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鏡覺得他很可憐,苦心孤詣二十多年,放棄了大好的前程,甘願扮演清潔工、園藝工……如今突然知道馬漢慶竟然不是凶手,這二十多年的光陰不是白白浪費了嗎?人生如夢,說的就是王海剛吧!如今,他的夢醒了,自己也從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變成了一個垂垂老矣的老頭。

1孤獨老者

幸福敬老院今天特別熱鬧,一所中學的孩子們來看望老人,圍著老人們嘰嘰喳喳吵鬧不休,有的給老人捶背捏腿,有的給老人削蘋果吃,還有的給老人講著笑話。院長李爽笑嗬嗬地看著熱鬧的場麵,時不時跟帶隊的老師交談幾句。門外走來一個老者,滿頭烏發中夾雜著幾根銀絲,他身子板很是硬朗,走起路來穩重有力。他自我介紹名叫蘇鏡,是順寧市公安局長。李爽很是吃驚,因為順寧很遠,坐飛機也要兩個多鍾頭,難道這位局長大人準備到這裏養老?她跟蘇鏡寒暄一通便不再言語,等著蘇鏡說明來意。

“李院長,你們這裏有位叫白天明的老人嗎?”

“在我們這兒,有什麽事嗎?”

“有件案子,我們得跟白老談談。”

原來蘇鏡之前找到了白萱的資料,查到她是江蘇無錫人氏,於是便一路訪查而來,誰知道其母已經於十幾年前逝世,其父便住進了養老院。這案子,本來即便不能正式立案,以蘇鏡局長之尊,也斷不必親自奔波。但是前妻之死跟這樁二十多年前的冤案有著莫大的關聯,所以他不能不管。

李爽疑惑地看著蘇鏡,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查案子?查白老?”

“是。”

“怎麽會查到他頭上?”

蘇鏡沒有回答,而是問道:“白老住進來後,有人探望過他嗎?”

“沒有,”李爽說道,“他是街道辦送來的,好像沒有親人。”

“可憐啊,”蘇鏡歎道,“他現在有八十多了吧?”

“今年八十一。”

“精神怎麽樣?”

“還很健旺,就是不太合群。”

“那就好那就好,”蘇鏡說道,“李院長能帶我們去看看他嗎?”

李爽猶豫了一會兒,隻好帶著蘇鏡去了。白天明跟另外一個老人同住一屋,兩個孩子圍在一個老人身邊聽老人講當年的故事,白天明卻不在屋裏,問老人去哪兒了,他也說不上來。又到了棋牌室、健身室,都找不到白天明的影子。正躊躇間,隻見兩個孩子在跟老師訴苦,一個說道:“老師,那邊有個老伯伯不讓我們陪他。”另外一個說道:“他還吼我們呢!”

李爽迎上前去問道:“那個老伯伯在哪兒?”

“就在屋後一棵樹下麵坐著。”

那老人就是白天明了,他坐在樹下的石台子上,一動不動的就像一尊雕塑,臉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皺紋,卻是不帶一絲表情,用魯迅的話說,“隻有那眼珠間或一輪,還可表示她是一個活物”。見了有人走來,白天明也毫不在意,隻是靜靜地坐著,仿佛入定的老僧。

李爽笑道:“老爺子,你怎麽一個人跑到這裏來了?”

“靜靜。”用詞極是儉省,隻是不知道他是要讓李爽等人閉嘴,還是說他隻是為了安靜一會兒。

蘇鏡嗬嗬一笑,坐到白天明身邊,說道:“白老爺子,精神很好啊。”

白天明沒有說話。

“我從順寧來。”

白天明還是枯坐著,隻是脖子情不自禁地微微轉了過來。

“我為白萱而來。”

白天明的眼睛似乎濕潤了一點,終於開口了:“這麽多年了,還來幹什麽?”

“二十七年前,白萱被人殺害,我們都很痛心,當時以為是一個入室搶劫犯幹的。現在我們有了新的證據,那人不是凶手。”

蘇鏡以為這番話定會讓白天明激動萬分,哪知道仿佛一顆石頭丟進了一潭死水,竟然濺不起一絲漣漪。將近三十年的時光,早已抹平所有的傷痛和仇恨,如今的白天明隻是在靜靜地等死。

李爽本來不知道蘇鏡的來意,此刻聽到這番話,這才知道白老爺子的身世竟如此悲苦,心中不免漾滿了同情和憐惜之意。

蘇鏡繼續說道:“我想問問白萱的情況,老爺子應該還記得吧?”

“不記得了。”

“她可是你女兒啊!”

白天明的嘴唇突然哆嗦了,說道:“哼,我沒這個不孝的女兒。”

此話一出,兩人頓時非常驚訝,不知道白萱何以不孝,竟然在時隔二十多年之後,父親還會如此痛恨。

“不知道白萱如何不孝了?”蘇鏡問道。

白天明的眼眶濕潤了,嘴唇越發哆嗦:“她媽就是被她氣死的,難道還不是不孝?”他仰天長歎一聲說道:“無恥啊,二十多年了,我以為這事早被人忘記了,誰知道……誰知道……真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啊!哼哼,你們的市長這兩天也該出來了,我一直掰著指頭給他算著呢,你們問他去吧。”

2追查白萱

林安又把來意說了一遍,然後等待著對方開口,之前他已經向無錫市第一中學的梁校長說過同樣的話了。從梁校長那裏,他查到了白萱的高中同學名錄,然後按圖索驥找到了當地一家水果行。

水果行老板袁富強聽了林安的話之後先是愣怔了片刻,然後問道:“白萱的案子要重查?”

“是。”

“她好像在高中的時候談過一個男朋友。”

“我想想,”袁富強摸著光光的腦門,眼神裏閃出困惑的神采,過了半晌終於說道,“我想起來了,她是談了個男朋友。”

“你記得他男朋友叫什麽名字嗎?”

“過去這麽多年了,我還真記不起來了。”

林安將一份花名冊遞過去,問道:“這是你們班的花名冊,你看看這些名字,能不能想起什麽來?”

林安期待地看著一個個名字,那裏有個名字很熟悉,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巧合。

袁富強接過花名冊,眯著眼睛仔細地看起來,終於恍然大悟叫道:“對,就是他!當年他追白萱追得很辛苦,後來總算被他追到了,兩個人又一起考上了大學,不過好像不是一所學校,據說兩個人一直保持著關係呢!”

3硝煙四起

陽化冰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天網公司解體後,債權人紛紛找上門來,讓陽化冰還錢。之前天網公司做了很多硬件投資,如今隻能賤價拍賣,即便如此也還不上巨額貸款,沒辦法隻好變賣房產,桃源小區那套房子已經被他拆得七零八落的了,自然賣不上好價錢,不過勉強算是還清了貸款。現在,他和陳秋涵兩人隻好住在父母家裏,他覺得很對不住秋涵,但是老婆對他充滿信心,說他遲早會東山再起。

離開好客來賓館後,二人回到山趣園父母家裏。每次回家,母親潘小翠總是滿麵笑容地迎出來,但是這次母親卻坐在客廳裏,悄悄地抹著眼淚。父親陽天海的臉色比往常更加陰沉,活像一尊閻王像。見此情景,二人大驚,不知道父母為何事傷心生氣。陳秋涵坐到潘小翠身邊,輕言細語地問道:“媽,你怎麽了?”

“沒什麽。”潘小翠哽咽著說道。

“爸,怎麽了?”陳秋涵又問道。

陽天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陽化冰強作笑顏,開玩笑道:“老兩口吵架啦?爸,你就讓著媽唄。”

“哼!爸?誰是你爸?”

陽天海冷冷的一句反問讓陽化冰如墜寒窟,他囁嚅著說道:“爸,我怎麽了?”

潘小翠抬起蒙矓的雙眼,說道:“別難為孩子。”

“到現在你還向著他!”

“不管怎麽說,化冰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哼哼,我看是寄生蟲吧?”

陽化冰似乎明白了,父母已經知道了,他們什麽都知道了。他頓時如五雷轟頂,身子搖搖晃晃地幾乎要摔倒,陳秋涵連忙扶住了他,說道:“化冰,你振作點。”

陽化冰的眼角噙滿了淚水,喃喃道:“爸,我不是寄生蟲。”

“不是?”陽天海說道,“你從小就是個寄生蟲,你喝你媽的血,你吃你媽的肉,你不是寄生蟲誰是寄生蟲?螟蛉之子!”

潘小翠嚷道:“你少說幾句。”

“還少說幾句?二十六年,我們一直被蒙在鼓裏,我們就像一對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陽天海說道,“你給我滾!我不是你爸,她也不是你媽,這裏根本不是你的家!”

“爸。”陽化冰叫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潘小翠說道:“化冰,別聽你爸的,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的兒子。”

陽化冰一頭撲到母親懷裏,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邊說道:“媽,這不是我的錯,我愛你,我愛你,你千萬別不要我,我是你兒子,我永遠都是你兒子。”

陽天海吼道:“少在這裏貓哭耗子假慈悲!一個殺人犯的克隆體能是什麽好東西?”

陽化冰看著陽天海,眼睛裏要冒出火來。

“怎麽?你又要殺人了?”陽天海說道,“這就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陽化冰一狠心,說道:“媽,這個家我沒法待了!我以後會來看你的。”

潘小翠伸出手要挽留,但是挽留的話卻說不出口。她是剛剛知道真相的,她的內心深處還在進行著激烈的鬥爭,這個人到底算不算自己的兒子?

陳秋涵說道:“化冰,等一下,有件事情我們得問清楚。媽,你們怎麽知道這事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陽天海冷冰冰地說道。

“我做什麽了?我到底做錯什麽了?”陽化冰突然咆哮道,他一步衝到父親跟前,怒吼道,“從小到大,你就不喜歡我!我做錯什麽了?我隻是一個孩子,你用一個死人的名字當我的名字,難道是我做錯了嗎?我告訴你,自己沒本事生不了孩子,就不要怨天尤人。”

陽化冰一直是溫溫順順的,陽天海從來沒見他發這麽大的火,看他的樣子,似乎連吃人的心都有。陽化冰的五官已經完全扭曲,從他臉上看不出一絲慈悲,盡是邪惡與狂暴。陽天海嗬嗬笑了:“我就說嘛!你的本性終於暴露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哈哈哈。”

陽化冰一怔,馬上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是的,他確實變了,他的脾氣時好時壞,邪惡的念頭時不時襲上心頭。記憶可以遺傳,難道人性之善惡也可以遺傳嗎?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家門,行屍走肉般走在山趣園的林陰路上。

陳秋涵沒有急著追出去,她對兩個老人說道:“爸媽,化冰雖然不是你們的親生兒子,但他是愛你們的。前幾天,我們知道了他身世的真相,他選擇了沉默,怕你們知道了傷心難過,你們知道他的壓力有多大嗎?媽,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即便你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母子親情是割舍不斷的。爸媽,我想問一下,你們是怎麽知道的?誰告訴你們的?”

兩個老人沉默了。

“有人就是想讓化冰痛苦,我想知道是誰?”

潘小翠說道:“今天來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他說他是順寧大學的,他先是東拉西扯地問陽化冰的事,問他長得像誰。我說化冰誰都不像。然後他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跟化冰長得一模一樣,但是老頭說那人不是化冰,而是叫馬漢慶,是個殺人犯。他說……他說………化冰其實就是這個殺人犯的克隆體,跟我們倆一點血緣關係沒有。我自然不信,但是他說當年他就在天使醫院工作,所以對這個克隆人特別關注特別了解……我跟你爸一聽這個消息,覺得整個天都要塌了,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我至今覺得像是做夢一樣。可是想想化冰,他的確跟我們倆長得一點都不像,他的確跟那個馬漢慶就像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一樣。”

“那個老頭叫什麽名字?”

“他說他叫王海剛。”

“爸媽,當年就是他和另外一個人克隆馬漢慶的。”

陽天海恨恨地一拍桌子,罵道:“媽的,傷天害理,不得好死!”

陳秋涵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在她心裏,她是感激王海剛和童伯毅的,沒有他們,就沒有陽化冰,就沒有她的甜蜜愛情。但是她搞不懂,王海剛為什麽要告訴兩個老人這個殘酷的真相!

4夢醒時分

王海剛一走出順寧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大門,立即被一群記者圍住了。他安裝攝像頭偷窺環球小姐陳秋涵的事情早就被媒體連篇累牘地報道過了,很多記者也風聞過他監控的不是陳秋涵,而是其老公陽化冰,但是陽化冰比之陳秋涵,影響力要小得多,所以記者大佬們寧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堅信他監控的就是陳秋涵。

“王先生,請問你有什麽要說的?”

“王先生,請你說幾句吧。”

“請問你為什麽要監控環球小姐?”

王海剛本來一直是麵無表情的,此時終於站定了,麵對十幾個鏡頭謙遜地一笑:“我已經說過,這是一場誤會。法庭已經還我清白了。”

就在剛才,法庭認為王海剛偷窺一事證據不足,當場宣判其無罪。

檢方提出的指控主要是其在陽化冰家裏安裝攝像頭偷窺他人隱私,並威脅陳秋涵攻擊天網服務器。檢方的證據有在王海剛家裏搜獲的監控設備以及陽化冰家裏的攝像頭、信號發射器,但是辯護律師認為,這之間沒有必然的聯係,雖然王海剛家裏的信號接收器和陽化冰家裏的信號發射器頻率相同,但是並不能就此認為王海剛在監視陽化冰,更不能證明陽化冰家裏的攝像頭就是王海剛安裝的。

此前,王海剛交給陳秋涵一個硬盤,但是硬盤裏根本沒有視頻資料,硬盤是空白的。王海剛說他隻是要跟環球小姐開個玩笑。至於威脅一說,王海剛予以否認,而陳秋涵也沒能提供相應的證據。

至於二十多年來王海剛變換各種身份跟蹤陽化冰,則更是因為缺少證據,檢方並未提出指控。

王海剛回答完記者的提問之後,便從記者的包圍圈中擠了出來,說道:“對不起,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這時候,陳秋涵擠到前麵來,問道:“王海剛,你為什麽要跟陽化冰的父母說那些話?”

王海剛嘿嘿一笑:“他們有權知道真相。”

“可是你知道他們有多痛苦嗎?”

王海剛湊到她耳邊說道:“他們的痛苦我不在乎,我隻在於陽化冰的痛苦!”

“你!”陳秋涵氣得說不出話來。

“哈哈哈,”王海剛大笑道,“這位是環球小姐,她的家裏被人安裝了攝像頭,我想你們對她應該更感興趣吧?”

眾記者頓時被陳秋涵吸引住了,把她外三層裏三層地包圍了。王海剛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這時候,一個年輕人湊向前來,伏到他耳旁小聲說道:“蘇局長有幾句話問你。”

王海剛看了看他,卻是公安局的林安,他微微一笑:“我已經無可奉告了,還找我幹什麽?”

林安看了看周圍的記者,說道:“難道想讓我聲張出來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從這一點來說,王海剛絕對算是個俊傑,他無奈地上了林安的車,途中接到了導師童伯毅的電話。

“童教授,我還不能馬上回去,蘇局長還要找我喝茶呢。”

蘇鏡笑眯眯地看著王海剛走進辦公室,笑嗬嗬說道:“王先生,你知道嗎?我本來一直不確定你的真名到底是什麽,二十多年來,你就像一個特工,不停地變換身份,有時候恐怕連你自己都會忘記自己到底是誰了吧?”

王海剛冷冷地一笑,說道:“我一直沒忘,謝謝蘇局長的好意了。”

“我現在也確信你沒忘了,”蘇鏡說道,“看來王海剛的確是你真名,因為你在高中時就叫王海剛。”

王海剛眉毛一揚,笑道:“怎麽?你們到江蘇查我老底了?”

“別誤會別誤會,”蘇鏡說道,“我們是追查二十七年前的一宗謀殺案,不小心查到你頭上了。”

王海剛臉色微微一變,說道:“我不知道蘇局長是什麽意思。”

蘇鏡顧左右而言他:“王先生一直沒有結婚吧?”

王海剛的臉色紅了紅,問道:“你派人把我從法院接到這裏,就是為了問我有沒有結婚?”

蘇鏡突然問道:“你是不是一直忘不了白萱?”

“哼,你們的本事很大啊。”

“看來是真的了,”蘇鏡歎口氣說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王海剛的眼眶微微濕潤了。他跟白萱在高中的時候就戀愛了,白萱在他心中就是聖潔的女神,不管她做錯了什麽,他都死心塌地地愛著她,他不容任何人侵犯她,侮辱她。白萱死了二十六年,他便痛苦了二十六年。多少個寂寂無人的夜裏,他都會從夢中哭醒。

“蘇局長問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麽?”

蘇鏡擺擺手,說道:“也許隻是為了給你的行為找個動機吧?二十多年,沒有自己的生活,一直扮演著各種角色,是什麽樣的力量支撐著你?仇恨?馬漢慶殺了白萱,而陽化冰是馬漢慶的克隆體,於是你一直跟蹤陽化冰,是不是準備把你的仇恨報複在陽化冰身上呢?”

王海剛顫抖了一下,說道:“對,我想報複,我想殺了他。多少次,我都想幹掉他,給白萱報仇,可是我知道陽化冰不是凶手,我不停地勸自己不要衝動,不要意氣用事。”

蘇鏡點點頭說道:“要克製住這種念頭,還真不容易啊。據我所知,陽化冰好幾次差點發生車禍,也許那不是偶然吧?”

“哼哼,”王海剛冷笑道,“當然不是,我心中殺了他的念頭一刻都沒停過,但總是在一瞬間改變了想法。”

“不過,你的無意之舉卻成全了陽化冰的一段美好姻緣啊。”

“哼哼,美好嗎?”

王海剛的眼神裏閃現出一絲陰冷的光,讓蘇鏡惕然心驚。

“半年前,陽化冰終於出了車禍,這也是你幹的?”

“不是,”王海剛笑道,“那是他命該如此了。”

“說說你的研究吧。”

“什麽研究?”

“克隆人啊。”

“沒什麽好說的。”

“上次童教授說起過,記憶也可以克隆,你相信嗎?”

“童教授是生物基因領域的泰山北鬥,他的十話自然不會錯。”

“馬漢慶的記憶也被克隆了。”

“陽化冰說過。”

“陽化冰說,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他說殺害白萱的人不是馬漢慶。”

“他在給自己推脫吧?”

“推脫什麽呢?”

王海剛無話可說了,陽化冰和馬漢慶畢竟是兩個人,他犯不著給馬漢慶推脫責任。

蘇鏡繼續說道:“殺害白萱的可能不是馬漢慶,真正的凶手至今還逍遙法外。”

王海剛一聽,眼淚滾滾而下,驚問道:“什麽?凶手還逍遙法外?馬漢慶不是凶手?不會的,不會的……”

“記憶是可以克隆的,”蘇鏡說道,“要不就是童教授搞錯了。”

“不會的,不會的,”王海剛喃喃道,“童教授不會錯的,難道凶手真的不是馬漢慶?那會是誰?”

“我們也想知道,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誰?”

王海剛走進警局以後就一直很傲慢,此刻心智大亂,茫然地看著蘇鏡,仿佛自己處身在另一個世界。蘇鏡覺得他很可憐,苦心孤詣二十多年,放棄了大好的前程,甘願扮演清潔工、園藝工,就為了跟蹤馬漢慶的克隆體,如今突然知道馬漢慶竟然不是凶手,這二十多年的光陰不是白白浪費了嗎?人生如夢,說的就是王海剛吧!如今,他的夢醒了,自己也從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變成了一個垂垂老者。

蘇鏡問道:“我們想從白萱的社會關係入手,查查看她是否有什麽仇人,或者有沒有人特別想殺她!”

茫然的眼神突然消逝了,代之以惡狠狠的神色,王海剛咬牙切齒地說道:“他!肯定是他!”

“誰?”

“錢皓。”

“錢皓?”蘇鏡一驚,“哪個錢皓?”

“哼哼,順寧還有幾個錢皓?”王海剛說道,“就是那個貪汙腐敗的錢皓錢市長。”

“他……他不是白萱的姑父嗎?”

“哼哼,姑父,人麵獸心的姑父,”王海剛說道,“這個老色鬼……肯定就是他!”

王海剛說,白萱大學畢業後就到了順寧,當時其姑父錢皓是順寧市的副市長,最初她住在姑父家裏,後來就被姑父看中了,企圖對其不軌,但是白萱果斷地拒絕了,可是錢皓仍然死死糾纏,直到後來白萱偷偷用手機錄下了錢皓無恥的表白,並威脅他要交給上級,錢皓才老實了。

“肯定就是他,”王海剛斬釘截鐵地說道,“當年一聽到白萱的死訊,我馬上就想到了他。我記得清清楚楚,2010年9月,順寧市人大開會,選舉錢皓為市長,而白萱是在當年4月遇害的,假如白萱把那段錄音上交的話,錢皓肯定升遷無望。”

5重複的夢

又是那麵牆。

那麵肮髒的牆。

陽化冰慌慌張張地拿著一把錘子狠狠地砸擊著牆麵,碎屑飛揚,直到最後轟隆一聲,一塊磚頭落了下來。這是一麵空心牆,磚頭與磚頭之間是很大的空洞,他拿起一部手機毫不猶豫地放了進去,然後又把磚頭塞回原位,接著在牆上刷上塗料……

一陣敲門聲將陽化冰驚醒,他正坐在**,手裏拿著一本小說。

陳秋涵笑道:“怎麽坐一會兒就睡著啦?”

陽化冰站起來,說道:“我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別管你的夢了,先吃飯吧。”

6市長的簡曆

錢皓。

性別,男。民族,漢。

1957年6月23日生人。

1995年1月—1998年8月,順寧市委組織部幹部培訓處處長;

1998年8月—2002年1月,順寧市委黨校常務副校長;

2002年1月—2002年5月,順寧市委組織部副部長;

2002年5月—2005年8月,順寧市委常委、市委組織部部長;

2005年8月—2010年4月,順寧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市政府黨組副書記;

2010年4月—2012年6月,順寧市委副書記,市長,市政府黨組書記。

2012年被雙規,2013年2月,查明其在任期間瘋狂斂財兩億多,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十三年。

7不倫之事

看完錢皓的履曆後,蘇鏡前去拜訪這位前市長,他最近剛剛出獄,但是錢皓不在家,白慧穎說他去拜訪老朋友了。從白老太臉上,看不出一絲高興的神色,這麽多年過去了,白老太似乎早已寵辱不驚了。

“蘇局長又有什麽事啊?”白慧穎笑眯眯地問道。

“還是為白萱的事。”

“哦?你的調查有進展了?”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

“蘇局長說話可真逗。”

“白大姐過獎了,”蘇鏡說道,“我是來向你打探一些事情的。”

白慧穎斜著眼睛看了看蘇鏡,哼哼一笑,說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談不上知道,因為我目前掌握的線索還是自相矛盾的。”

“你先說說看吧,你都知道些什麽。”

“我去無錫拜訪了你哥哥白天明,說起白萱,他切齒痛恨。我還找到了白萱的男朋友,他說……他說……錢市長曾經非禮過她。”

“非禮?”白慧穎不屑地說道,“恐怕不僅僅是非禮吧?”

“糾纏,他用的詞是糾纏。”

“我不知道那人是在裝糊塗呢還是真糊塗,”白慧穎說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以為僅僅是糾纏?要知道,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

“白大姐,這些陳年舊事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無從知道了。”

“上次你問我白萱男朋友的事,我告訴你我不知道,那是我騙你的。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他是叫王海剛吧?”

“是。”

“那是個不錯的孩子,我挺喜歡他的,可惜啊,”白慧穎說道,“就是眼睛瞎了,竟然看上了白萱。哎,我的眼睛何嚐不是瞎了呢?”

蘇鏡隱約覺得白慧穎馬上要吐露一樁重大隱情了,於是一聲不吭地靜靜等待著。

白慧穎說道:“白萱大學畢業後就到我家來了,當時我家老頭子還是副市長,給他在第二人民醫院找了份工作。最開始,白萱一直住在我家,偶爾在我們麵前掃地拖地,一彎腰就把一對奶子露出來,我說了她好幾次,以為現在的女孩子都是這樣不注意。她是我親侄女,我疼她愛她還來不及,所以從來沒往別的地方想。直到有一天,我在廚房做飯,她又在客廳掃地,屁股對著她姑父,她姑父捏了她屁股一下,她非但沒有動怒,而且還笑了。我剛好從廚房出來看見了,當時我驚呆了,這簡直太不像話了!”雖然時隔二十多年,但是說起這件不堪的往事,白慧穎還是抑製不住內心的厭惡,表情就像剛吃了一隻綠頭蒼蠅。“我當時也沒說什麽,隻是後來旁敲側擊地對錢皓說,身為市領導一定要注意影響。錢皓很警覺,過了幾天就說白萱這麽大的人了,應該有自由空間,讓她搬出去住,租房的錢我們來出。白萱馬上同意了,我心裏一顆石頭這才落了地。可是過了不久,有一天晚上,我們在一家酒店吃飯,包房裏突然闖進來一個年輕人,哭著喊著說,白萱,我愛你,你不要離開我,不管你做了什麽,我都愛你。白萱說,我們已經分手了,不要再來纏著我。那男的說,難道就為了這個糟老頭子?白萱說,你胡說八道什麽?那男的說,我都看見了,你們在別墅裏的事我都看見了,但是我不在乎,我隻要你,我愛你。我一聽這話就如同五雷轟頂,這簡直就是人倫大禍,我憤怒地看著錢皓,錢皓卻找酒店的人把那男的轟出去了。那男的一見錢皓動粗,就指著白萱的鼻子罵,如果得不到你,我就毀了你。我跟著他離開了包房,問他是怎麽回事。他說他叫王海剛,跟白萱從高中的時候就戀愛了。他追隨白萱來到了順寧,考上了順寧大學的研究生,誰知道白萱竟然變心了。但是他還不知道,跟白萱苟且的老頭子竟然是她姑父。”

蘇鏡今年六十多歲了,一輩子林林總總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見過不少聽過不少,但是侄女跟姑父苟且的事,他卻是頭一次聽說。

“後來呢?”

“後來我就把錢皓狠狠地罵了一通,說他不知廉恥,誰知道白萱竟然厚著臉皮頂撞我,說她愛錢皓,她要跟錢皓結婚!”

“啊?”

“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震驚嗎?我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我馬上問錢皓有什麽打算?錢皓支支吾吾的,一點沒有市領導的樣子,完全就是一副懦夫相。過了半天才說,他跟白萱是逢場作戲。”

“白萱怎麽說?”

“她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後來白萱有沒有威脅過錢市長?”

“你是說錢皓有沒有殺人動機?”

“是。”

“以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她要威脅錢皓我也不會知道,”白慧穎說道,“白萱被殺後,我首先懷疑的自然是王海剛,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年輕人,是什麽傻事都能做出來的。不過,他說那番話的時候也許隻是一時衝動,要下手也許就沒那個膽量了。”

“白大姐,你還記得白萱被殺那天晚上,錢市長在哪兒嗎?”

“反正不在家裏,”白慧穎說道,“這些人天天說市裏有事,誰知道他們都在幹什麽齷齪勾當。”

“我現在總算明白了,白天明說起女兒為什麽那麽咬牙切齒的。”

“哎,出了那種事後,我哥說沒臉見我了,算起來,我們也有三十多年沒見麵了。”

蘇鏡默默地點了點頭,臉上閃現出一絲疑惑進而釋然的神色。白慧穎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在想我為什麽沒有跟他離婚,一定是貪圖他的權財吧?”

“嗬嗬,我在白大姐麵前是一點心事都不敢留的。”

“我當時就要提出跟他離婚,但是他一直不同意,我向法院遞交了離婚訴狀也沒用,公檢法都被他擺平了。”白慧穎說道,“那時候,我們江蘇有個區委書記一夫二妻,還打罵老婆,他老婆要離婚不是照樣離不了?你想一個區委書記都能有這麽大的權勢,何況一個副市長?而且錢皓那時候炙手可熱,大家都知道他早晚是市長。再後來,他終於出事了,被關進了,這時候我再跟他離婚,未免太不仁不義了,而且我一個人過也沒什麽不好的,所以這麽多年就熬下來了。”

蘇鏡笑道:“錢市長一定很感激你吧?”

“哼哼,我一無所求,他愛怎麽想就怎麽想。”

正在這時候,房門開了,錢皓回來了。

8牆上的窟窿

莫雪蓉穿了一件對襟小褂,有五粒紐扣。當解開第二粒紐扣的時候,雪白的乳溝就已經若隱若現了,路明急不可耐地伸進一隻手捏住了一隻**,另外一隻手摸摸索索地解第三粒紐扣。

莫雪蓉嗔道:“看你猴急的,就像餓死鬼投胎。”

“我想馬上吃了你。”路明嘴上說著,手上的活一刻也不放鬆,第三粒紐扣終於解開了,**不大,但是小巧玲瓏煞是可愛,握在手裏溫潤爽滑,路明一口含住了一隻**,兩隻手繼續摸索著解另外的紐扣。

莫雪蓉禁不住呻吟起來,快感就像涓涓溪水從**處生發開來,慢慢地向全身**漾。就在這時候,牆頭的牆壁響起了“咚咚咚”的敲擊聲。

路明含糊不清地說道:“不會是你老公吧?”

莫雪蓉嗔怪地抓了他一把:“我打死你。”

路明嗬嗬笑著扯開了她的衣服,貪婪地吮吸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女人的身體起伏著,迎合著他的每一次親吻。這讓路明越發不可遏止,身體就像鼓滿了風的帆。

敲擊聲還在繼續,而且一聲緊似一聲。

“煩死了,太影響情趣了。”莫雪蓉說道。

“我看這鼓點還挺合適的。”

莫雪蓉的身體已經準備好了,路明感到了一陣濕潤溫軟,然後波濤起伏的海麵上頓時狂風大作了。

敲擊聲非常沉悶,節奏卻是非常明快。

“看,隔壁還挺配合我們的,”路明氣喘籲籲地說道。

“專心點。”莫雪蓉拍了下男人的背。

有個笑話,說的是一個八十歲的老先生跟一個二十出頭的女郎結婚了,可是不出半年老先生就死了。葬禮時大家問女郎發生了什麽事?女郎傷心地說:“他一直是一個強壯的人,我們每個禮拜天都會隨著教堂鍾聲的節奏**,要不是那一天有一輛火車經過,他到現在還活著呢。”

最初路明以為隔壁在配合他,到後來他已經主動配合隔壁了。於是情不自禁地時快時慢,到最後開始百米衝刺……兩人雙雙達到**,頓時暢快淋漓,感到天高地遠雲淡風輕,而就在這時,隻聽轟隆一聲,牆壁上破了一個洞,一雙慌亂的眼睛正透過那個洞看過來……

9針鋒相對

本來蘇鏡以為錢皓入獄二十多年,應該早已形銷骨立了,誰知道卻是紅光滿麵身體健碩。蘇鏡立即想到,官員入獄跟普通罪犯待遇畢竟不同。他聽說傳言三十多年前,上海的市長入獄後住的是兩百平方米的套房,設有單獨的洗手間,並配有洗衣機,每天的餐費標準是兩百元,而且可以讀書寫作,可以穿西裝打領帶,不用穿囚服。錢皓的級別也很高,享受的也是這種豪華待遇吧?

見到蘇鏡,錢皓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拍著腦袋說道:“你是……你別說……我認識你……我想想……對了,小蘇?對不對?”

“錢市長,我是蘇鏡。”

“哎呀,歲月催人老啊,你也添了不少白發啊。我對你印象很深刻,那時候電視台出了兩宗連環謀殺案,都是你破獲的,不錯不錯,很優秀!怎麽樣,現在是局長了吧?”

“是。”

“實至名歸實至名歸!”

“錢市長過獎了。”

錢皓一擺手,說道:“什麽錢市長,功名利祿,過眼雲煙而已。說吧,什麽事?”

雖然是刑滿釋放,但是錢皓舉手投足之間還是一副威風八麵的氣派,正扯著不相幹的事,話鋒突然一轉就直奔主題了。蘇鏡畢竟也不是初出茅廬,他知道這個錢皓肯定不好對付,於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一個問得直接,一個回答得幹脆。氣氛突然凝重起來,錢皓收斂起笑容,鄭重問道:“白萱被殺案?什麽意思?”

“我們最近得到可靠的線索,殺害白萱的不是入室搶劫的馬漢慶,凶手另有其人,而且至今逍遙法外。”

錢皓沉著地點點頭說道:“白萱是我侄女,既然已經有了疑點,就要盡快揪出凶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雖然過去二十多年了,我們也不能讓凶手漏網啊。”

蘇鏡聽著錢皓一番話,心想這口氣怎麽還像是市長呢?似乎在布置工作似的。要挫他銳氣就必須猛烈進攻,若留絲毫情麵,這個錢皓必定還會飛揚跋扈。

“最近我們一直在調查白萱的社會關係,希望從這裏下手,看誰有作案動機。”

“對,這個思路不錯。”

“我們調查得知,錢先生也是有作案動機的。”“錢市長”變成“錢先生”,稱呼一變,就立刻表明了蘇鏡的立場,那意思是說,別跟我擺架子了,你也是嫌疑人。

錢皓自然聽出了弦外之音,這幾天他見老朋友,大夥還是叫他一聲錢市長,他感覺很好。可是這個蘇鏡一句“錢先生”讓他清醒了不少,正想動怒又忍住了,自己畢竟不是市長了嘛!

“我有作案動機?蘇局長在說笑話吧?”

“白萱可能掌握了對你不利的證據,也許會影響你的仕途呢?”

“哈哈哈,笑話,”錢皓說道,“她是我侄女,怎麽會做對不起我的事呢?”

白慧穎自錢皓進門後就一直沒說話,此刻忍不住插嘴道:“我還是她親姑媽呢,她都能做出那些狼心狗肺的事,為什麽不能對你也狠一點呢?”

錢皓鬧了個大紅臉,喝道:“男人說話,女人不要插嘴。”

白慧穎哼了一聲進了臥室,蘇鏡本以為她會大大地發作一通呢,沒想到脾氣竟這麽好。

蘇鏡說道:“錢先生,我找到王海剛了。”

“王海剛是誰?”

“就是大鬧酒店包房的那個年輕人。”

“哼,別他瞎說,根本就是捕風捉影的事。”

“什麽事情捕風捉影?”

錢皓知道一時口誤墜入了彀中,氣憤地說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查案。”蘇鏡不溫不火地問道,“2010年4月25日晚上,你在哪裏?”

錢皓莫名地笑了,笑得很陰鷙:“你在哪裏?”

蘇鏡愣住了,他確實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錢皓說道:“過去這麽多年了,你來問我那天晚上我在幹什麽,我哪兒記得住啊?”

這是一個很要命的問題,在調查這宗沉睡謀殺案之初,蘇鏡就意識到了困難重重。一般來說,調查每個嫌疑人案發時在幹什麽是很重要的一個步驟,往往能據此擊破謊言。可是事隔二十多年,隻要嫌疑人說一句忘記了,他就一點轍兒都沒有。事到如今,他隻能使詐了。

錢皓的臉色頓時通紅,大叫道:“放屁,哪個王八蛋見過我?”

“王海剛。”

“他這是誣陷!誹謗!”

“他當時就在白萱家裏。”

“胡說八道,屋裏根本……”錢皓突然停住了,然後話鋒緊接著轉開了,就像一艘小船馬上要撞上礁石了,卻在刹那間改變了航向,“屋子根本他就不知道在哪兒。”

蘇鏡嗬嗬一笑:“這話聽著好別扭啊!錢先生是想說,屋裏根本沒有別人吧?”

錢皓臉色漲紅,眼睛要冒出火來:“你不要夥同王海剛對我栽贓陷害,真是虎落平陽遭犬欺。”

“正像錢先生剛才說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們會盡快幫你查到殺害你侄女的真凶的。”

10一件寶物

劉學龍接到了好客來賓館的報警電話,說有個人在他們賓館拆牆。劉學龍急匆匆地去了,一進大堂,一個胖乎乎的經理就跑來訴苦,說道:“哎,警官,你快去看看吧,把我們房間的一麵牆都砸了一個窟窿出來,真是神經病。”

“那人幹什麽的?”

“不知道啊,前些日子一直在我們這裏住著,本來好好的,誰知道今天發瘋了。”

“叫什麽名字?”

“陽化冰。”

“啊?又是他?”

“你認識他?”

“太熟了,”劉學龍說道,“他是不是又說自己被人跟蹤了?”

“被人跟蹤?”胖經理說道,“他跟蹤別人還差不多,把隔壁一對夫妻嚇得半死。”

劉學龍在902房間找到了陽化冰,門口被保安堵住了,防止他逃跑。陽化冰坐在**,陰沉著臉看著手中的東西。他身邊還坐著一個美女,劉學龍認得那是他老婆陳秋涵。

“你們這是幹什麽?”

陽化冰抬起頭來,眼神中盡是迷茫,仿佛他不屬於這個世界似的。陳秋涵站起身來,說道:“警官,我們來找東西。”

“找東西?砸人家牆?”

“我要見蘇局長,”陽化冰說道。

“蘇局長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他忙著呢。”

“我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他馬上過來。”

劉學龍吃驚地看著他,然後笑了:“少在這裝大尾巴狼了,跟我回所裏錄口供去。”

“蘇局長說,讓我們在這裏等他。”

劉學龍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陳秋涵見狀趕緊賠笑道:“劉警官,不好意思,我們真的有要緊事跟蘇局長說,你看我手機,我剛剛給蘇局長打了電話。”

胖經理插話道:“不管你認識誰,都不能這麽搞破壞啊。我們這酒店剛裝修不到一年,就被你們砸個窟窿,這算什麽事嗎?再說了,還嚇著我們的住客,他們投訴我們怎麽辦?”

陳秋涵說道:“他們不會投訴你的,不信你找找他們,肯定找不到人了。”

陽化冰拿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灰撲撲的布滿了塵土。他從塑料袋裏拿出一個手機,那是一款非常古老的手機,劉學龍問道:“古董?”

“我從牆裏取出來的。”

胖經理說道:“這應該是酒店的財產。”

陽化冰問道:“經理,這個賓館是什麽時候裝修的?”

“剛才說了,裝修了不到一年。”

“不,我的意思是說,這二十多年來,裝修過幾次?”

“那我可記不清了。”

陽化冰喃喃道:“真是萬幸啊!裝修了這麽多次,竟然沒有丟失。”

劉學龍聽得一愣一愣的,正待詳細盤問,卻聽門口一個洪亮的聲音叫道:“陽化冰,你找到什麽寶物了?”

正是蘇鏡蘇局長到了。

11手機之謎

陽化冰上午陪著陳秋涵出庭,從一群記者的包圍中,搶出了陳秋涵,回到了好客來賓館。父母家裏是住不下去了,他就像一片飄零的樹葉,無依無靠無牽無掛,除了陳秋涵,他已是一無所有。拿著本書坐在**看了會兒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然後又夢到那麵牆,夢見自己把一部手機藏進了牆裏。陽化冰覺得這事可能是真的,也許是馬漢慶做過的事。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為什麽自己看到這棟樓的時候就覺得似曾相識,甚至一些殘缺的圖像不停地在腦海中閃現,他才明白為什麽第一次入住這家賓館,他竟然毫不猶豫地點名要902房間。

陽化冰拿著一把鐵錘拚命地砸牆,陳秋涵一直很緊張,她知道他們是在違法,但是她又相信老公。直到把牆砸開,陽化冰拿出一部手機,陳秋涵一顆心才回了原位。這是一部純不鏽鋼外殼手機,雖然用黑色塑料袋包著,但是表麵還是落了一層灰,把灰稍微一擦,立刻鋥光發亮,但是電池已經完全老化,手機打不開了。

蘇鏡接過手機,把玩一番問道:“你從這麵牆裏取出來的?”

“是。”

“你怎麽知道這裏有部手機?”

“我夢見我把這部手機塞到牆裏了,那應該是馬漢慶幹的。”

“你還能想起什麽來?”

“這些記憶非常零碎,”陽化冰說道,“這部手機應該就是我從白萱家裏搶來的,不……我的意思是說,是馬漢慶搶的。然後不知道為什麽馬漢慶沒有把這部手機賣掉,而是封進了牆裏。”

馬漢慶已經死了二十多年了,他當初為什麽這麽做,已經沒人知道了。蘇鏡端詳著手機,想起了陽化冰曾經說過的話,二十多年前的那個晚上,馬漢慶躲在白萱家裏,聽到白萱打了一個電話。那是白萱生前打過的最後一個電話,那個電話是打給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