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我主持人沒考上,不知道嫌疑人能不能考上。”蘇楚宜說完,開始有板有眼地念道:“氰化鉀是國家管製藥品。”念完之後,又看著蘇鏡問道:“怎麽樣,我有資格當嫌疑人嗎?”

1.毒藥出現

7月4日。

蘇鏡一到單位,王天琦便興致勃勃地找上門來,他的眼睛紅紅的,眼袋很重,看樣子是一宿沒睡。

“老大,昨天晚上我跟兄弟們去抓藥狗賊了。”

王天琦絕不會專門來匯報這種雞零狗碎的事,既然特地來說此事,就說明氰化鉀的來源可能有眉目了。隻聽他繼續說道:“這幾天我們已經抓了二十幾個藥狗賊了,對每個人都詳加盤問,但是一無所獲。昨天晚上我們在寶龍區湖山鎮沙平村附近設伏,又抓到兩個,然後連夜審訊,他們交代,6月25號晚上,曾經被人沒收了所有的藥物。”

蘇鏡頓時來了精神,跟著王天琦急匆匆走向審訊室。

兩個藥狗賊一個叫鄧強,一個叫秦風,是湖山鎮的無業遊民,二人終日遊手好閑不務正業,整天幹的都是偷雞摸狗的勾當。一年前,二人上網看新聞,知道江蘇、浙江、山東、福建等地有人專門從事藥狗的勾當,新聞寫得非常詳細,簡直就是一部“藥狗實用手冊”。通過新聞,二人知道用來藥狗的毒物叫氰化鉀,可以在電鍍廠買到,藥狗的方法是把氰化鉀裝在蠟丸裏。根據“藥狗實用手冊”的指點,二人第一次出手就得手了,獵得當地土狗一條,之後他們每天都要收獲兩三條狗才肯罷休。最近風聲很緊,二人本來打算做完最後一單就收手,可就是最後一次出馬,讓他們落進了警察的手裏,更讓他們意外的是,抓他們的不是派出所的片警,而是市局的刑警。

蘇鏡看著兩人畏畏縮縮的樣子,劈頭蓋臉地問道:“你們的氰化鉀哪裏來的?”

“買的。”

“從哪兒買的?”

“電鍍廠。”

“哪家電鍍廠?”

“順風。”

“誰賣給你們的。”

“一個朋友。”

“叫什麽名字?”

“任洪濤。”

像任洪濤這樣的名字,最近王天琦等人已經問出了很多。對這些私自販賣氰化鉀的人該如何處理,就不是他們能管得了的事了,蘇鏡吩咐把這些名單下發到各轄區派出所,讓他們依法處理。

“6月25號晚上,你們在哪兒偷狗?”

“湖山鎮沙平村。”

“幾點?”

“晚上十點多。”

“你們的氰化鉀被人沒收了?”

“是。”

“多少個?”

“五個。”

“誰沒收的?”

“不知道。”

“長什麽樣?”

“看不清。”

“是男的是女的?”

“男的。”

“長多高?”

“比我高一個頭,應該是一米七三左右。”

“胖還是瘦?”

“不是很胖,也不是很瘦。”

“說話聲音怎麽樣?”

“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

以上都是秦風在回答的,說到這裏,鄧強插口道:“我覺得他的聲音有點沙啞。”

2.聲音的秘密

上午九點半,蘇鏡見到楊宇風的時候,隻見他一副躊躇滿誌的樣子,說起話來語速特別快,仿佛屁股後麵有人拿著鞭子不停地抽他,逼著他馬不停蹄地往前趕。

“楊製片似乎很忙啊?”

楊宇風見蘇鏡和邱興華還帶著兩個人一起來找他,不禁心生疑惑,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是啊,特別忙,又要改版了,馬上又要開個改版的討論會。”

“《順寧新聞眼》不是很好看嗎?為什麽要改版啊?”

“唉,沒辦法啊,”楊宇風的話聽上去很無奈,但是神情裏卻掩不住興奮,“半個小時的節目,現在廣告就有十分鍾,而且還有很多客戶想播廣告都沒時間播,隻好擴版了。”

“楊製片財源廣進啊。”

“哪裏哪裏,還不都是給台裏賺的錢?”

“寧子晨功不可沒啊。”蘇鏡笑道。

楊宇風臉色一變,尷尬地笑了笑:“有一位同行曾經說過,主持人時不時地出點小錯,有利於提高收視率,隻是沒想到,我們的主持人竟然會被謀殺在直播台上。”

“出錯也能提高收視率?”蘇鏡作為一個門外漢,徹底地糊塗了。

“是啊,主持人偶爾出點小錯誤,會激發起觀眾糾錯的熱情,每天都會盯著屏幕看,看能不能再發現點什麽錯誤。”楊宇風微微笑了笑,說道,“中央台的主持人不是在鏡頭前化妝,就是在鏡頭前打哈欠,要不就時不時地說幾個很明顯的錯別字,我懷疑他們就是為了提高收視率。”

蘇鏡哈哈一笑:“也許就是那麽回事呢,他們的錯誤在網絡上熱炒之後,連我都忍不住要看看他們出錯的節目了。”

“這也算是一個營銷策略吧。”

“如果我是製片人,沒準兒我就會把主持人謀殺在直播台上,來提高收視率。”蘇鏡哈哈一笑。

楊宇風無辜地看了看蘇鏡,說道:“我想象力還沒那麽豐富,不過以後倒是可以考慮。”

“那我得提醒歐陽冰藍一聲啦。”

“哈哈哈,我可不舍得讓我的主持人死在直播台上,我們這次擴版加了一個環節,每天都會邀請嘉賓來點評當天的熱點新聞,到時候倒可以拿一兩個嘉賓練練。”

“看來以後我要經常找你聊天啦。”

“哈哈哈,跟蘇警官聊天受益匪淺啊。”

“以後肯定會有機會的,”蘇鏡說道,“楊製片,其他幾個人都在吧?”

“怎麽還要找他們?”

“為什麽不找他們呢?”

“案子不是破了嗎?”

蘇鏡哼哼一笑:“案子這麽快就破了的話,《順寧新聞眼》的收視率怎麽保證啊?難道真的讓楊製片去殺嘉賓啊?”

楊宇風無奈地笑道:“糟了,看來蘇警官真的懷疑上我了。”

“哈哈哈,老實說,其實我早就懷疑你了,不過值得懷疑的人還有很多。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每個人的嫌疑都排除。”

“可惜你們有宣傳紀律,我們也有宣傳紀律,要不我把每次問話都播一下,我的收視率肯定還要高。”

“先別管你的收視率啦,”蘇鏡將一張紙片往他麵前一推說道,“請楊製片把這句話讀一遍。”

楊宇風疑惑地拿起那張紙片,奇怪地念道:“氰化鉀是國家管製藥品?”

“是,就是這句,請你以正常說話的方式讀一遍。”

“這是幹嗎?”

“是不是當記者的,每件事情都要問得那麽清楚?”

“嗬嗬嗬,沒辦法,職業病。”

“那我可以說‘無可奉告’嗎?”

楊製片笑道:“好好好,我配合就是。作為新聞工作者,配合是一種很重要的美德。”楊宇風說完,字正腔圓地念道:“氰化鉀是國家管製藥品。”

蘇鏡瞥了一眼鄧強和秦風二人,見兩人沒有明顯表現,便朝楊宇風說道:“好了,謝謝楊製片。”

“沒事啦?”

蘇鏡笑道:“無可奉告。”

“哈哈哈,蘇警官,跟你打交道很有意思。現在要我做什麽?”

“我想再見見其他人。”

“再挨個過一次堂?哈哈,好!”

“女的就暫時不見了,蘇景淮、嚴昭奇也不用見了。”

蘇鏡之所以把嚴昭奇排除在外,是因為嚴昭奇是個大胖子,而鄧強、秦風看到的人不胖不瘦;而蘇景淮個子很矮,應該隻有一米六八,而那人個頭在一米七三左右。

“嫌疑人的範圍越來越小了啊,”楊宇風說道,“看來現在隻剩下我、蘇楚宜、葉守藍、原東懷、簡易五個人啦。”

“哈哈哈,楊製片很清醒,沒把自己漏了。”

“我可不敢告訴你我這裏沒有三百兩銀子啊,”楊宇風笑著站起來說道,“蘇楚宜好像在,我先把他喊來。”

“麻煩楊製片了。”

楊宇風樂嗬嗬地走出會議室後,蘇鏡轉頭看看鄧強和秦風二人,他們都穿上了一身西裝,一副裝模作樣的樣子。

“怎麽樣?他是那人嗎?”

“有點像,但又不像。”鄧強說道。

“到底是不是?”

“不是,肯定不是。”秦風回答得斬釘截鐵。

“哦?”

秦風解釋道:“走路的姿勢不一樣,那天晚上那人走路的時候,兩隻手幾乎不怎麽擺動的,但是剛才這人是甩著手走路的。”

蘇鏡讚許地點點頭。

3.競聘嫌疑人

蘇楚宜滿麵春風地走進會議室,爽朗地笑道:“蘇警官,邱警官,哎呀,還有兩位警官。真是佩服你們啊,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就破案了。沒想到沒想到,寧子晨竟然幹過那種事情啊,也難怪被殺。要是我小時候也出過那種事情,估計我爹媽也會把那些欺負我的人撕了。”

蘇鏡微微一笑:“這麽說,你很讚成殺人了?”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作了惡,就應該付出代價。”

“可是寧子晨不是廖文波殺的。”

“啊?廖文波不是承認了嗎?”

“後來又有變化了,”蘇鏡說道,“所以,凶手還得從你們中間找。”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蘇楚宜說道,“其實昨天聽說凶手是個外人,我還真有點失落呢。隻有凶手出在內部才夠刺激啊。”

蘇鏡將那張紙片往前一推,說道:“蘇記者,請你把這句話讀一遍。”

蘇楚宜一看,馬上笑了:“競聘主持人啊?”

“不,”蘇鏡跟著笑了一會兒,說道,“是競聘嫌疑人。”

“有意思,我主持人沒考上,不知道嫌疑人能不能考上,”蘇楚宜說完,開始有板有眼地念道:“氰化鉀是國家管製藥品。”念完之後,又看著蘇鏡問道:“怎麽樣,我有資格當嫌疑人嗎?”

蘇鏡沉著地點點頭:“很有潛力。”

“什麽時候可以上崗?”蘇楚宜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你早就在崗上了。”蘇鏡肯定地說道。

蘇楚宜走後,蘇鏡照例問了問鄧強和秦風,兩人一致搖頭,鄧強說道:“不是這聲音,那人的聲音是沙啞的。”

隨後,葉守藍也不情不願地讀了一遍,秦風說:“他的聲音雖然沙啞,但是他的聲音老了點兒,那人的聲音要年輕一些。”

蘇鏡點點頭說道:“好,你們馬上就會見到一個年輕的了。”

“蘇警官是在說我嗎?”話音未落,簡易閃進了會議室,他還是一臉開心的笑容,“聽說廖文波不是凶手啦?”

“這消息傳得可真快啊。”

“嗬嗬,都是幹新聞的,嘴巴耳朵都閑不住,電視台裏是沒有秘密的。”

“沒有秘密?不見得吧?光是你們欄目組,就有一個殺人犯,一個偷盜犯,一個勒索犯,你知道是誰嗎?”

“警官,你在開玩笑吧?”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我不知道你開玩笑時是什麽樣子的。”

“簡先生好口才,”蘇鏡笑道,“猜猜看,你覺得那三個人可能是誰?”

“要猜這種事情,得抱著極大的惡意才行,我可不願意這樣去猜我同事。”

“好吧,咱們言歸正傳。6月25號晚上,你在哪裏?”

簡易想了想說道:“不記得了。”

“不過是十天前的事,這麽快就忘記了?”

簡易嗬嗬笑道:“蘇警官,請問你十天前是在哪兒吃的飯?”

蘇鏡愣了一下,繼而笑道:“哈哈哈,簡先生反客為主了啊。”

“不敢不敢,我隻是想說,有些雞毛蒜皮的事,我們不可能記那麽清楚的。6月25號那天,我又不知道會有人被殺,我會被警察盤問。如果早點知道的話,我也許真的會記得清清楚楚的。”

“簡先生這話說得好啊,非常巧妙地就給自己洗得清清白白的。”蘇鏡說道,“現在請你把這句話讀一遍。”

“氰化鉀是國家管製藥品。”簡易讀完問道,“蘇警官不會想起來給我們做普法教育吧?”

“你覺得呢?”

“我可不去猜警察的意圖,要不你更要把我當凶手了。”

“凶手還不會,你現在隻是嫌疑人。”

簡易微微歎口氣:“我不知道是不是該覺得榮幸。”

簡易走後,秦風說道:“不是他。”

4.謀殺指控

原東懷坐在椅子裏很平靜地看著蘇鏡。從他的臉上,蘇鏡看不到任何東西,原東懷仿佛戴了一個麵具,毫無生氣波瀾不驚,他必須刺激一下這個男人。這個看上去毫無心機的男人想以不變應萬變,他偏不讓他得逞。

“原先生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原東懷沒有說話,隻是向蘇鏡翻了翻眼睛。

“知道寧子晨小時候做了那種壞事,你是不是很慶幸,慶幸自己沒有愛上她?”

“我早就慶幸了,”原東懷終於開口了,不過表情冷冷的,聲音有點沙啞,“自從她被殺之後,我就覺得解脫了。”

“以前寧子晨纏得你很緊嗎?”蘇鏡挑釁地問道。

原東懷冷笑一聲:“哼!她早就不愛我了,其實她誰都不愛,她隻愛錢。當我認清她的真麵目時已經太晚了,因為我已經陷得太深。她就像一個獵人,把我引誘進精心布置的陷阱,然後看著我在陷阱裏掙紮,卻從來不肯伸出援手,她就在那裏看著,臉上掛著惡毒的笑。我恨她,但是我又愛她,這兩種感情在我心裏交織著,使我痛不欲生。現在好了,她死了,我再也不用糾纏在那種痛苦裏了。”

蘇鏡奇怪地看了看他,就在幾天前,原東懷還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可現在整個人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變得冷酷無情了。難道他醍醐灌頂突然大徹大悟了?想到此,蘇鏡說道:“殺了她,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是,我想過,好幾次隻要我下定決心就能幹掉她,但我總是下不了手。”

“可是她畢竟已經死了,被人謀殺了。”

“是啊,不知道哪個好心人殺了她,不,我對那人也是又愛又恨,我既感謝他殺了寧子晨,又恨他!是他把子晨從我身邊徹底奪走了。”

“你都想過用什麽方法殺她呢?”

“很多很多,我想過掐死她,勒死她,撞死她,砍死她,刺死她,我經常幻想著各種各樣的謀殺方法,我想象著馬上就要置她於死地,然後她不停地哀求著,然後我就放了她,然後她又回到我身邊。”

“你難道就沒想過下毒?比如說用氰化鉀?”

原東懷看了看蘇鏡,沉著地說道:“想過,但是那樣的話,她可能根本來不及求救了。”

“哈哈哈,原先生殺人都憐香惜玉啊。”

“隻要你愛過又痛過,你的想象力就會跟我一樣豐富。”

“若真是這樣,我寧可不愛也不去痛,”蘇鏡笑笑又問道,“你的嗓子怎麽了?”

“沒怎麽,扁桃體發炎。”

“多久了?”

“時好時壞。”

“十天前也發炎了?”

原東懷看了看蘇鏡,點點頭說:“是。”

蘇鏡看了看鄧強和秦風二人,隻見兩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時不時地對視一眼,互相點點頭。蘇鏡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問道:“6月25號你在哪裏?”

原東懷先是一怔,不自覺地咳嗽幾聲,說道:“我在家。”

“幾點回家的?”

“下班後就回去了。”

“誰證明?”

“沒人證明。”

原東懷雖然麵不改色心不跳,但是蘇鏡看著他極其冷靜的樣子,反而大生疑問。在麵臨謀殺指控時,過於冷靜未必就能洗脫清白。他將那張紙往原東懷麵前一推,說道:“請把這句話讀一遍。”

原東懷一看那行字,頓時一陣心慌,眼神裏瞬間流露出一絲驚恐,隻是這驚恐轉瞬即逝,如果不是蘇鏡一直死盯著他,肯定不會注意到。

“這有什麽好讀的?”

蘇鏡嗬嗬一笑,指著鄧強和秦風說道:“你認識這兩位嗎?”

原東懷乜斜著眼睛看了看,搖搖頭說道:“不認識。”

“他們是藥狗的,6月25日晚上,有人冒充片警,沒收了他們手中的氰化鉀。”

“這與我有什麽關係?”

“既然沒有關係,那就請你把這句話讀一遍。”

原東懷看了看蘇鏡,不得已拿起那張紙,正經八百地讀了起來:“氰化鉀是國家管製藥品。”

原東懷讀完,蘇鏡啪啪啪地拍了拍巴掌,嗬嗬笑道:“原先生不當播音員實在可惜了,以你的條件去播《新聞聯播》都行。”

原東懷依舊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不知道這個警官說這番話用意何在。

“如果我說得沒錯的話,你剛才用的就是你們行內所說的‘播音腔’吧?請問你平時說話也用這種腔調說話嗎?”

“哼哼,無稽之談,”原東懷霍地站起來,說道,“對不起,我們部門還在開會,我沒有時間聽你囉唆。”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會議室。

蘇鏡冷笑著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轉過頭來問道:“怎麽樣,是他嗎?”

鄧強和秦風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是,就是他。”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你們敢保證沒弄錯?”

“不會的,絕對錯不了。”秦風說道。

5.信任危機

《順寧新聞眼》的改版會議正在另外一個會議室如火如荼地進行,明天就要改版,每個人都必須分秒必爭,所以,雖然蘇鏡要找部分人員談話,但是楊宇風要求,改版會議還要照常舉行。與會人員除了楊宇風、歐陽冰藍、秦小荷、簡易、嚴昭奇、原東懷、蘇景淮、葉守藍、米瑤雨之外,還有其他三個編輯、幾個導播和攝像。討論的內容主要有,擴版後欄目如何設置,各個版塊如何銜接,是一個人主持人還是兩個主持人,是否需要向台裏申請多加幾個編製……會議開得很不順利,因為總有人進進出出。沒辦法,有幾個同事需要接受蘇鏡的調查。每回來一個人,那人就立即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楊宇風看這陣勢,也隻能暫停發言。

葉守藍回來的時候,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似乎他隻是出去上了個廁所。看他那死氣沉沉的樣子,眾人也沒了八卦的興致;簡易回來就不同了,他一進屋,也不管大夥兒是不是在討論,馬上嚷嚷道:“天啊,警察說了,咱們這裏,就咱們這裏,現在這屋裏,不但有一個殺人犯,還有一個偷盜犯,一個勒索犯。”

話音未落,大夥唧唧喳喳地說起話來,而且以懷疑的眼神互相打量著。楊宇風見狀,怒喝一聲:“簡易,沒有證據,不要亂說話。”

“我可沒亂說,這是警察說的。”

楊宇風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在節目改版的節骨眼上,最需要的是把大夥擰成一股繩,朝著那個輝煌的目標共同努力。現在可好,在這群人裏,不但有個殺人犯,竟然還有個偷盜犯和勒索犯,這樣互相猜疑下去,整個欄目都會變成一盤散沙。雖然這麽想,他也忍不住偷偷打量了每個同事,隻見大夥兒都在看來看去,所不同的是,秦小荷的臉紅紅的,難道是她?她是殺人犯、勒索犯還是偷盜犯?楊宇風暗自發笑,這真是無稽之談,太不可思議了。他打斷眾人的議論:“都別說話了,我們還是幹好自己的事,我不管這裏有什麽這個犯那個犯的,反正大家工作做得都很出色,我希望在你們被抓之前,還是能跟大夥兒一起同舟共濟,把我們這檔節目越辦越好。”

這可以說是史上最牛的動員令了,眾人哈哈笑笑,便開始繼續討論。過了一會兒,會議室的門又推開了,原東懷黑著臉走了進來,大夥又停止了議論,關切地看著原東懷,都希望他能透露點什麽。可是原東懷不聲不響地坐進椅子裏,根本不理會大夥兒的好奇心。

楊宇風繼續說道:“台領導對我們這次改版提出了幾點要求,一是要充分體現‘三貼近’原則,客觀反映社情民意,使節目忠於生活,貼近群眾;二是節目容量要大,內容要豐富;三是要圍繞順寧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中心,服從、服務於全市大局;四是要加強輿論監督的力度,要旗幟鮮明地表明我們讚成什麽、反對什麽,要隨時與市委、市政府保持高度一致,與人民群眾的利益保持一致,要在節目的創辦過程中隨時總結經驗教訓,把《順寧新聞眼》辦成一檔群眾喜聞樂見的名牌欄目……”

歐陽冰藍插嘴問道:“加強輿論監督,怎麽能跟市委、市政府保持一致啊?”

楊宇風嗬嗬一笑,說道:“領導這麽要求的,我們就這麽聽著嘛,以後怎麽操作再說。”

一番話把大夥兒都說笑了。就在這時候,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敲了敲,之後,蘇鏡微笑的麵孔出現在大家麵前。

“打擾了,楊製片。”

楊宇風忙站起來,說道:“沒事沒事,蘇警官,有什麽吩咐?”

蘇鏡看看會議室的眾人,說道:“有件事情想麻煩諸位。”

“蘇警官盡管吩咐。”

“6月28日晚上,寧子晨被謀殺在直播台上,死因是氰化鉀中毒。我們一直在調查氰化鉀的來源,現在總算查清楚了。最近,我市藥狗賊特別猖狂,6月25日晚上,有人冒充民警沒收了兩個藥狗賊的氰化鉀,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個人就是《順寧新聞眼》欄目組的人,”蘇鏡停頓了一下,觀察著會議室裏每個人的反應,每個人都在看著他,聽他說話,唯獨原東懷低著頭,麵色漲紅,像塊煮熟的豬肝,蘇鏡從公文包裏取出一粒蠟丸,說道,“這就是藥狗用的蠟丸,這蠟丸裏包著的就是氰化鉀,我想請諸位幫幫忙,從6月26日到6月28日這三天,有沒人在任何場合見過這種蠟丸,希望大家踴躍為我們提供線索。”

6.鐵證如山

蘇鏡、邱興華將鄧強和秦風帶回局裏後,便找了一個館子吃中飯。邱興華很是疑惑:“他們已經認出來原東懷就是沒收他們氰化鉀的人了,我們為什麽不抓他呢?”

蘇鏡說道:“光靠聲音是不能抓人的,這畢竟不是實打實的證據,原東懷隻要說現在變聲器那麽多,價格便宜質量又高,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給自己洗脫了。所以,我們需要實打實的證據。”

“你覺得電視台會有人看到那蠟丸嗎?”

“不知道,隻能碰碰運氣了,即使沒人看到,也能給原東懷施加一點心理壓力。”

蘇鏡的運氣非常好,他們剛吃完飯,就有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蘇警官,你好,我是你眼中的那個偷盜犯。”

蘇鏡愣了片刻,馬上明白過來,簡易那廝把他的話當眾說了,於是趕緊道歉:“哎呀,秦編輯,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那麽說的。”

“沒什麽,蘇警官沒有把我抓了,而是讓我去治病,我已經很感激了。蘇警官,你說的那個蠟丸,我想我見到過。”

蘇鏡立即埋單,驅車趕往順寧市電視台,他將秦小荷請上車,問道:“你真的看到原東懷包裏有那種蠟丸?”

“是,”也許是因為車內太熱,也許是因為不好意思,秦小荷的臉紅紅的,“蘇警官,你也知道,我總是克製不住自己,想去翻別人的包。那天,串聯單出來得比較早,我送串聯單到導播間,那時候導播間裏沒有人,一個黑色的皮包放在導播台上,我……我……我實在忍不住,就趁沒人去翻那個包。我打開包,就看到有五個蠟丸在裏麵,我當時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正奇怪呢,屋外傳來腳步聲,我趕緊把拉鏈拉上,把串聯單放在每個崗位上。”

“那你怎麽知道那個包就是原東懷的呢?”

“因為當時進來的人就是原東懷,他走進來把包拿走了,而且現在想想,那時候他的神情真有點慌裏慌張的。”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6月26號。”

“他會不會替別人把包拿出去呢?”

“我想不會的,因為他拿過包,順手就把拉鏈打開了,從裏麵摸出一盒煙來。不管怎麽看,那個包都應該是他的。”

“後來幾天,他也一直用著那個包嗎?”

“我本來也沒注意,上午你說了蠟丸的事情之後,我特地看了看他的包,就是那個。”

“秦編輯,假如將來要起訴他的話,我想提前跟你說一下,你恐怕需要出庭作證的。”

秦小荷歎口氣說道:“自作孽不可恕,我來跟你說這些,就已經做好了挨罵的準備了。”

秦小荷下車後,蘇鏡說道:“看來,我們可以收網了。”

7.欲海情仇

原東懷心神不定地坐在辦公室裏,腦子裏亂成了一團。就在這時候,那兩個警察又來了,他不耐煩地看了看他們,也沒有打招呼,自顧自地盯著電腦屏幕看,實際上,網頁上寫的什麽,他根本看不進去。

蘇鏡見他這副樣子,嗬嗬笑了起來,他拉過一把椅子,在原東懷身旁坐下,也不說話,笑嘻嘻地看著他。這是一場耐力的比拚,雖然原東懷已是囊中之物落網之魚,但是他必須從氣勢上壓倒他,讓他毫無反擊之力。

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在蘇鏡的逼視下,原東懷漸漸沉不住氣了,他終於嚷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說呢?”

原東懷激動得嘴都哆嗦了:“我……我怎麽知道?”

蘇鏡掏出幾粒蠟丸,往他麵前一放,說道:“認識嗎?”

“不認識。”

“哈哈哈,我上午不是剛給你們看過嗎?”

原東懷一愣,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蘇鏡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知道他的心理防線已經徹底崩潰了,隻聽他突然大聲叫道:“我沒有殺人,我告訴過你們,我沒有殺人。”

“上午那兩個藥狗賊認出了你的聲音,6月25號晚上,你冒充警察沒收了他們五個裝著氰化鉀的藥丸;6月26號,有人在你包裏發現了幾粒藥丸。”

原東懷大叫著:“難道她不該殺嗎?我們從大二開始戀愛,一起上課,一起自習,一起看電影,畢業後又一起來到順寧,一起進了電視台,八年了,八年的愛情,在她眼裏卻一文不值。為了一個什麽破主持人,她竟然那麽無恥地脫下了褲子,為了她所謂的理想,她出賣了愛情。好吧,我忍了,誰沒有理想呢?這個社會本是如此,到處都是潛規則,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在潛規則麵前,我們無處可逃。我原諒她了,雖然很屈辱,但是我原諒她了,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整天還人模狗樣地在電視台進進出出,見了李國強,我還要像個孫子一樣點頭哈腰。我忍了,不是嗎?大丈夫能屈能伸,為了愛情,這點痛苦又算得了什麽?可是……可是我沒想到的是,寧子晨這個虛榮的女人,為了錢,竟然到處脫褲子,無恥啊,肮髒啊!我恨不得殺了她,剝了她的皮,把她每個毛孔都洗幹淨!八年了,我不忍心,我要勸她,讓她回到我身邊,我告訴她我不會嫌棄她的。可是,可是她的心早已變了,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寧子晨,這個粗俗的女人,眼裏除了名和利,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於是……於是……我終於把她殺了。”

蘇鏡聽著原東懷痛心疾首的自白,心裏對他竟然充滿了莫名的同情。邱興華一直低著頭,刷刷地記著筆錄。

原東懷繼續說道:“25號,我又跟寧子晨吵了一架,我說我愛她,可是她卻很不屑地嘲笑我,還說我執迷不悟。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要殺了她。我知道最近藥狗賊很多,我知道他們用的就是氰化鉀,於是晚上的時候,我就在湖山鎮的大路口守著,看到兩個人騎著摩托車,扛著一個袋子,這種人基本上就是偷狗賊了,我就跟了上去,果然很順利地就拿到了藥丸。可是……可是……我畢竟,畢竟……我不該愛她,這種人根本不值得我愛,可是我沒辦法,當我看到她的時候,我還是不忍心下手,我簡直生不如死,不知道該怎麽辦好。我跟她說,如果她不回到我身邊,我就殺了她,她說我沒用,說我沒有殺人的膽量。那天是28號,後來蘇楚宜來找她配音,她把屁股故意一扭一扭的,我本來還沒有下定決心,可是看到她那騷屁股,我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粉盒就放在化妝台上,於是我把一個蠟丸捏碎,把裏麵的氰化鉀全都放了進去。好了,我說完了,殺人償命,我本來想一直掩飾,但是畢竟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們還是找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