官婉兒蒼白的臉龐,嘴唇早已沒有多少血色,隨後說道:“看來你在京城安排的那幫庸才也還是有一點能力的。但是真可惜。”柳輕非說罷露出一抹傾城的微笑。

“可惜什麽?”上官婉兒顰了顰眉。她在京城暗地裏組織了一些能人為她收集各方信息並且為她著手新起商業勢力的準備,當初命手下的打探夏家的消息與動向,不料竟挖出夏洛不僅與八王爺有著教好的交情,還與近期無聲出現的殺手樓血影樓有著非一般的聯係。

再命人打探卻也隻探得血影樓的規矩甚多,要不要接任務隻看其有沒有做任務的興趣。這個組織的領頭人被尊稱為樓主,名喚柳輕非,傳聞有著一雙狐媚的眼睛,除此便無再多的情報。

柳輕非沒有回話,隻是緩緩地走至檀木妝奩前,拿起桌上放置的白玉簪嘖嘖稱道:“這支玉簪玉質精美,手工精細,難得,難得。”

“告訴我!可惜什麽?”上官婉兒忽地沉聲一問,雖沒有感覺到太大的怒氣,但是卻不難看出她臉上淡淡的慍色。

“嗬嗬嗬,”柳輕非又是一陣輕笑,沒有再戲弄上官婉兒,不同於她的緊張,他帶著些許的取笑的味道回答道:“難道上官四小姐沒有收到令尊的通知麽,你創立的‘明堂’今日午時便被令尊攜人徹底搗毀了,嗬嗬嗬。”

上官婉兒手一垂,臉上不禁露出幾分詫然,原本蒼白的臉色逐漸出現了一絲鐵青。

她緩緩地低下了頭,隱約聽到她的喃喃低語:“難怪,難怪……我就道時辰未到,難怪會提早發作……原來是他對我的懲罰……”

柳輕非漠然地站在一旁,望著那早已出神的上官婉兒,他皺了皺眉。原本以為這會是個有趣的人,他才會特意前來瞧瞧那個與夏洛有著關聯的人,結果竟是這般的無趣。

微微搖了搖頭,柳輕非轉過身子慢慢走向窗台方向。

在窗前他忽然轉過身子,對著上官婉兒說道:“雖然我對你沒有興趣,但是,你身上的生死蠱還真是一件有趣的玩物。我猜,母蠱在上官峰體內,對吧?”

室內一陣靜默,好一會,上官婉兒緩緩抬起頭,眼神逐漸從原先的渙散中恢複平時的沉靜光彩,她盯著前方背對著自己的高大身影,一字一句地回道:“這與你何幹。”

聽罷,柳輕非聳了聳肩,沒有看見他的表情,但見窗戶忽然被一陣風吹開,在月光的映照下那抹深紫色的身影眨眼就不見了,如同來時一般,悄然無聲。

上官婉兒靜靜地呆坐在地上,除卻了自己一身的武裝,軟下身子,嘴裏呢喃道:“沒了……一切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