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告訴我她的故事嗎?”

言爍一直覺得零是個奇女子,她雖然是用著上官婉兒的身份,雖然曾經是皇帝冊封的鳳舞公主,但是直覺告訴她,這並不是她的真實身份,更遑論柳輕非幾人一直叫喚她為“零”,他的確對她很好奇,很著迷。

柳輕非嗬嗬地笑了兩聲,卻有好一陣沒有說話。

言爍也並未強求,就那麽靜靜地靠著,望著那個沉睡的女子。回想起這段日子裏相處的種種片段,唇角不覺泛起了淡淡的柔笑。他是個邪派的人,平日也有不少的女人,但是卻從未有一人像她那樣走進他的眼中,甚至……心中。

“你知道嗎……”這時,柳輕非就似自言自語一般,輕輕地述說著自遇見零那日起的一點一滴,聽得言爍在一旁也伴著他揚唇、挑眉、淡笑。

整個房間十分的安靜,隻有柳輕非清淡的說話聲,回蕩在房間中,卻有著無比溫馨的感覺。

整整一夜,兩人就這麽靜靜地陪在佳人的身旁,亦不管外頭月亮清輝透白的光芒,整個夜晚就似籠罩了一層安然的薄紗一般,讓人放鬆了不少。

但是天剛吐白,寅時剛過,卯時剛到之際,無名和不悔一臉謹慎又帶些欣喜地在門外揚聲稟告:“稟樓主,影子們尋到了上官曄的行蹤!”

“走!”

半個時辰後,柳輕非和言爍二人帶同著鬼醫等幾個堂主一同來到了京城角落一個破舊的馬廄中,正好見到上官曄披頭散發地撲窩在幹/草堆中,喃喃低語,身上十分的肮髒破爛,就好似……瘋漢一般。

柳輕非臉色陰戾,顯然仍然無法控製住要殺去他的想法,皺了皺眉,強忍下心頭的怒意,瞄了鬼醫一眼。

鬼醫瞬刻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便上前揪住上官曄的衣衫,凝眉深深地觀察著他,對入他一雙無神的眸子,對於他喃喃的話語就更為清晰了:

“我是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們都要服從我……我上官家要統治王朝,統治世間!統治王朝……我是丞相……”由是不斷喃喃重複,聽得在場的幾人臉色均是十分怪異。

“他瘋了?”言爍滿臉的不相信,右掌抬起,十分想對著他的腦門就這麽拍下去。

鬼醫認真地觀察了幾分,隨後才隨意地一甩,便讓上官曄踉蹌了幾步,往後瑟瑟縮縮地又躲回了幹/草中。雙手一拱,他一臉認真,“稟樓主,上官曄他……的確是瘋了!”

瞧他如今沒了右臂,全身肮髒破爛,臉上更是不知為何多了許多膿瘡,惡心至極。更毋論他一身散發出來的難聞氣味,還有那一雙無神的眸子和發瘋的言語行為,這種種的一切都在告訴著所有人——上官曄瘋了!

兩個月來也不知他到底是經曆了什麽,但是天地堂是一夜間便被柳輕非和言爍二人狂暴掃滅了,他便是什麽後援都沒得到。加上斷了一臂,所有人都在大街小巷尋他,依照他這麽的模樣,估計是遇上了不少的事,隻是對於他這麽一個人,倒也不是什麽值得可憐的事。

柳輕非英眉深皺,大掌微微抬起,便有一股內力發出,幾乎一霎,上官曄的身子便被吸到了他的麵前,被他狠狠地扣著喉頭,硬是對上他散發著冰冷霜意的美眸。

“告訴我,祥靈大師在哪裏!”

此刻的瘋漢上官曄難以說話,臉上有著痛苦的表情,嘴上卻依舊是那番毫無意義的低喃,隻是話語模糊了許多:“我……我是丞相……丞相……皇帝,萬人之上……服從我……哈哈哈……”

“告訴我!祥靈大師,在哪裏!”蘊藏著深深的怒意,柳輕非臉色十分的難看,此刻的他接近要抓狂了。他深愛的女子還躺在床鋪上未能轉醒,長久這麽拖下去,也不知那蠱會不會取了她的命!

“再不說,我便生生剝了你的皮!”這句話可謂是寒氣盡露,讓言爍幾人也不覺感覺到絲絲的冷意。

“嘻嘻……我是丞相……”上官曄的麵上卻依舊是犯傻的表情,完全陷入了瘋狂的世界中,沒有了常人的喜怒哀樂。

“你……”狠狠地把他往草堆中一甩,柳輕非大叱了一聲便要凝氣殺了這個孽畜,卻不料就在這一刻,一個滄桑卻又帶著睿智的老人聲響驀然響起,讓在場的幾位武林高手皆是一愣:他究竟是何時出現,又是如何出現的?!

“命運天定,你又何苦硬要奪了他的命。”一個身著白袍、蓄著冗長白胡子的仙風道骨的老人靜靜地站在馬廄外頭的空地上,迎著吐白的天際,倒覺得他身上似乎泛著一層金光。

“你是誰?”言爍這時往前踏了一步,臉色微凜,無法感應出這位老者的能耐,誤以為他是上官曄的同伴。

那老者卻也沒有說話,撫了撫胡子,一臉的肅意,就那麽靜靜地望著眾人,最後眸光落在了柳輕非的身上,許久無言。

驀地,柳輕非“撲通”一下跪下身去,對著那個老者便是深深彎腰垂頭一拜。再抬眸,他麵色虔誠,一臉認真地說道:“祥靈大師,求你,救我心愛的女子一命。”

那個女子,可是他今生的唯一嗬……

“什麽,他是祥靈大師?!”包括言爍在內,鬼醫幾人無不吃驚,絲毫摸不著頭緒,為何他就知道這個老者是祥靈?!

那祥靈大師一雙精銳的眸子閃著些睿智的光芒,頗滿意地望著跪在地上的柳輕非,“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是為何。”

“為了她,什麽我都願意。”柳輕非麵不改色,也無一絲的躊躇。

“為了一個女子,當真值得?”

“她是我的唯一,是我的生命。毋論什麽事,值得。”

“如果我說要你的命呢?”

柳輕非抬頭,妖魅的眸子堅定非常,“無所謂,隻要她安然。”

“柳輕非!”言爍驀地臉色黑沉,“你可曾想過她的感受!以你的命換她的命,她若知道後會如何!難道你願意為她死,她就不會為你死嗎!”

祥靈大師一臉的慈悲,此刻竟也是揚起淡淡的笑意望著柳輕非,“他說的對,你可有想過她的感受。”

柳輕非唇邊群噙笑,話語清淡,似耳語,又似自言自語:“她不會,即使她知道我是為她而死,她不會就此結束自己的生命隨我而去。”頓了頓,他輕笑,“她是個奇女子,她珍惜她的命,即使她會恨我,會怨我,但是她卻不會去死。這就是她,這就是零……”

那在場的幾人聽了無不臉色變了幾番,有詫異,有深思,複雜非常。

“人命天定,上天注定讓她死,我便不能阻止。”祥靈大師撫了撫胡須,“為何你認為我會救她。”

柳輕非這時靜靜地站起身來,“不,命運掌握在人的手中,這是她說的。”對上祥靈大師深深的凝視,“我願意用一切換她的生命,一切。”

好一陣,那祥靈大師就那麽靜靜地站著,一句話都沒說,甚至是沒有任何的動作。

就在這時,天上初露朝陽溫煦的陽光,祥靈大師卻驀地問了一個無關的問題:“你可知道上官曄他們是如何逃出天牢的?”

“不知,還望大師指教。”其實他沒有興趣知道,但是他知道,大師這麽說,一定有著他的目的。

“那是因為此前他尋我讓我了解零的性命,但是我不能違抗上天的旨意,因而我拒絕了。”

雖然十分驚訝大師的說法,也十分詫異他竟然知道零的真實名字,但是柳輕非卻沒有插話,崇敬地等候著大師的下文。

祥靈大師慈悲地笑了,“所以我以泄露一項天機作為交換,那時候我告訴他不久後他上官家會有大劫,他和上官峰皆會被皇帝打入天牢賜死。所以他早已隨時做好了逃獄的準備,同時也做好了要報複零的準備。這也是為什麽一切都進行的那麽迅速,迅速得你們都來不及去想這其中的種種究竟是何時策劃的。”

柳輕非和言爍臉色瞬變,十分的難看。

“我的時間要到了。”望著遠處的晨光和愈見光亮的天色,祥靈大師淡淡地說了一句。

“什麽?!”柳輕非和言爍等人都不覺向前踏了一步,想要上前去抓住他,卻發現絲毫碰不著他的身子,就像是……他根本不存在一般,手直接穿透過他的身體。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是鬼魂不成?!

就在這時,一陣淒厲的狐鳴在柳輕非的身側響起,大家垂頭,卻見到那隻本應伴在零的床頭熟睡陪伴的流火不知何時竟跟了過來,對著祥靈大師便是一陣哀唳的嚎叫。

“靈狐,原來你竟早早地陪在了她的身旁。”祥靈大師雙目散發著睿智的目光,身影逐漸有了些模糊的跡象。他與流火對視了好一陣,這才抬頭望向了柳輕非,“即是上天的安排,你便帶著她和靈狐來西域尋我,我等候你們。”

這麽一說罷,晨光和煦而燦爛地傾灑在眾人的身上,祥靈大師的身影瞬間便化為了點點的晨光,了無蹤影。

再回頭,上官曄依舊躲在那幹涸的草堆中喃喃自語,模樣十分的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