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緩緩降了下來,星月的光輝,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照射到的地方。
“小子,快醒來!午夜了,時辰到了!”
閻鬼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百鳥衝忽地彈了起來。這一睡,不知不覺竟從上午睡到了夜裏,而他卻渾然沒有知覺。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邊強自打起精神,一邊低聲問道:“鬼爺,我怎麽睡了這麽久?”
“你的鬼煉力受了元紫嫣的創傷,間接地也影響了你的神魂,昏睡一點時間算你走運了,要是傷了神魂,妨礙以後的修練才是大事呢。”閻鬼說道。
這種事情居然也算走運,百鳥衝的嘴角浮出了一絲苦笑。他從床上爬了起來,稍微活動了一下酸軟的筋骨,隨後就走到門口,將耳朵貼在了房門之上傾聽外麵的聲音。確定沒人之後他才前往兩步,走到門後死角處,盤腿坐了下來。
“小子,取出我的買命錢吧。”閻鬼的虛影移到了百鳥衝的對麵。
百鳥衝點了點頭,挽起了衣袖,將那一條藏匿買命錢的傷疤露了出來,然後用左手拇指的指甲狠狠地劃了下去。這跳傷疤結疤的時間並不長,雖然肌膚已經愈合,但並不結實。一指甲下去,一條小小的裂縫頓時出現。些許鮮血從裂縫裏麵湧了出來。強忍著痛,他又狠狠地劃了幾下,將裂縫擴大,最後,咬著牙,將拇指和食指伸進傷口之中,活生生地將藏在裏麵的買命錢拉了出來。
“呼……”拿著血淋淋的買命錢,百鳥衝的手卻在顫抖。那種撕裂肌膚的陣痛還沒有消散。
“小子,趕快,我已經感覺羅塔不行了。”閻鬼催促道。
鬼煉者對於即將死亡的人或者動物有著極其敏銳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如同是饑餓的人對食物的香味一樣敏感。閻鬼生前是鬼王級的鬼煉者,在這方麵的感知能力自然超強,但百鳥衝卻無法捕捉到來自羅塔身上的即將死亡的氣息。
在閻鬼的催促下,百鳥衝來不及處理傷口的血液,跟著拿捏出招魂印,鬼煉力從手印出,隨即又在地上形成了一個酷似蜘蛛網的鬼煉印。慘淡的綠螢螢的光,輝映著少年的臉龐,那是一副不悲不喜,冷硬猶如冰的神情。他的專注,是到了極致程度的專注。
招魂印下,鬼煉印出,百鳥衝隨即將血淋淋的買命錢放進了鬼煉印中心的圓孔之中,右手招魂印一彈,一股鬼煉力頓時注入了進去,刹那間,一片慘綠的微光向四麵八方擴撒開去。但是,可以看見的光,僅僅擴散到三步開外就消失了,向更遠處傳播的,是他的鬼煉力。
三百步的距離,能從這間牢房走到操場之上,這個距離之中,就有羅塔所居住的牢房。
一切都很順利地進行著,一如事先計劃的那樣。
百鳥衝的感覺卻是新奇且緊張,這是他第一次使用鬼煉者的術法。就在鬼煉印發出慘綠耗光,將他的鬼煉力推送出去的時候,他忽然感覺,他的靈魂離開了軀殼,跟著向四麵八方擴散的鬼煉力在飛翔。一間間緊閉的牢房莫名其妙地在他的腦海之中浮現,一個個呼呼大睡的囚犯也進入了他的腦海,甚至就連打瞌睡的看守也進入了他的腦海,這些畫麵組合起來,一一呈現,如同親見!
突然間,所有的鬼煉力猛地向一間牢房匯聚而去。那情景,就如同是獵犬在森林之中奔跑,突然發現了獵物,轟然一擁而上!
腦海之中的畫麵突然轉變,羅塔的樣子清晰浮現。此刻的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麵色蒼白,呼吸,嘎然停頓了下來。一片淡淡的綠螢螢光華從羅塔的身體上飄浮了起來,非常的微弱,就連從門縫之中吹進來的那一點微弱的風息也幾乎將它吹散。陡然間,所有的鬼煉力撲了上去,纏卷著那一片微弱的綠螢螢的光華飛了回來。
“那綠螢螢的光,就是……羅塔的鬼魂麽?”百鳥衝的心中一片驚駭。這個念頭剛在心頭閃過,鬼煉印之中的買命錢突然跳動了一下,發出了叮的一聲輕響。
活人的魂,叫靈魂。死人的魂,自然是有區別的,就叫鬼魂了。
腦海之中所有的畫麵都消失了,地上的鬼煉印也消失了。疲憊的感覺頓時傳來,百鳥衝隻覺得他好像七八天都沒有吃飯了,也沒睡覺了,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精力和體力可言。他慌忙將背脊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才沒有因為虛脫而栽倒下去。
以小鬼境的實力施展銅錢買命術,確實是超過了他所能承受的界限。如果不是有閻鬼生前煉製的買命錢,又如果沒有得到紅線食人蛇身上的好處,他絕對沒有可能施展出來。
“小子,成功了,羅塔的鬼魂已經抓了回來此刻已經被我鎮住了。”閻鬼的聲音傳來,難掩他心中的一絲快慰且激動的感覺。
“鬼爺,他……是什麽樣子的呢?他記得生前的事情嗎?”百鳥衝好奇地問道。他的聲音,有氣無力。
“人之一死,萬事皆空,隻記生死兩事,也就是說,他隻記得是怎麽出生的,又是怎麽死的,人生之中的所經曆的事情,他無法記住,所以,以後你凝煉鬼煉世界,除了第一塊鬼田,一定要凝煉一條亡魂河,架一生死橋,但凡被你捕捉到的鬼魂,都必須讓他們喝下忘記生死兩事的亡魂湯。”
“亡魂湯?”百鳥衝一知半解,心中一片迷惑。
閻鬼解釋道:“對,亡魂湯,那種湯需要你采集一些藥材,煉製出來,給你捕捉到的鬼魂喝的,而亡魂湯也是鬼煉者煉製藥物的第一步,到時候我會教你的。另外你也要記住,讓你抓捕到的鬼魂喝亡魂湯,那不是殘忍,而是一種善舉,因為不喝亡魂湯,鬼魂時時刻刻都經曆著出生的陣痛和死亡的恐懼,而這些東西對一個鬼魂來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百鳥衝這才有些明白過來,他點了點頭,又若有所思地道:“鬼爺,你也是鬼魂,可是你怎麽記得生前的所有事情呢?”
“我就知道你小子會這麽問,我告訴你吧,我和羅塔的死是截然不同的,我在生前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在身死之前,我的魂就已經轉移到了買命錢之中,你可以將它理解成神魂轉移,金蟬脫殼。但如過我是被人突然殺死,結果會和羅塔一樣,隻記得生死兩事。人死之後的鬼魂其實是純粹的精神能量,非常的虛弱,如果沒有鬼煉者抓捕,那種純粹的精神能量,一個嗬欠就徹底消失了,這下明白了嗎?”
“嗬,我明白了。那麽羅塔的鬼魂要怎麽處理呢?”明白了許多道理,百鳥衝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閻鬼道:“無需處理了,他現在和我同在買命錢之中,被我鎮住,等到你有足夠的實力開辟鬼煉世界的時候再將他收進去就行了,現在就再上床休息一吧,你現在的狀態讓人擔憂。”
就算沒有鏡子照,百鳥衝也猜得到他現在的臉色一定蒼白得嚇人。這種狀態確實需要休息了。但在休息之前,他還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將血淋淋的買命錢重新塞進傷口之中,藏匿起來。
將傷口活生生地拉開,再往裏麵塞進去一枚冷硬的銅錢,這種痛苦,並不是誰人都能承受的。但百鳥衝卻做得非常仔細,將買命錢塞進傷口之中的時候,他還調整了幾下位置,盡量讓它不露出丁點痕跡。最後,他才用布條將傷口包紮上,回到床上,拉過被子,蒙著頭,呼呼大睡起來。
均勻的鼾聲很快響了起來,他實在是太累了。
在另一間牢房之中,卻是一種異樣的靜謐。這種靜謐,是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的靜謐。這間牢房之中,死亡的氣息非常的濃厚,就連普通人都能感覺得到。
這間牢房就是羅塔的牢房,此刻的他,身體已經逐漸地僵硬了起來,雙眼圓睜著,那凝固下來的眼神之中,充滿了恐懼和不甘……
七木的在天之靈,終於可以安息了。
皓月從天空緩緩飄過,一抹魚肚白從東麵的天際浮現出來。夜晚,終於過去了。這一夜的時間,有許許多多新的生命誕生了,也有許許多多的人永遠地停止了呼吸。不過,不論是新生還是死去,天地橫在,歲月悠悠,不會為誰改變分毫。
初升的旭日還隻剛剛露出一隻小角,狼石山下的驚雷軍軍營就已經吹響了晨練的號角。嘹亮而單調的號角聲劃破長空,傳遞到了很遠的地方。遠處的森林,驚起一群群鳥雀。就在晨練的號角聲之中,驚雷軍的戰士螞蟻出巢一樣地從營房之中走出來,站出陣列,拿著刀槍,一板一眼地操練了起來。
鎮守狼石山監獄的驚雷軍鐵衣營戰士也沒有例外,在雷山統領的帶領之下,也來到操場開始操練。
兵者,百煉成金剛。也隻有堅持不懈地日日操練,才能訓練出一支強大的軍隊來。僅僅是從驚雷軍操練的陣勢和氣勢來看,它就不是一支尋常的軍隊!
狼石山監獄操場之中,一個身高七尺的魁偉大漢獨自站在五百驚雷軍戰士的隊伍之前,揮舞著一把巨型大刀,呼呼地劈砍著。這個人,就是羅塔的靠山雷山統領。主管狼石山監獄防務,他的職務,相當於是一座監獄的監獄長。
雷山手中的刀,名叫千鬼,重兩百七十一斤。據說,到目前為止,已經不止一千個人死在他的刀下。稱之千鬼,猶有不足。
呼呼的刀刃破開虛空的聲音不停地爆開,密密匝匝,到後來竟如狂風暴雨一般猛烈。舞刀的雷山竟隱藏在幻幻滅滅的刀光之中,難以看清楚他的身體和樣貌。如此之快的刀,簡直就是奔雷閃電!
但是,就是這樣的快刀,這樣猛的刀勢,據說有一天早晨元霸天心血**巡視來此的時候,一指頭就將雷山的刀網破去,而他的那一指,要是在往下點一分的話,雷山現在的屍體恐怕已經腐爛成一堆白骨了。
元霸天,也是雷山唯一一個敬若神明的人。在狼石山監獄,隻要聽到有囚犯對元霸天有不敬的言語,他手中的千鬼就會割下那個囚犯的頭顱,然後掛在旗杆之上,晾曬七天。
“喝、哈!”一刀猛地劈下,地上一道裂痕在刀下誕生,一直向前,一直到十步開外才停止下來。收刀而力,體內奔湧的先天之力沉入氣海丹田,雷山滿意地看了看千鬼劈出裂縫。
哢嚓!一片整齊的腳後跟磕擊的聲音傳來,五百驚雷軍戰士也收起刀槍,結束了晨練。
“傳我命令,讓那些獄卒把操場打掃一遍,今天大小姐還要來,要是地上有一片垃圾,叫那些懶惰無用的獄卒提頭來見!”
“是!”一片整齊劃一的應答之聲在驚雷軍戰士的陣列之中傳出。
新的一天,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