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是個青年男子,滿臉悲戚的樣子,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拿著一支香煙。為了驅散煙霧,副駕駛的窗戶打開著,座位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公文包裏鼓鼓囊囊的,看得陽化冰一陣心動。然後他不可思議地行動起來,他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公文包,然後撒腿就跑。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一聲大叫:“把包還給我!”

1多重身份

劉日方失蹤了。

這本來就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這麽多年來,他不斷地更換身份,連一個知心的朋友都沒有,要找到他難如登天。現在,也許他又換了一個新身份,不知道藏到哪個角落裏去了。

蘇局長安排孫淼和林安,循著陽化冰的生活軌跡去尋訪劉日方,現在,各種結果都匯總到一起了。

孫淼說,陽化冰2010年出生,到2024年一直和父母住在鹿鳴小區,2024年他們一家搬到了山趣園。鹿鳴小區管理處看了劉日方的照片後證實,2010年到2017年,曾經有個清潔工叫房東生,跟劉日方長得非常像。2017年,房東生辭職了,就在同一年,陽化冰開始上小學,讀的是楓林小學,恰巧在這一年,楓林小學來了一位德育課老師,叫王雲聰。2022年,陽化冰小學畢業,王雲聰也辭職了。

林安說,2022年,陽化冰小學畢業後入讀城西試驗中學,而這所中學正好又招聘了一名門衛,叫龐雲海。2028年,陽化冰高中畢業入讀北京大學,同一年,龐雲海辭職,而北京大學多了一名叫葉春雷的園藝工人。2032年,陽化冰大學畢業,葉春雷也辭職了。最後一條信息是北京警方幫忙查到的。而從桃源小區管理處了解到,9棟1802室的業主叫霍海東。

房東生,王雲聰,龐雲海,葉春雷,霍海東,劉日方。

六張照片全都擺在麵前。

沒人會否認這是同一個人,房東生最年輕,大概二十三四歲,劉日方最老,該有五十多歲了。

“你們怎麽看這事?”蘇鏡問道。

孫淼說道:“蘇局,老實說吧,我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這個人竟然耗了二十多年的時間一直跟蹤陽化冰,我覺得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人腦子有病。因為跟蹤陽化冰一點好處都沒有啊。”

林安說道:“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可能會比較奇怪。幾十年前有部電影《楚門的世界》大家應該知道吧?”

蘇鏡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陽化冰就是楚門,也許他的錄像被偷拍了,然後在國外上映呢。”

孫淼反駁道:“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如果真在國外上映了,我們早就在互聯網上看到了。”

林安說道:“現在爭論這些也爭不出個眉目來,我覺得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劉日方。”

孫淼說道:“劉日方二十多年來有六個身份,就像特工一樣,找到他有點難。”

“廣發通緝令,”林安說道,“他就插翅難飛了。”

孫淼笑道:“通緝令不是想發就能發的,他又沒殺人放火坑蒙拐騙,你以什麽眉目通緝他?”

林安被孫淼搶白一通,臉色漲得通紅。

蘇鏡嗬嗬一笑,說道:“明的通緝令不能發,我們可以調動線人嘛。另外,我們也許還可以來個守株待兔,隻要守住陽化冰,劉日方就一定會現身。他跟蹤陽化冰二十多年,難道一朝被發現就收手了?”

正在這時,三人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

看完短信,蘇鏡不禁疑惑地皺了皺眉頭,此時他尚不知道,順寧市一千多萬人幾乎是同時收到了同樣的短信。

2試管嬰兒

陽天海和潘小翠相視無言地坐在客廳裏,過了很久,潘小翠才說道:“天海,化冰也是我們的兒子啊,你就不能給他點好臉色?”

陽天海沉重地歎口氣說道:“我也想啊,但是我做不到。”

“早知道會這樣,當年我們就不去做了。當時你也是同意的啊。”

“我本來以為我不會介意的,可是我做不到。”

“二十多年了,化冰都長大成人了,你竟然還是這麽耿耿於懷。”

“我能不在意嗎?他一點都不像我。”

“可是他也不像我啊!”潘小翠說道。

“那他也是你親生的!”陽天海嘟囔道。

屋外傳來腳步聲,老兩口立即收聲,潘小翠去開門,發現是兒子回來了。陽化冰麵色凝重,一進屋便對父母說道:“爸媽,我今天見到童叔叔了。”

“哪個童叔叔?”

“就是到產房看我的那個接生的醫生。”

“你在哪兒看到他的?”

“順寧大學,他是一名教授。我覺得他的聲音很像,就問他了,他也承認了,說來產房看過我。”潘小翠猶疑地哦了一聲,隻聽陽化冰繼續說道:“童教授說有些事情他不方便說,讓我來問你們。”

“化冰,你突然問這些幹什麽?”

“我就是想知道,在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沒有啊,什麽事情都沒有。”

“沒有?那為什麽我從小到大一直被跟蹤。”

“化冰,是不是你多想了?怎麽會有人跟蹤你呢?”

陽化冰不願意再爭論這個問題,直愣愣地說道;“童教授說,你們隱瞞了一些事情,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情。”

陽天海說道:“你不用多問了,其實很簡單,你是你媽的兒子,但不是我的。”

“什麽?”

潘小翠怒道:“陽天海,你在孩子麵前說話注意點兒!我可沒做對不起你的事!”

“媽,到底是怎麽回事?”

陽天海說道:“你們聊吧,我進屋了。”

陽天海走進臥室後,潘小翠才說道:“你爸是農村出來的,是五代單傳的獨苗,特別想生個兒子傳宗接代,結婚一年後,我們果真就生了個兒子。你爸別提多高興了,整天寶貝寶貝地叫,可是到你哥三歲的時候,他生了一場感冒,本來這是很小的病,可是我們遇到了庸醫,竟然給治死了。後來,你爸就說要再生一個兒子,可是幾個月過去了,我一點反應都沒有。本來以為是我的問題,後來去醫院一查,是你爸的問題,他的**數量為零,也就是說不能生育了。”

“啊?”陽化冰驚叫一聲問道,“那……那我是哪兒來的?”

“我們四處求醫問藥可就是不管用,”潘小翠繼續說道,“後來我們看到一家醫院可以做試管嬰兒,於是我們就去了。”

試管嬰兒學名叫“體外受精聯合胚胎移植技術”,指的是分別將卵子與**取出後,置於試管內使其受精,再將受精卵移植回母體子宮內發育成胎兒。胎兒在子宮腔裏發育成熟,與正常受孕婦女一樣,懷孕到足月,正常分娩出嬰兒。所以說,試管嬰兒並不是一直在試管裏孕育的。

潘小翠說道:“我的卵子是健康的,缺少的隻是一個健康的**,你爸好幾天沒睡覺,最後同意接受**捐贈,於是就有了你。”

陽化冰驚訝得目瞪口呆,回憶著父親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態度,一下子全明白了。很久很久以前,人類就開始追問,我從哪裏來,我到哪裏去。問了幾百上千年,也沒個準確答案。而陽化冰就更加無所適從了,他活了這麽多年,現在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是個試管嬰兒,而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呢?恐怕連母親都不知道。

潘小翠說道:“我本來不想告訴你這些的,怕你覺得別扭,可事到如今了,我也隻能告訴你了。這些年來,你爸的態度是有點不好,但是他做得也不出格,供你吃供你穿,還供你讀最好的大學……”

“媽,別說了,我覺得爸對我挺好的。”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又是天網發來的一條短信,一看短信內容,陽化冰臉色都白了,這是一條黃色廣告,是一家所謂四星級會所發布的,說什麽新到了一批新鮮水果,鮮嫩爽滑任君品嚐,還有什麽一絲不掛的等待,赤身**的**,什麽吃精、雞動……各種不堪入目的廣告詞不加遮掩地發布出來了。

他立即撥打了周啟文的電話,厲聲問道:“老周,這信息是怎麽回事?”

周啟文的聲音早慌了,說道:“陽總,我也收到了。我們的服務器又被攻擊了。”

“啊?發了多少信息?”

“一千多萬條。”

陽化冰一聽,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發布這麽多色情信息,公司主管是要追究責任的,公司也將停業整頓。

就在這時,蘇局長親自打來了電話,問道:“陽先生,我收到你們公司的短信了。”

陽化冰無奈地說道:“蘇局長,如果我說我們公司的服務器被攻擊了,你也許不會相信吧?”

“誰知道呢?也許會吧。”

陽化冰歎口氣說道:“蘇局長,我怎麽這麽倒黴呢?現在是你給我打電話,過一會兒,工商局、文化局、信息局估計都要打我電話了。”

蘇鏡問道:“那條信息你們發給了多少人?”

“一千多萬。”

蘇鏡說道:“如果查實這是你們公司發的,你這公司法人恐怕得治安拘留,甚至麵臨起訴。”

“蘇局長替我做主啊!我們的服務器真的被人攻擊了。”

“我們會查清楚的,”蘇鏡突然話鋒一轉,問道,“你說在夢裏見到過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我不知道,我隻是覺得你很麵熟。”

“你夢見我做什麽了?”

“我……我不想說。”

“一個夢都不敢重複?”蘇鏡嘲笑道。

“沒有……隻是……我沒有殺人,我不可能殺人的。”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陽化冰自己都愣住了。

“沒人說你殺人了啊!”蘇鏡的聲音沉著冷靜,又顯得漫不經心。

“我……我夢見你向我開槍了。”

“然後呢?”

“然後就是一團血霧,接著就是漆黑一片。”

3黃色短信

“秋涵,你老公掉錢眼裏去了吧?”一個同事調笑道。

“怎麽了?”陳秋涵疑惑地看著同事。

“你沒收到短信?”

“什麽短信?”陳秋涵說著話拿起了手機,果然有條未讀短信,由於手機調成了靜音,她沒有聽到。看完短信,她的臉色漲紅了,說道:“這是搞什麽嘛!”

同事繼續說道:“肯定是掉錢眼裏去了。”

“不可能啊,他從來不發這種廣告的。”

陳秋涵推說頭疼,請了假,去了天網公司,門口圍了很多人,待走近一看,發現是一群記者。陳秋涵趕緊扭頭就走,可是已經晚了,一個眼尖的記者看見了她,說道:“這不是陽總的太太,環球小姐陳秋涵嗎?”

於是,一群記者轟隆隆全圍了上來,一個個遞出了話筒,扛起了攝像機、照相機。鎂光燈劈裏啪啦地閃,照得陳秋涵睜不開眼。

“陳女士,請問你對天網發送黃色短信怎麽看?”

“這個我不清楚。”

“順寧幾乎每個市民都收到了天網的黃色短信,你沒收到嗎?”

“我……我也收到了。對不起,我還有事。”陳秋涵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記者把路堵得水泄不通,她根本逃脫不了。

“天網發布信息的標準是什麽?”

“陽先生有沒有去過那家四星級會所?”

“陳小姐,你們婚後生活幸福嗎?”

正在這時候,一個聲音大聲叫道:“我是陽化冰,有什麽事可以幫助你們?”

一聽到正主來了,記者們紛紛掉轉“槍口”,對準了陽化冰。陽化冰本來是要到公司查查黑客到底是怎麽入侵的,沒想到記者們圍住了陳秋涵,他趕緊站出來給老婆解了圍。

“陽先生,請問天網發送黃色短信收了多少錢?”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隻要說清楚這事黑客幹的就行了,可是陽化冰知道,這樣一來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客戶們將不再信任天網,將終止跟天網的合作。可是事到如今,也隻能照實回答了。

“我們的網絡被黑客入侵了。”

“天網的安全係統是不是有漏洞?”

“這個現在還不清楚,我們正在查。”

“也就是說,現在還沒有結果是嗎?”

“沒有,黑客是用無線上網登錄了攻入了我們的係統,所以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黑客的身份。”

“跟你合作的公司,他們的資料安全嗎?”

“絕對安全。”

“陽總憑什麽這麽肯定?”

“因為黑客不是衝著這個來的。”

“也就是說,假如有黑客要衝著這些來,是可以取到其他公司資料的,是嗎?”

“這個我無可奉告。”到最後,陽化冰隻好用使了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用的一招。

“陽先生,文化局、信息局有來查你們嗎?”

陽化冰嗬嗬一笑,指著前方說道:“喏,文化局的楊處長來了。”

楊笑樂嗬嗬地走向前來,很快被記者圍得水泄不通,他不停地跟記者說:“我們會查清楚的。”

陽化冰將楊笑和陳秋涵請進辦公室,把記者們擋在門外。周啟文立即迎上前來,說道:“楊處,我們被攻擊了。”

楊笑嗬嗬一笑:“我估計也是,我來就是做個調查報告。”

周啟文說道:“今天我們可是被害慘了,信息處的領導剛走,也是來調查的。”

“你們報案了嗎?”

“報了。”

“能查到黑客是誰嗎?”

“估計很難,對方是用無線上網的。”

了解了基本情況之後,楊笑離開了天網公司,立即又被記者包圍了。聽著門外的喧鬧聲,陽化冰頭痛欲裂,腦海裏一些碎片又開始瘋狂地閃現,一粒子彈,一雙求助的眼睛,滿地的鮮血,一桶油漆……他狠命地敲擊著腦袋,想讓那些畫麵安靜下來。

陳秋涵趕緊製止了老公:“化冰,別這樣,你冷靜點。”

“秋涵,我好怕!”

陳秋涵第一次感到,老公就像個孩子。

4神秘女子

天網辦不到的事,並不是意味著沒人能辦到。在順寧市公安局的監控中心,四麵牆壁上密密麻麻地鑲嵌著上百個屏幕,那是安裝在全市各個角落的攝像頭傳回來的畫麵。孫淼和林安坐在監控中心的中央,將幾個攝像頭的畫麵調到正中間的大屏幕上。

下午兩點到兩點十分,天網公司的網絡遭到攻擊,黑客使用了手機無線上網,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孫淼就查到了上網手機的號碼,但是這個號碼沒有登記,信號追蹤顯示,手機已經關機了。孫淼暗自罵了一聲,手機實名製叫囂了幾十年了還是沒能實行,現在連地鐵IC卡都實名了,偏偏手機實名製就這麽難產。

但是天無絕人之路,孫淼查出來黑客上網的大致區域,就在團結路和前進路的交叉口附近,而那裏有一家玉泉咖啡館。

咖啡館裏並沒有安裝攝像頭,但是周圍安裝了不少,如果有人進出咖啡館,就一定會進入監控範圍。一共有四個攝像頭可以監控到咖啡館,孫淼林安調出了四段視頻,從下午1:30開始查看,主要目標就是那些背著筆記本進入咖啡館的人。

下午1:48,一個女人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她個頭很高,人很苗條,留著一頭短發,戴著一副大大的墨鏡,甚至遮住了大半邊臉。上身穿著一件紅白相間的橫紋T恤,衣擺很長,包住了屁股,下身穿著一條白色的鉛筆褲,腳踏一雙涼鞋。肩上挎著一個電腦包。下午2:15,她離開了玉泉咖啡館。

“就是她!”孫淼叫道。

“你怎麽知道就是她?”林安又來抬杠了。

“知道什麽叫直覺嗎?”孫淼說道,“一看就是個做賊的樣,要不戴那麽大個墨鏡幹什麽?”

女子離開咖啡館後向左走了,孫淼叫道:“把團結路上第42號畫麵調出來!”

女子從45號畫麵走進了42號畫麵裏,下午2:17,她走到一個垃圾箱旁,擺弄了一會兒手機,然後往垃圾箱裏扔了什麽東西就走開了。

林安立即給團結路的巡警打了電話,要他去垃圾箱裏檢查,找到那張手機卡。而孫淼則根據神秘女子的行走路線,相繼調出了41號、39號、38號、35號攝像頭的畫麵,他看著女子進了地鐵。孫淼立即將地鐵內部所有攝像頭的畫麵調出來,在26號畫麵上,神秘女子低著頭乘扶手梯進了地鐵隧道,然後走進了25號、23號、20號攝像頭的監控範圍,在閘口刷卡進入。

“停!”

隨著孫淼的一聲大叫,畫麵定格在下午2:42′21″,那人正在刷卡。

“給地鐵公司打電話!”孫淼說道。

林安咕噥一聲打電話去了,孫淼繼續監視著那人走進16號、13號攝像頭,然後車來了,她上車了。之後,孫淼根據列車運行時間,調閱列車行駛方向各站台的監控畫麵,一個小時後,他筋疲力盡地癱坐在椅子裏。

女子竟然消失了。

難道她沒下車嗎?不,絕對不會!終點站到了,保安會把每位乘客請下車的。孫淼盯著女子的照片愣愣地出神,那是剛才監控錄像的截圖,紅白相間的橫紋T恤,鉛筆褲勾勒出苗條的身材,尤其是那副墨鏡特別引人注意。可是如果去了這身行頭,還能認出她來嗎?

團結路的巡警有了回音,他們在哪個垃圾箱裏果然找到了一張手機卡,經檢測,那個號碼的確攻擊過天網服務器。

地鐵公司的反饋信息則讓孫淼林安兩人目瞪口呆,他們立即將情況向蘇鏡做了匯報。

5枕 邊 人

團結路商圈是順寧市最繁華的地方,繁華到紅綠燈基本成了擺設,車行至此必須小心翼翼躲避行人。到了一個路口,明明是綠燈,你也不能加速前進,因為數不清的行人正在肆無忌憚地闖紅燈過馬路。

天氣很熱,熱得陽化冰要發狂。他站在一個路口,打量著每一個匆匆走過的人們,他奇怪地發現自己的目光不對,他竟然一直盯著別人的口袋看。一輛小汽車緩緩地開了過來,小心翼翼地開過路口。

司機是個青年男子,滿臉悲戚的樣子,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拿著一支香煙。為了驅散煙霧,副駕駛的窗戶打開著,座位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公文包裏鼓鼓囊囊的,看得陽化冰一陣心動。然後他不可思議地行動起來,他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公文包,然後撒腿就跑。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一聲大叫:“把包還給我!”

陽化冰滿頭大汗地醒來了,陳秋涵愛惜地看著他,問道:“又做噩夢了?”

“好奇怪啊,我夢見我搶劫了!”

“你最近的夢怎麽都這麽奇怪?”

“我不知道,”陽化冰問道,“你說記憶會遺傳嗎?”

“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我今天問過我媽了,”陽化冰沉重地說道,“我不是我爸的兒子,我是個試管嬰兒。”

陳秋涵吃驚地看著老公,說道:“你不是開玩笑吧?”等聽完來龍去脈,她又問道:“你是說,你那些噩夢可能是真的,是那個捐贈**的人幹的?”

“我就是這麽想的,否則這一切都說不通。”

房門被敲響了,二人疑惑地對視一眼,這麽晚了,誰會來敲門呢?

進來的是兩個警察,孫淼和林安。

孫淼說道:“對不起,打擾二位了,找你們找得好苦啊。我們先去了山趣園,你媽說你倆住進賓館了,但是又不知道是哪家賓館。我們隻好在全市一百多家賓館客人入住信息裏查找,現在總算找到你們了。”

“找我們幹什麽?”陽化冰說道。

“其實,我們是來找陳秋涵小姐的。”

“找我?”

“是。”

“什麽事?”

“想問幾個簡單的問題,”孫淼說道,“昨天中午1:30—3:00之間,你在哪裏?”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陽化冰問道。

陳秋涵也疑惑地看著兩個警察問道:“出什麽事了嗎?”

林安說道:“我們懷疑入侵天網服務器的就是你。”

“什麽?”

“黑客在短短十分鍾之內就能闖入天網服務器,而且發布一千多萬條信息,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非這名黑客本來就知道用戶名和密碼,”林安轉向陽化冰說道,“而黑客用的賬號正是你的。”

“於是你們就懷疑我老婆?”陽化冰憤怒地問道。

“畢竟老婆是最親近的人,要得到你的用戶名和密碼比較容易。”

“可是,我告訴你們,”陽化冰說道,“天網的服務器一直就受到攻擊,有時候黑客能夠得逞,有時候根本攻不進來。我一直奇怪,他們得逞之後什麽事情都沒做,也許……也許……他們就是為了能得到一個賬戶和密碼……”陽化冰說到最後連自己都不相信了,難道那些黑客處心積慮這麽多年,就是為了在昨天發起進攻?大部分網絡攻擊都是有預謀的,可是也沒必要預謀這麽多年啊!

孫淼說道:“我們昨天成功跟蹤到了那名黑客,那是個女人,我們一直跟蹤到她進地鐵,而且是刷IC卡上車的。而IC卡的信息顯示,正是陳秋涵。”

“這……這怎麽可能?”陳秋涵說道,“我昨天根本就沒去過團結路。”

孫淼嘿嘿一笑,問道:“也沒去過玉泉咖啡館吧?”

“沒……”剛說了一個字,陳秋涵立即住口了。

陽化冰驚愕地看著她,孫淼則繼續說道:“我好像沒說過黑客是在團結路上網的啊!”

“我……”

“陳小姐,你去那裏幹什麽?”

“我沒去。”

“你知道團結路一帶安裝了多少個攝像頭嗎?”

陽化冰問道:“秋涵……真的是你?為什麽?”

“不是我!”陳秋涵說道,“好吧,我是去過團結路,也去了玉泉咖啡館,可我隻是去喝杯咖啡,你有什麽證據說我就是黑客?”

“陳小姐不要緊張,我現在並沒有指控你,”孫淼說道,“我們隻是求證一下。”

兩個警察走了,留下了一屋子的尷尬。兩人沉默了半晌,陳秋涵說道:“化冰,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

陽化冰苦笑一聲,說道:“我記得在《楚門的世界》裏,楚門的女朋友也是假的。”他指著桌上的一瓶牛奶,問道:“這個牛奶品牌不會也交了巨額廣告費吧?”

陳秋涵眼淚汪汪地說道:“你不相信我!”

“我不知道該相信誰,”陽化冰說道,“你知道嗎?我在回憶我們是怎麽認識的,多麽巧合啊,我好幾次差點撞到你,最後終於撞上了。秋涵,那時候我一文不名,你愛我哪一點?”

陳秋涵嗬嗬一笑,說道:“看來你終於清醒了,是的。這一切都是騙局,我也是來監視你的!”

陳秋涵走了,留下了一屋子的冰冷。

陽化冰悲哀地笑了:“哼哼,緣分,扯淡的緣分。”

6記憶遺傳

杜平文坐在桌子後麵,笑吟吟地打量著陽化冰,僅僅幾天的時間,這個年輕人卻像變了一個人。之前雖說也麵臨心理困擾,可眼神中依然充滿了活力,可如今,臉上滿是悲戚的神色,一雙眼睛猶如兩汪死水,一點光彩沒有。

“陽先生,你還覺得有人跟蹤你嗎?”

“是。”

“我看我還是給你開點藥吧。”

“不用了。”

“你老婆呢?”

“她也是跟蹤我的人。”

杜平文歎了口氣,剛想開導開導他,陽化冰卻搶先說道:“杜醫生,我是來請教你一個問題。”

“你說。”

“人的記憶會遺傳嗎?”

“你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就是想知道。”

“那好吧,那我就跟你說,”杜平文說道,“記憶可以遺傳。”

“什麽?真的?”

遺傳記憶是心理學家馬雷於1911年首先提出的。這種理論認為,遺傳機製控製著所有身體特征的遺傳,但又不限於控製身體特征的遺傳。記憶對大多數人而言,是後天積累的,但是個別的、巨大的、長時間的事件,可能會成為一種遺傳記憶,從某種程度上可以理解為“本能”。比如,老鼠連續幾百代受到貓的襲擊,於是,剛初生的小老鼠第一次見到貓就會表現出本能的恐懼和躲避。這種躲避行為是經過大腦的邏輯模糊計算與傳輸處理而實現的。人也是一樣,當嬰兒接近母乳的時候,自己就知道了如何吸吮乳汁,而之前根本沒人教過他。這其實就是遺傳記憶的作用。

杜平文說道:“如果能把一個中國人進行記憶延伸的話,他的曆史記憶文化將有五千多年之久。”

杜平文繼續解釋說,人類的大腦意識總共可以分成六層,分別是主觀意識層、表記憶層、潛意識層、本能意識層、裏記憶層和深層記憶層。深層記憶層儲存著祖先的所有記憶和生存技能。

陽化冰疑惑地說道:“照你這麽說,必須要有幾千上萬年的累積,才會把祖先的記憶遺傳下來?”

“也未必,”杜平文說道,“祖先經曆的巨大的事件也有可能成為一種遺傳記憶。”

陽化冰沉重地點點頭,問道:“那這些遺傳記憶,如何才能開發出來?”

杜平文搖搖頭說道:“這是很危險的事,美國學者瑪格麗特·米德最先提出來,人類的大腦資源的百分之九十五沒有開發,而深層記憶都儲存在這裏。人類自身的進化和幾億年的經曆組成了一個龐大的信息體,如果這部分的記憶突然被激活,首先大腦就會對所有記憶進行一次自我檢查,那麽多的信息一下子湧如一個小小的信息處理器,導致的結果必定是大腦崩潰,甚至死亡。所以潛意識將深層記憶封閉起來,甚至斷絕了通往深層記憶的通道。”

“斷絕了通道?”陽化冰問道,“肯定有辦法能打通這條通道吧?”

“至今沒有過成功的試驗,”杜平文說道,“幾年前,順寧大學的童伯毅提出一個猜想,說是嚴重的腦震**可能會喚醒遠古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