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參見太子殿下,太子妃。”

“草民上官峰,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

帶著滿臉的沉鬱,身子康複的龍皓遠此刻正坐在東宮大殿中,身旁的秦如煙正伺候在一旁。聽得門外兩道熟悉的男聲,兩人的臉上瞬刻有些異變。

望著大步踏入殿內的上官曄和上官峰,龍皓遠眉頭輕皺,對在一旁站著的李公公使了使眼色,李公公便領悟地垂頭領著室內的一幹奴仆退了出去。

待大殿中沒有閑雜人等後,龍皓遠才冷著聲線涼涼地問道:“右丞相,不知夜裏到訪東宮所謂何事?”平日裏除了在昭和殿商討政事,從未在行宮見麵,如今夜裏前來,必然不是什麽好事。

上官曄對龍皓遠暗中譴退奴仆的行為似乎並不在意,從走入大殿的一刻唇邊那微微揚起的笑意並未隱去,就這麽狀似休閑地緩緩走向龍皓遠,身後跟住一臉肅意的上官峰,二人的眼中絲毫見不著那麵對王者的卑微感。

“微臣今日聽得太子被鳳舞公主……噢不,公主殿下已經不是公主了……”說罷,上官曄的唇邊有些諷笑,“臣聽聞太子被上官婉兒身邊那個野蠻樓主打傷,適逢這幾日有些公事處理,因而便推延到了今日才有空前來慰問。不知太子殿下身子可好?”

龍皓遠眉頭輕挑,揚手輕輕擋去秦如煙遞到唇邊的湯藥,他一副正經的模樣剛想要開口應答,卻不料他身旁的秦如煙卻截去了他的話,用著一副輕柔的溫嗓回答道:“右丞相,太子龍體定當安康,臣妾對丞相的擔憂深感謝意。”

“嗬嗬。”上官曄輕笑了兩聲,隨後雙手作揖,“太子妃的話實在讓微臣誠惶誠恐。太子是天命之子,微臣定然擔心太子的安康。也多得太子妃的悉心照料,如今微臣倒是欣喜見得太子殿下精神甚佳。”

“丞相謬讚了。”秦如煙舉起煙袖捂唇輕笑。

對兩人的來回對答並無太多的好感,龍皓遠眉頭輕攏,一雙深邃的鷹目在上官曄二人身上望了一遭後才抬手沉聲道:“本太子糊塗了,一時竟忘了招待丞相與上官當家,來人啊,賜座奉茶!”

不多時,李公公便領著幾個奴婢進來,恭敬地安置了兩張紅木椅並端上了各式茶點。

就在這個空當,在暗處笨拙偷聽的小翠巴在了西側的暗窗邊,就著其上放著的一個盆栽擋去了精靈小巧的秀顱,粉耳幾乎貼在了牆上,試圖聽清楚室內的對話。

依稀聽得一些衣物的摩擦聲和茶杯瓷蓋撞擊瓷杯的聲音,加上室外一些不知名的蟲叫聲,小翠拙手地拍去了身旁不斷飛著的小蟲,換了個姿勢,終於勉強聽到了室內的對話聲。

“右丞相深夜到訪,應當不是簡單地擔憂本太子的傷勢罷?明人不說暗話,丞相不如坦白了說,如今的時辰,本太子倒希望早些休息。”聽龍皓遠的語氣十分的直白了當,隱隱含著一些趕客的意思,似乎對上官曄二人的到來不太歡迎。

“太子殿下勿要太過擔憂。”上官峰驀地發聲,那帶著些肅意的沉頓聲音小翠可是聽了好些年,斷然不會錯認,“草民也有些醫學底子,瞧太子麵色紅潤,加之皇宮中有精煉的太醫的醫治和太子妃無微不至的照顧,草民認為太子殿下此刻的身子是相當健康的。”

“那你的意思是本太子是在編謊話欺瞞兩位了?”聲音略帶些怒意。

倏然,一抹清甜溫婉的女聲響起,“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如今是康複期間,太子的身子容易受累。二位今夜忽然到來,定然是有些什麽急事,上官當家未免太多心了。”

“嗬嗬,太子妃所言甚是。鋒弟,你說話未免太過魯莽了,還不向太子道歉?嗯?”

頓了頓,小翠便聽得自己的“上任老爺”語氣沉穩地順言道:“是草民魯莽,還望太子贖罪。”

室內驀地沉默了好幾分,恰巧在這時有一隻小飛蟲從小翠的腳踝爬上了她的小腿,輕輕地呻i吟了一聲後,小翠不得不低頭拍去了那惱人的春蟲。再側耳傾聽,便隻聽得又是一些客套的話語。好一陣子,那室內驀地轉換了的話鋒引得小翠豎起了兩隻粉耳。

“微臣今日來實則是為了一件怪異的聽聞,也不知該不該與太子說……”那個常年陰笑的右丞相忽然買了個關子,仲要關頭硬是沒有說下去,聽得那在暗處的小翠暗自捶牆。

她最恨人賣關子了!

她還得給小姐送晚膳呐,那大殿裏的人就不能說話說快點麽!

那個柔柔的太子妃的聲音忽然響起,讓小翠再次屏氣傾聽,“若是不方便,臣妾可以先行退下……”

“不不不,這件事,實則也與太子妃有關聯。”上官曄似乎輕笑了一聲,那笑聲讓小翠毛骨有些微悚。

頓了頓,龍皓遠才帶些威嚴地嚴肅問道:“到底是什麽事?右丞相但說無妨,不必賣關子了。”

“嗬嗬嗬,太子為人性格率直,微臣也隻能得罪直言了。”頓了頓,他似乎站起了身來,小翠輕輕掂高了腳尖,從盆栽和窗台的縫隙間向裏屋瞧了幾眼,便見得上官曄悠閑走到了龍皓遠和秦如煙的麵前,表情悠然平淡,唇角帶笑,“微臣今日聽得些流言,是說鳳舞公主近日來表情行動木訥,就像是中了什麽降頭一般。”

話說到一般,龍皓遠的臉驀地變得有些黑青。

小翠敢拿自己的腦袋發誓,她是真真切切地瞧見龍皓遠臉色驟變的!

事實證明,今夜裏她鬼祟地跟在身後前來是明智的決定,他們幾人的談話的確是與她家小姐有關聯的!

龍皓遠抿唇不語,秦如煙卻在一旁輕柔地插話道:“右丞相,流言不可信,丞相該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真真假假,臣妾相信丞相心中定有定論,是吧?”

輕笑了兩聲,上官曄輕緩地走至一旁的香爐旁,抬手在香爐嘴上飄蕩的白煙間輕柔擺動,麵上的表情有些迷蒙:“太子妃所言甚是。但是……卻也有流言說鳳舞公主其實是被人下了蠱,下了情蠱。”

頓了頓,在龍皓遠和秦如煙兩人麵色一同變得怪異之際,上官曄放下手,兩手背於身後,“更甚者,微臣還聽聞是太子下的蠱,而太子妃則是提供蠱毒和下蠱的幫凶。不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對這一流言有何看法?”

乍一聽到,小翠忍不住捂嘴“喝”地叫了出聲,但或許那聲音還算低,她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並無什麽奴仆發現,大殿內的眾人更無發現,她這才稍稍放心下來,但仍忍不住心中的震驚。

難怪她覺得小姐這幾日來有些呆呆愣愣的,還日日望這東宮裏鑽,就差沒在這裏定居,原來是那個麵善心凶的太子和太子妃在背後作祟!

她早就覺得那太子怪怪的,更不用說那個陰險的太子妃了!

就在這時,龍皓遠狠狠地拍響了木桌,“唰”地一下站起身來,臉上表情十分陰戾,咬牙狠狠地對上官曄喝道:“你不要胡說,胡亂散播謠言,本太子可以判你死罪!”

“太子!太子殿下勿要動怒,可要注意你的身子……”秦如煙輕咬紅唇,臉上有著濃濃的擔心。

但是此刻的龍皓遠卻也顧不得喉頭和胸前湧起的沉鬱,隻知道上官曄的一字一句,就像是要揭開他某處濃臭的傷疤一般,叫他聽得心裏如同刀割一般難受:他絕不讓任何人知道,絕不讓任何人知道他是動用了情蠱才能獲得她……獲得她的身子……

上官曄似乎對龍皓遠動怒不放在心中,輕輕踱回站起身來的上官峰身旁,他平淡地扭頭望向龍皓遠二人,出唇的話語極是平淡:“太子殿下譴退了所有的奴仆,莫不也是不願讓我們的對話流露在外頭,如今微臣把事實道出,太子也勿要多加掩飾了。因為……太子妃的那劑情蠱,更是胞弟鋒弟特製並贈予太子妃的,難道太子妃沒有告訴太子殿下麽?那情蠱使用後會有怎樣的效果,我們自然是知曉得一清二楚……”

龍皓遠吃驚地望向秦如煙,卻見她恰巧垂下了頭,一雙秀眸藏匿在了額前的碎發中,抿唇不語。當下他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一大步,也不知他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亦或是接受不了上官曄洞悉他下情蠱的事情。

就在這時,窗外驀地響起了李公公有些尖銳的問聲:“你不是公主殿服侍鳳舞公主的小翠麽?你偷偷躲在床邊這裏作甚?”

驀地,大殿內的眾人一致把目光投向了西側的窗台,不多時便見得李公公扭著一臉驚慌的小翠從大門處走進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