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鏡禁不住又打量了一眼麵前的女孩子,她正執著而堅定地看著自己。你可以把這種眼神稱做一種無聲的挑戰,也可以看成是一種下意識的抵杭。她的眼神雖然很堅定,但是她的臉色出賣了她,她的雙頰已經緋紅了。

1.導語玄機

6月30日早上六點,蘇鏡在睡夢中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電話是夏秋雨打來的。她猶猶豫豫地說道:“蘇警官,希望沒有打擾你。我隻是……我隻是……想到了一件事情,可能是我多疑了……我也不確定是否值得告訴你。”

蘇鏡連忙穿好衣服,駕車去找夏秋雨。

夏秋雨家住一個老社區,每棟樓房都不高,每家每戶的窗戶都安裝著鐵窗,由於年深日久,鐵窗下麵有著斑駁的鏽跡。蘇鏡走進屋準備把皮鞋脫了換上拖鞋,夏秋雨說道:“家裏挺髒的,不用換了。”但是蘇鏡執意把鞋換了,門口豎著鞋櫃,換完鞋後,他把皮鞋放進了鞋櫃。夏秋雨不解地看著他,因為客人執意換鞋是對主人的尊重,但是把鞋再放進鞋櫃,卻是從來沒有遇到過。蘇鏡以最快的速度將鞋櫃上下三層瞄了一遍,沒有一雙男鞋,女鞋中也全是中年婦女才穿的,而且尺碼都一樣。

家具都是老式的,飯桌的四條腿油漆都掉了,但是收拾得非常幹淨。

客廳的角落裏擺著一副香案,供奉著觀音菩薩,香爐裏煙霧繚繞。蘇鏡見狀,忙走到觀音像前,拉開香案下的抽屜取出三炷香,他看到抽屜裏還放著一幅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小姑娘,大約十三四歲的模樣,笑得非常甜,眉宇間酷似夏秋雨,也許這就是她去世的女兒?他關上抽屜,點燃三炷香,恭恭敬敬地將香的底部頂住額頭,然後鞠躬三次,之後插進香爐。香爐裏不僅僅有香的灰燼,似乎還有紙片的灰燼。有一片紙沒有燃盡,蘇鏡試著把香往紙片上紮,鼓搗一番之後,他看出來那紙片其實是照片的一角。

“蘇警官原來也信佛?”

“幹我們這行的出生入死,是需要佛祖保佑的。”蘇鏡胡謅道。

“看不出來啊。”夏秋雨狐疑道。

“我信佛不信鬼,也不信風水。”

“唉,這種事情你們這些年輕人肯定是不明白的。”

蘇鏡笑笑問道:“夏大姐,你說想起了一些疑點,不知道是什麽?”

“你知道,人在半夢半醒的時候會靈光一現,想起一些清醒狀態下不會太在意的事。也許是菩薩顯靈,讓我想起來了,但是我不知道這對你是不是有用。”

蘇鏡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她,夏秋雨繼續說道:“那天,我去給……子晨送觀眾短信,你知道,我當時是麵向她走過去的,有那麽一刹那的工夫,我覺得子晨的眼睛裏有一種驚恐,她似乎看到了什麽令她害怕的東西。但是那種驚恐隻是刹那間的事,所以我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我眼花了,也許她根本就沒有害怕過,隻是我胡思亂想罷了。”

蘇鏡注意到,夏秋雨本來想說“寧子晨”的,但是“N”音剛剛發了一半就硬生生收回去了,說出來的隻是“子晨”。“寧子晨”和“子晨”雖然隻是一字之差,但是對中國人來說卻意義深遠,這意味著對方在你心目中是親密的朋友還是一般的同事。寧子晨跟夏秋雨關係特別好,都快成幹女兒了,為什麽夏秋雨卻這樣來稱呼她呢?假如隻是口誤,又何必要加以掩飾呢?蘇鏡把這些疑點記在心裏,問道:“她當時是看著你的嗎?”

“不是,她當時正看著提示器。我跟你說過,我上了直播台,看到她的粉盒打開著,還埋怨她邋裏邋遢的,她跟我說再也不敢了。我現在想起來,她當時說話的聲音其實不對勁的,她呼吸很急促。”

“你是說那時候她就中毒了?”

“不,絕不是中毒,我覺得她是看到一些讓她害怕的東西。但是你知道,我現在真的很懷疑,我想起來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覺得你提供的信息很有價值。”

“真的嗎?你真的這麽覺得嗎?”

“是,不要小看任何一件瑣事。哪怕一個人在不該打哈欠的時候打了個哈欠,在不該係鞋帶的時候係鞋帶,都可能與謀殺有關。”

“你說得也太玄了。”

“夏大姐,我說的是事實,在我們周圍發生的每件事情都是相互關聯的。”

“那……我……”夏秋雨囁嚅著說道,“我……還想起了一件更荒唐的事。”

“千萬不要說荒唐,每件事情的發生都有其自身的邏輯。”

“好吧,那我就說了。”夏秋雨自嘲地笑了笑,說道,“你進過我們的直播間,你也知道我們直播間的地板很光滑是不是?”

“是。”

“那地板是淺色的,又很光滑,於是就像一麵鏡子,盡管照得不是很清楚,是不是?”

“是。”蘇鏡覺得夏秋雨要說的話可能會非常重要。

“那天,我看到子晨眼神慌亂的時候,正好走到攝像機後麵,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仔細觀察我們的提示器,它的屏幕稍微有點斜,跟地麵幾乎成直角但絕不是正好90度,如果從特定的角度看,提示器會反射到地麵上,你知道我們的地板很光滑,像一麵鏡子……”

“你看到什麽了?”蘇鏡好奇地問道。

“不,我什麽都沒看到,”夏秋雨著急地解釋著,“那地板雖然是像麵鏡子,但畢竟照得不清楚,而且提示器在地板上的影子,也僅僅是影子而已,那上麵的字是根本看不到的。我隻是覺得,地上的影子好像……好像在動。”

“好像在動?”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是說,”夏秋雨越來越拿不準自己到底要說什麽了,“我的意思是說,提示器上的字應該在迅速滾動。”

夏秋雨所說的提示器上的字,其實是每條新聞的導語。幾十年前,電視剛剛誕生時,主持人都是把每條新聞的導語背下來,然後對著鏡頭侃侃而談。後來,提示器出現了,通過圖像反射原理,把導語的文字投影在攝像機鏡頭前方,這樣,主持人看著攝像機,就能把導語讀下來,而很多觀眾還以為主持人是把導語背下來的呢。任何一次直播,都存在變數。串聯單雖然提前製作完成了,但是經常需要調整播放順序,或者臨時插播新聞,這時候導語相應的也要跟著調整,於是提示器上顯示的導語便會快速滾動,以最快的速度調整到最新狀態。如果主持人是生手,往往會看得眼花繚亂。蘇鏡昨天在直播間看得仔細,對新聞直播的每個環節都已經了如指掌,夏秋雨奇怪導語快速滾動,蘇鏡自然覺得疑惑,便問道:“那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可是那天楊宇風沒有調整過串聯單,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播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就是說,根本沒必要去修改導語,那天的導語不應該那樣滾動的。”

“你是說有人無緣無故地動了導語?”

“不,不,不,我不敢那麽說,當然主持人自己也會在直播台上滾動導語,所以,所以……也許是子晨自己在滾動導語的。”

“可那時候寧子晨的眼神裏充滿了驚恐,她是沒有時間去操作導語的是嗎?”

“是的,我……我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是不是隻有蘇景淮可以改導語?”

“之前誰都可以操作的,但是直播開始之後,一人一個崗位,其他人是插不上手的。”

“那就是說,蘇景淮無緣無故地改動了導語,而寧子晨正是看了改過的導語之後才緊張起來的。”

“我懷疑就是這樣。”

“蘇景淮和寧子晨之間有沒有什麽矛盾?”

“我不知道,但是子晨她曾經要找我說件很重要的事,當時她的聲音非常著急,而且……而且還帶著哭腔。”

“什麽事情?”

“哦,我不知道,”夏秋雨說道,“因為……因為……她說要來我家,可是……可是那天我正好有事,所以就沒聽她說。”

蘇鏡明顯聽出了夏秋雨的慌亂,作為寧子晨的“幹媽”,聽到幹女兒很著急,甚至帶著哭腔,她卻根本不理會,這實在太說不過去了,於是問道:“後來你也沒問她?”

“沒有。”

“你們情同母女,難道一點都不關心她?”

夏秋雨臉色漲得通紅,她無意間話說多了,現在已經意識到了,便前言不搭後語地說道:“有些事情你是不懂的。”

“你不說,我自然不懂。你覺得蘇景淮就是殺人凶手?”

“哦,沒有沒有,我可沒這麽說,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看到的也許僅僅是我想象出來的,也許那些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蘇鏡微微一笑,他可不會把這事當做不存在。轉念一想,他又接著問道:“香案抽屜裏是你女兒的照片?”

夏秋雨一愣說道:“是。”

“聽說她十幾年前去世了?”

“是啊,十三年了。”

“你老公呢?”

夏秋雨突然變得冷若冰霜:“你應該已經調查清楚了吧?”

“沒有,我一點都不清楚,有人說你老公受不了刺激就離家出走了,可是我不相信,一個男人怎麽會如此脆弱呢?”

“你不是當事人,自然不會明白他的心情的。我們那麽愛小雨,可是……可是……她是我們的心肝寶貝,是我們的掌上明珠……可是……她卻被……她卻……”夏秋雨說著說著,眼淚湧了出來,“我不想說這些了,永遠都不想了。”

“所以你後來遇到寧子晨,覺得她倆很像,就想把她當女兒看待?”

“是。”

“可是後來為什麽又疏遠她了呢?”

“因為我明白了,任何人都不能取代小雨的。”

蘇鏡琢磨著夏秋雨的話,她說“女兒卻被……”,這個“被”字很關鍵,如果是生病死亡的話,是不需要說這個“被”字的。難道她女兒是被人殺死的?

2.受益人

離開夏秋雨家,蘇鏡驅車直奔電視台,途中打了個電話給邱興華,到了電視台時,邱興華已經在樓下等著了。兩人直奔12樓,在導播值班室找到了嚴昭奇,他像一堵牆一樣坐在電腦前,瞥見兩位警官走進來,頭也不抬話也不說,繼續玩著電腦。

蘇鏡不以為意,笑道:“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嚴先生好定力啊。”

嚴昭奇不以為然地瞪了他一眼,嘟噥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哈哈哈,這要看你遇到的是善鬼還是惡鬼。”蘇鏡說道,“嚴先生,我辦案子呢,喜歡隨性而至,比如我可以跟你輕鬆自在地聊聊天,就像朋友一樣;也可以公事公辦,請你到局裏協助我們調查,但是一來我不喜歡那種繁文縟節,二來也太傷害感情了。你說是不是呢?”

聽著蘇鏡這番不軟不硬軟中帶刺的話,嚴昭奇哼了一聲問道:“你想問什麽?”

“你的工作。”

“我不是都說過了嗎?我就是負責切像,直播時一共有五路信號,三路信號是放像機的,兩路信號是攝像機的。”

蘇鏡昨天在直播間已經請教過,兩台攝像機一台拍攝主持人大景,就是腹部以上的畫麵,一台拍攝全景,包括了主持人和《順寧新聞眼》的背景板。

嚴昭奇說:“我的工作就是到了規定時間把規定的信號播出去。”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但是我想知道得更詳細一些。比如直播時,你的眼睛一般是看著哪兒的?”

“這……這也是問題?”

“隔行如隔山,還希望嚴先生不吝賜教。”

“看看串聯單,再看看麵前牆壁上的電視屏幕。”

“那裏有幾十台電視屏幕,你都看哪些屏幕?”

“剛才說到的那五路信號的屏幕。”

“其他屏幕不看?”

“其他屏幕不是我的工作。”

“我的意思是說,你眼睛的餘光會不會偶爾看看其他屏幕?”

“當不是特別緊張的時候,也會到處轉著看看。”

“你還記得28號晚上夏秋雨進直播間送觀眾短信時的情景嗎?”

“送就送了,這有什麽好記的?”

“你當時有沒有注意放導語的屏幕?”

“沒有。”

“當時你盯著屏幕看,有沒有覺得寧子晨神色不對勁?”

“好像有點慌的樣子,不知道看到什麽了。”

先是導語變化,之後神色緊張,再之後就是補妝,然後就死於非命。為什麽偏偏是這時候補妝呢??楊宇風說妝化得不好,到底是真是假?為什麽這個欄目組的那麽多人看起來都像凶手?蘇鏡思忖著問道:“楊宇風那天說寧子晨妝化得不好,不知道是哪兒不好了?”

“女人嘛,不都那麽回事兒嗎?我沒覺得哪兒不好。”嚴昭奇不屑地說道。

“誰這麽攻擊女人啊?”一個爽朗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簡易邁著輕快的步子躥了進來,“老嚴啊,女人可是天生尤物,需要我們好好去愛護的,怎麽能說都那麽回事呢?每個女人都有不同的魅力,正是這種魅力讓我們陶醉,你說是不是,蘇警官?”

“哈哈哈,看來簡先生對女人很有研究啊。”

“不敢不敢,隻是喜歡,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那你肯定也覺得寧子晨那天妝化得不夠好了?”

“沒有,我沒注意,風哥的話我倒是聽到了,但是我沒在意。說實話,主持人有沒有觀眾緣,不在妝化得好不好。”

“那你當時有沒有注意到導語屏幕有什麽變化?”

“導語就像瘋了似的滾,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呢,”簡易說道,“也沒人動過串聯單,導語怎麽就開始滾屏了呢?”

“會不會是寧子晨自己操作的?”

“她?”簡易不屑地說道,“那是個讀稿機器,她才不敢在直播時去亂滾導語呢。”

“導語是蘇景淮操作的吧?”

“是。”

“他跟寧子晨之間有什麽過節嗎?”

“你不會懷疑他是凶手吧?改動一下導語也不會死人啊。”

“那你覺得是誰啊?”蘇鏡反問道。

“我覺得是《順寧新聞眼》的所有人,”簡易故作神秘地說道,“我看過的偵探小說都是這樣的,謀殺案發生後,偵探首先要追問誰會從謀殺中得益。而現在,寧子晨被謀殺之後,得益的是《順寧新聞眼》的每一個人。”

蘇鏡嗬嗬笑著,聽著簡易信口開河地胡掰:“今天,廣告部的同事又給風哥送來兩盒磁帶,昨天已經送了一盒了,那可都是錢啊。要不是寧子晨自我犧牲地倒在播出台上,絕不會有這麽多廣告客戶看上我們的。”

楊宇風黑著張臉走了進來,他聽說兩位警官在導播值班室問話,於是剛送走廣告部的同事便馬上趕過來了,誰知道還沒進門就聽到簡易在大放厥詞。他皺著眉頭指責道:“你天天都胡說八道什麽啊?同事被人殺了,你還整天幸災樂禍的?”

楊宇風是簡易的克星,簡易從來不敢頂撞這位看上去和和氣氣的製片人,一聽到風哥如此訓話,他嗬嗬傻笑幾聲算是承認了錯誤。楊宇風也不跟他計較,轉而向蘇鏡二人道歉:“不好意思,怠慢兩位了。”

“沒事沒事,”蘇鏡大大咧咧地擺擺手,“大家工作都很忙。”

“蘇警官有沒有什麽新發現?”

蘇鏡笑了笑,問道:“蘇景淮這人怎麽樣?”

“反正我不喜歡他,”簡易搶先說道,“感覺怪怪的,他那眼神啊,我總覺得不安分,好像總是在打什麽鬼主意。”

蘇鏡看了看楊宇風,簡易跟楊宇風的評價如出一轍,隻聽簡易繼續說道:“他好像一直在窺探什麽,別看他整天笑嘻嘻的,但是總覺得吧……笑裏藏刀,對,他就是笑裏藏刀。”

蘇鏡琢磨著簡易的話,再想想蘇景淮在昨天的殺人遊戲中的表現,確實是一個不容小覷的人物。正在這時候,蘇鏡的手機響了起來。

電話是同事柳曉波打來的,從昨天開始,他調查順寧市各個醫院的心理谘詢診室,終於發現一個電視台的員工最近經常去一家民營醫院谘詢,而谘詢的內容正是如何治療偷竊癖。

3.危險短信

秦小荷今天輪休沒有上班。雖然是休息,但是她卻睡不著,一大清早就從噩夢中驚醒了。在夢中,她又回到了28號晚上的直播現場,她看著寧子晨倒斃在直播台上。所不同的是,在夢裏,寧子晨死得更加恐怖,她七竅流血臉色蒼白,灰暗的瞳孔死死地盯著自己。她已經連續兩天做這個噩夢了。自從寧子晨被殺後,她就一直心事重重,尤其是害怕見到蘇鏡那雙犀利的眼睛。蘇鏡的眼神像把刀,會把人的思想解剖得淋漓盡致。

秦小荷拿出一部手機,放在手裏翻來覆去地仔細端詳著,心裏盤算著一件事情。她心潮起伏,不知道該不該去做。也許做了這事,噩夢就會離去,可是那樣的話……世間事本是如此,有得必有失。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砰砰地敲響了,秦小荷心裏疑惑,因為她的單身公寓很少有同事光顧,以前也有幾個女孩子說要找她玩都被她一一回絕了。從那之後,秦小荷就變成了孤家寡人,再也不會有人登門拜訪。可現在會是誰呢?

當她打開房門看到蘇鏡一臉微笑地站在門口的時候,她一陣慌亂,忙不迭地說道:“蘇……蘇警官,怎麽……怎麽是你?”

“為什麽不能是我呢?”蘇鏡還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沒等秦小荷邀請就帶著邱興華信步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不大的公寓,大約有三十平方,屋裏家具非常簡單,一台電腦、一台電視、一個衣櫃、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秦小姐的家布置很簡單啊。”

“沒錢嘛,隻能將就了。”

蘇鏡禁不住又打量了一眼麵前的女孩子,她正執著而堅定地看著自己。你可以把這種眼神稱做一種無聲的挑戰,也可以看成是一種下意識的抵抗。她的眼神雖然很堅定,但是她的臉色出賣了她,秦小荷的雙頰已經緋紅了。

“兩位警官有何見教啊?”

蘇鏡憐惜地看了看秦小荷說道:“秦小姐是不是生病了?”

秦小荷的臉馬上紅了:“沒有,我沒有生病。”

“我想,如果你能坦白一點兒,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秦小荷大聲叫道。

“4月12日,你第一次走進順寧市愛倫醫院心理科室做心理谘詢,這之後你每星期去一次,而谘詢的內容是一種精神障礙。”

“蘇警官,你認錯人了吧?”

“你就診時用的化名是徐穎洛,我們調查時早就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所以我同事把你們每個人的照片都拿給那位鍾秋桂醫生看了,鍾醫生把你指認出來了。”

秦小荷本來膚色就黑,現在氣急敗壞之餘,臉色越發難看:“沒有,我沒有!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秦小姐不必這麽激動,偷竊癖屬於意誌控製障礙範疇的精神障礙,你現在是個病人。”

秦小荷倔強地看著蘇鏡,眼神裏流露出強烈的憤怒,可是在蘇鏡的逼視下,憤怒漸漸被絕望代替,她突然禁不住啜泣起來,繼而號啕大哭。等她的哭聲漸漸平息了,蘇鏡便問道:“寧子晨知道你偷過東西吧?”

秦小荷膽怯地看了看蘇鏡,微微點了點頭。

“你恨她嗎?”

“我……不,我不恨她,我隻恨我自己。”

“秦小姐言不由衷了吧?”蘇鏡說道,“寧子晨應該威脅過你吧?”

秦小荷淚眼婆娑地看著蘇鏡,終於緩緩地點點頭:“是。”

“她是怎麽威脅你的?”

“那天……那天……”

“什麽時候?”

“22號。我本來不想這樣的,可是我去化妝室找她配音,她不在,而包就放在桌子上,我又管不住我的手了,就……就……偷偷地拿她的粉盒,可就在這時候她回來了。她很得意,說要告訴所有同事,告訴大家我就是那個賊。蘇警官,我丟不起那個人,我也不能丟掉這個工作,所以我就給她跪下了,求她放過我。”

“後來呢?”

“她當時也沒有聲張,可是之後每次看我的時候,眼神裏都含著嘲笑,而且時不時地吩咐我給她做這做那的,她在我麵前就像一個女王。”

“這種女人被人謀殺,一點都不奇怪。”

秦小荷慌張地看著蘇鏡,急得直搖頭:“不,我沒有,我沒有殺她,我不會殺人的。”

“你難道就沒想過幹掉她?”

“我天天都在想她死了該有多好,我巴望著她出門被車撞死,喝水被水嗆死,遇到打劫的被人捅死,可是我從來沒想過親手幹掉她。我隻能忍氣吞聲地挨日子,希望哪天她大發慈悲饒了我。”

“不管怎麽說,你的嫌疑還是很大的。”

秦小荷又委屈地啜泣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事情怎麽會弄成這樣,我不知道是誰殺了她,也許……也許……很多人都想殺她的。”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原東懷難道不想殺她嗎?她是個婊子,而原東懷那麽愛她。愛情是會讓人瘋狂的,愛情的破壞力有時候比仇恨還要大。夏秋雨難道不想殺她嗎?”

昨天殺人遊戲中的一幕又浮上心頭,當時秦小荷剛剛被殺手幹掉了,夏秋雨懷疑原東懷是殺手。她會不會跟展明秋一樣,把遊戲當成了現實,把“殺害”秦小荷的殺手當成了謀殺寧子晨的凶手?可是夏秋雨又怎麽會去殺害寧子晨呢?

蘇鏡問道:“她們關係不是很好嗎?”

“可是……可是……她畢竟不是夏秋雨的親生女兒啊,而她整天還裝模作樣的,難道夏秋雨不會煩她嗎?她跟那麽多男人上床,難道夏秋雨看得慣嗎?”

“哈哈,這個太誇張了吧?我隻知道她跟你們台長不清不楚的。”

“不,她還有很多肮髒的事情呢。”

“你怎麽知道?”

秦小荷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我……你們知道,去看心理醫生是不會馬上解決問題的……所以……所以,前幾天,我又忍不住拿了人家的東西。”

“什麽東西?”

“一部手機,”秦小荷將剛才一直在玩弄的手機遞給蘇鏡,“我一直猶豫著要不要把這個手機交給你們,但是我又沒法告訴你們這手機從哪兒來的,所以就一直沒給你們。現在,既然你們已經知道我的事情了,你們就好好看看吧。”

手機裏存著十幾張照片,都是寧子晨和人**的場景,拍照的人正是那個男人,兩個人在玩自拍。蘇鏡嗬嗬一笑,心想這世界上原來有很多“陳冠希”“鍾欣桐”。

拍照的男人他不認識,秦小荷也不認識。

“他不是你同事?”

“不是。你看還有幾條短信。”

短信都是寧子晨發來的,發件箱裏還保存著已發送的短信,蘇鏡對照著前後語境將短信按先後順序排列起來。

——寧小姐,看看這幾張照片,認識嗎?

——無聊。

——寧小姐真沉得住氣啊,要不我發到網上去?

——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給我五萬塊,我把照片刪除,就當從沒發生過這件事。

——你不怕我報警嗎?

——我敲詐勒索,你臭名遠揚。

——給我賬號。

之後是一組開戶行和賬號信息,開戶人姓名是劉東強。接下來,還有幾條短信。

——6月28日下午四點前把錢打過來,否則沒你好果子吃。

——我要當麵把錢給你,看著你把照片刪除。

——不行。

——那我就不給你錢。

——你看著辦吧。

這些信息是6月27日中午時分發的,一宗謀殺案牽扯出一宗勒索案,這是蘇鏡始料未及的。

“這是誰的手機?”

秦小荷說道:“6月27日下午,我從蘇景淮包裏拿……拿出來的。”

蘇鏡和邱興華正準備離去,秦小荷急忙說道:“蘇警官,邱警官……能不能……求你們……這個……”

蘇鏡打斷她的話問道:“你不想讓你同事知道是吧?”

“是,我一直在治療,我真的不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這個我們自有分寸。”

4.勒索者

蘇景淮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閃進了會議室,迎接他的卻是蘇鏡冷若冰霜的麵孔,蘇景淮卻仍不以為然,依舊滿臉堆笑,臉上的褶子幾乎擠成了一粒核桃仁。

“蘇警官,有什麽吩咐啊?”

“坐。”蘇鏡使個眼色示意他坐下。

蘇景淮這才覺得事態有點嚴重,稍微收斂起那副笑臉,點頭哈腰地問道:“什麽事?”

蘇鏡懶懶地坐在那兒也不說話,輕蔑地打量著蘇景淮,這讓蘇景淮越發慌張起來:“嘿嘿嘿,蘇警官。”

蘇鏡從兜裏拿出一部手機,不停地擺弄著,蘇景淮看了看那個手機,心髒頓時怦怦直跳,那正是他被偷的手機,但是他強裝冷靜不動聲色。蘇鏡玩了一會兒,將手機隨手往前一扔,丟到蘇景淮麵前,蘇景淮一見就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了,他嗬嗬一笑,說道:“蘇警官好厲害啊,你找到我們欄目組的那個小偷了?”

蘇鏡懶得跟他繞彎子,問道:“說吧,照片哪兒來的?”

“哈哈哈,一個朋友拍的。”

“朋友?他從哪兒弄到這些照片的?”

“我那朋友就是這個男的。”蘇景淮像是拆穿了一件秘密似的,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神情,又仿佛睡了寧子晨的就是他本人一樣。

在蘇鏡的一再追問下,蘇景淮交代,順寧市京華地產公司老板圖永強是他中學同學,兩人關係一向很好,好到泡了多少妞都會經常湊在一起交流。前不久,兩個人在浴池裏泡著,圖永強一臉**笑地對蘇景淮說:“我把你們台的主持人搞了。”

“誰啊?”

“哈哈哈,寧子晨。”

“拉倒吧你,寧子晨是我們台長的人,就憑你那幾個臭錢?”

“女人無所謂貞操,貞操是因為價碼太低,隻要你舍得出錢,什麽樣的女人都會為你脫下褲子。寧子晨開口要價十萬塊,老子甩給她二十萬。漫遊、冰火、**、毒龍、胸推、臀推、手推……全套服務。哎,其實也沒多大意思。”

“做夢吧你,鬼才信你呢。”

“哈哈哈,哥們兒,你不會嫉妒了吧?”圖永強拿出手機翻出照片給他看,“看看是不是你們的寧子晨啊?”

蘇景淮看得目瞪口呆,問道:“她……答應讓你拍?”

“再加十萬嘍。”

後來蘇景淮偷偷地將圖永強的照片通過藍牙發送到自己手機上。

聽著蘇景淮的講述,蘇鏡有點惡心,想不到堂堂一個主持人竟是這種貨色:“講講你是怎麽敲詐寧子晨的。”

“蘇警官,你別冤枉好人啊,我沒敲詐她。”

“蘇景淮,以後拉屎把屁股擦幹淨點兒,看看你的短信記錄吧。”

“嗨,那些短信啊,我是跟寧子晨鬧著玩的。”

“鬧著玩?用這些隱私照片鬧著玩?你玩得也太過火了。”

蘇景淮硬撐不下去了,隻好告饒:“是我不對,是我不對,以後再也不敢了。”

“以後?你還準備敲詐誰啊?”

“沒有沒有,我哪有那個膽量啊。”

“哼,沒那膽量?我看你膽子不小,恐怕你不僅僅是敲詐寧子晨吧?”

蘇景淮張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聽蘇鏡又說道:“寧子晨給了你多少錢?”

“沒有,她沒給我錢。”

“真的?”

“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蘇景淮著急地說道。

“一個人勒索不成,一般來說會怎麽樣?”

“我……我不知道……”

“我告訴你吧,”蘇鏡說道,“最有可能的就是惱羞成怒,說不定把勒索對象殺了,以泄心頭之恨。”

“啊?”蘇景淮騰地站起來,“你是說寧子晨是被我殺的?不,沒有,我沒有殺她。”

“不要緊張,”蘇鏡輕蔑地說道,“坐下,好好說話。”

蘇景淮垂頭喪氣地坐下來又繼續說道:“我真的沒有殺人。”

“哼哼,28號晚上七點一刻到八點十五分之間,你都在做什麽?要事無巨細一件不漏地全部交代。”

蘇景淮趕緊一五一十地詳細交代了自己的行蹤,甚至喝了幾口水、跟哪些同事說過話都說得清清楚楚。照這樣看來,他的確沒有機會下毒,可是他會不會有其他什麽辦法呢?夏秋雨、簡易說的導語快速滾動又是怎麽回事呢?

“28號直播時,串聯單沒有改動,可是你為什麽還要改動導語?”

“改導語?沒有啊,我根本沒動過。”蘇景淮堅定地說道。

“哼哼,蘇景淮,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當時以為每個人都在注意著自己手頭的工作,可是你沒想到有一個人恰好看到了你改的導語。”蘇鏡說得跟真的似的。

“誰?楊……楊製片?”蘇景淮笑不起來了,情不自禁地追問道。

“哼哼,你為什麽以為是楊宇風看到的?”

“當時他……他好像看了看導語。”

“不是他,還有其他人。”

“那……那是誰?”

“你很想知道這個問題嗎?”

“嗬嗬嗬,不,警方應該保密的,我理解。”

“說吧,你怎麽改的導語?”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蘇景淮,你放老實點兒,你現在是謀殺案的犯罪嫌疑人,是我在問你,不是你問我。”

“其實……其實……我就加了幾個字,等寧子晨看清楚了,就馬上刪除了。”

“什麽字?”

“我在一條新聞導語的開頭加了‘黑天鵝賓館、圖永強’幾個字。”

“難怪寧子晨看到導語會緊張起來。”

“她那是做賊心虛。”

“你不是賊嗎?你剛才還說沒有敲詐寧子晨,你這又是什麽意思呢?”

“我……我隻是……隻是嚇唬嚇唬她而已。”

“在她直播的時候這樣嚇她?”

“呃……我承認,這個玩笑開得實在太過分了。”

從蘇景淮這裏已經得不到更多東西了,蘇鏡揮揮手讓他走了。邱興華問道:“老大,你覺得他會殺人嗎?”

蘇鏡沉悶地歎口氣:“這裏很多人都會是殺人犯,但是要給任何一個人定罪都是難上加難。那麽多人有作案動機,那麽多人有機會單獨接觸粉盒,可是到底是誰,我們卻根本無從查起。”

“那怎麽辦啊?”

“就看王天琦能不能追查出氰化鉀的下落了。還有那個送水的人是誰?”

5.殺手選秀

晚上八點,《順寧新聞眼》又準時開始了。蘇鏡忙了一天回到家裏,已經筋疲力盡,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如果不是目睹了寧子晨被殺,誰都無法從主持人臉上看出電視台發生了謀殺案。歐陽冰藍表情親切、語速平穩,對著鏡頭侃侃而談。跟寧子晨不同,她總會在每條新聞結束之後,加上幾句自己的評論,使整條新聞增色不少。

《順寧新聞眼》還在炒作寧子晨被殺一案,是的,這就是炒作。一組記者采訪了很多市民,讓他們猜測謀殺案到底是怎麽發生的,主持人還讀了幾條觀眾發來的短信。其實,全都是些無稽之談,要靠一檔新聞節目發動群眾提供什麽線索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罪案就發生在他們的直播間。如果是大街上的罪案,也許還會有目擊證人提供線索,可是現在,每個人都在隱瞞什麽,每個人都多多少少有殺人的動機甚至殺人的嫌疑,在這種情況下,怎麽能依靠他們來提供線索呢?

今天的新聞很熱鬧,應該說《順寧新聞眼》又恢複到以前的水平了。在播了兩條時政新聞之後,是兩條關於寧子晨被殺的新聞,一條是《子晨被殺全城聳動》,采訪了幾個熱心觀眾,說寧子晨是多麽好的主持人,凶手實在太可惡了之類;一條是《熱心市民熱議謀殺真相》,歐陽冰藍坐在直播台上播著導語:“6月28日,我們的同事寧子晨遇害後,警方迅速確定了凶手就在我們欄目組內。現在我坐在直播台上,而凶手很可能就在我附近看著我,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犧牲品,但是我將無所畏懼地繼續戰鬥在這個崗位上,直到凶手被捕。昨天,我們曾經邀請電視觀眾幫助我們分析誰最有可能是凶手,一天時間裏,有十多萬名觀眾給我們發來了短信表達自己的想法,其中得票最高的是我們的美編蘇景淮,最低的是我們的記者蘇楚宜。”

這一個長長的導語,歐陽冰藍說得聲情並茂,導語之後是正文,正文是介紹每個人的得票情況,畫麵用的是一個圖版。

蘇鏡默默地看著,這絕對是一個極佳的炒作,不但能拉動收視,而且可以直接創造經濟效益,因為發一條短信要花兩塊錢,十多萬條短信就是二十多萬塊錢。

蘇鏡看著這份得票表,心中是哭笑不得。楊宇風竟然把一起謀殺案策劃成一場選秀活動了,這肯定是古今中外電視新聞史上的第一次。而蘇景淮,這個在殺人遊戲中獲勝的殺手,竟然位列第一。

在這條新聞之後,又是一組社會新聞,什麽《旅社內丈夫嫖娼妻子**,雙方相遇大打出手》,《出殯車內鞭炮爆炸,為母送葬兒也身亡》,《醫院7次對孕婦檢查未發現胎兒無左臂被判賠》……每條新聞都是那麽離奇,不過蘇鏡卻看得有點乏味,也許是因為整天看這種新聞產生審美疲勞了吧。

當新聞播到第15分鍾的時候,蘇鏡本能地睜大了眼睛,他不知道順寧市有多少人會跟他一樣,多多少少有了點強迫思維,生怕主持人再被謀殺,或者心底裏其實是充滿了渴望。

隻聽歐陽冰藍一臉嚴肅地播道:“前幾天,我們《順寧新聞眼》報道了一組毒狗肉流進順寧餐館酒樓的新聞,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這些毒狗肉到底從哪裏來的,我們的記者這幾天明察暗訪,發現有一夥偷狗賊最近活躍在我市郊區,他們用一種烈性毒藥來誘殺狗隻。”

一聽到“烈性毒藥”,蘇鏡馬上豎起了耳朵。

畫麵搖搖晃晃的,應該是記者用偷拍機拍攝的,拍攝時間是晚上,燈光昏暗,看不清人的臉,隻能看到影影綽綽的一個輪廓,屏幕右上角顯示出拍攝地點:寶龍區。

蘇鏡看著這條新聞,心中越發起疑。

接下來一條新聞是,一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觀眾打來的電話,《順寧新聞眼》用了那人的聲音,畫麵就是一部電話機。

那人自稱姓呂,他介紹說,藥狗偷狗的都是一些好吃懶做的閑雜人員,年齡在35歲以下,基本上集中在寶龍區湖山鎮,他們常年專門從事藥狗偷狗的活計,秋冬季節尤其猖狂。藥狗的毒品為氰化鉀,主要來自電鍍廠。偷狗賊先將蠟燭融化,然後將氰化鉀粉末包在一小塊蠟燭油中,放在雞骨頭或者羊骨頭裏,這樣就防止氰化鉀灑落或遇水融化掉。在偷狗時,總是一個人在前麵踩點藥狗,另外一兩個人騎摩托車跟在後麵。狗隻要吃了雞骨頭或羊骨頭,在四五秒之內就會休克死亡。偷狗賊會把死狗賣給收狗的“經紀人”,“經紀人”再把狗送到各個秘密冷庫。

蘇鏡看完新聞,馬上撥打了王天琦的電話。

“小王,氰化鉀的事追查得怎麽樣了?”

“老大,簡直是大海撈針啊。這玩意兒雖然買的時候需要這個部門那個部門出具證明、備案,但是使用時根本沒有監管。很多電鍍廠、洗注廠、油漆廠、染料廠就沒有使用記錄。”

“有沒有陌生人去那些廠子購買氰化鉀?”

“全市被批準使用的工廠我基本都問過了,都說沒有。”

“今天的《順寧新聞眼》看了沒有?”

“正在看呢。”

“偷狗賊有沒有人去抓?”

“這事應該歸轄區派出所管吧。”

“從現在起,我們要插手了,凶手很可能是從偷狗賊那裏搞到的氰化鉀。”

“毒狗”的新聞之後是一條很正麵的消息,說是順寧路橋公司今天上市,股票漲幅達到170%。接下來又介紹說,順寧路橋是順寧市最大的路橋建設公司,主要負責順寧市交通路網的建設,近年來又積極在全國範圍開拓市場。接著新聞裏又著重介紹了順寧路橋公司的光輝業績,蘇鏡聽著乏味得很,可是當他聽到“文心路”的時候,不禁心頭一震。他這才知道那條水浸的路是順寧路橋公司修的,原來使愛車熄火的罪魁禍首竟然是順寧路橋公司。他突然想起來什麽,心中萌發出一個大膽的假設,要知道,一家公司上市前夕是非常敏感的時期,任何一條負麵消息的披露都會影響到股價的波動。蘇鏡忙拿出6月28日《順寧新聞眼》的串聯單,仔細審看起來。

6月28日20點15分38秒,寧子晨一頭趴倒在直播台上再也沒有醒來,那時候她正在播出《深度調查:暴雨衝出豆腐渣 文心路水浸爆出黑幕》的導語,可是導語沒有播完她就死了。假如她沒有死,新聞順利播出了,順寧路橋公司的股票還會不會在上市首日就取得這樣的成績呢?馬克思一百多年前就在《資本論》中形象地說道:“如果有10%的利潤,資本就保證到處被使用;有20%的利潤,資本就活躍起來;有50%的利潤,資本就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資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