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虎離開了,默默無語,黯然神傷的樣子,酷似一隻受傷的野獸。他心愛的女人現在被關押在百鳥衝的鬼煉世界之中,他本來是要殺百鳥衝的,現在的情況卻變成了,倘若現在有人要殺百鳥衝的話,他會第一個跳出來,將那人斬殺刀下。原因很簡單,倘若百鳥衝死了,他鬼煉世界之中的鬼民沒有一個能存活下來,而他心愛的女人黑芙也就永遠地消失了。

就這樣一個原因,卻如一把利劍抵在他的心窩上,讓他不敢妄動半分。

黎明的曙光未能穿透天幕厚重的烏雲,天亮的時候,居然下起了一場雪。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將汙濁不堪的大地遮掩起來。放眼看去,一片茫茫的白。

剛按照閻鬼所告之的方法用鬼煉力將五鬼令幡洗滌了一遍,夢織就急匆匆地敲開了百鳥衝的房門,神色怪怪地道:“你師父師姑已經醒了,正找南茜理論呢。”

百鳥衝的屁股下突然就像多了一把針,再也坐不住了,收了五鬼令幡就出來門。

對自己的師父下迷藥,雖然是出於保護她們的需要,但這事兒卻是不好解釋的。來到昨晚發生過戰鬥的房間之中,百鳥衝便看見了蘭青依那滿帶責備的眼神正往他身上衝來,他心中微微一緊,同時又覺得好笑和不可思議,他心中暗暗地道:“我好歹也是一個鬼村境中境的鬼煉者,死都不懼怕,我怎麽反而懼怕小師父的責備的眼神呢?真是頭疼……”

金玲兒正理直氣壯地和南茜說著話,“我需要一個解釋,喝了你的茶,我們就睡著了,這是怎麽回事?”

身上掛三把刀的女刀客很悠閑地啃著一個蘋果,喀嚓喀嚓,那聲音在靜謐的氣氛中顯得很詭異。

“嘿,我問你話呢?難道你不該給我們一個解釋嗎?”

南茜慢慢地將一塊蘋果皮吐在了金玲兒的腳背上,然後又用腳將它從金玲兒的腳背上踢開。她的這一連串動作,究竟是不小心將蘋果皮吐在金玲兒的腳背上呢,還是故意去弄髒人家的鞋子呢?

金玲兒氣得不行,但以看見南茜將手無意識地往腰間的刀柄上靠,她就失去了發火的勇氣。和南茜相處了這麽一段時間,她是很清楚的,隻要女刀客的刀一出鞘,就算是百鳥衝在她麵前,她也是刀刀奪命,不留絲毫餘地的。麵對這樣的女狂人,而且思維還有很嚴重的問題,你指望和她講什麽道理呢?

“徒兒,你說說,昨晚究竟是怎麽回事呢?”蘭青依似笑非笑地看著百鳥衝,等著他的解釋。

百鳥衝走了過去,一邊說道:“我也不知道啊。”站到南茜的旁邊,他低聲說道:“雙倍的鬼晶,晚上就交給你,隻要你替我背下這個黑鍋。”

“嘻嘻……”南茜的蘋果臉比蘋果還蘋果了。

“你們在嘀咕什麽?”蘭青依更狐疑了,直覺告訴她,她被陰了。

“呃……沒說什麽,師父,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你問南茜吧。”百鳥衝趕緊往南茜身上推。

南茜微微挺了一下巍峨的胸脯,清了清嗓子,這才出聲說道:“好吧,我承認,都是我幹的。”

就這樣簡單?就這樣完了?等了半響,金玲兒都沒等到南茜說願意,忍不住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我還想知道呢,難道讓你們睡覺不是一件好事麽?”南茜理直氣壯地樣子。

金玲兒和蘭青依的腦門上頓時掛滿了黑線,和南茜講道理,那簡直是自討苦吃。氣氛又變得尷尬起來,幸好百鳥衝及時打著圓場,“其實這事也和我有一點關係,我勸過師父師姑去休息,沒想到南茜就下藥迷暈你們,她是我的仆從,我是她主人,她錯誤地執行了我的指令,我有錯……不過,她也是出於一片好心,畢竟,我們麵對的敵人是一個鬼煉者。”

“師父我正要問你呢,昨晚那個鬼煉者來了嗎?”蘭青依問。

百鳥衝應著說,“來了,到哪還沒交手,夢織妹妹施展了一個道術,他就夾著尾巴逃了。”

蘭青依和金玲兒幾乎同時出聲,愣愣地道:“就這樣完了?”

百鳥衝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就這樣,完了。”頓了一下,不等蘭青依和金玲兒刨根問底,他又說道:“師父,我們應該去黑火傭兵團了,昨天和莽奎商量好了的,我們今天去給黑巴團長治病呢。”

蘭青依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昨晚的事情,眼見百鳥衝和南茜串通一氣忽悠她,她心中氣惱但也是明白其中的事理。百鳥衝和南茜都是為了她和金玲兒好,不願讓她們以身涉險,去和一個精通暗殺的鬼煉者對戰。隻要明白了百鳥衝這份心就足夠了,又何必去計較迷藥的事情呢?她歎了一口氣,起身道:“昨晚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不過可不許有下一次。我們現在就動身去黑火傭兵團吧。”她心中同時又暗暗地道:“我這個師父,連徒弟都打不過,也不怪他做出這種事情啊,看來我得盡快去黑魚潭,得到炫黑魔蓮,修練聖女心經。作為師父,我始終要比徒兒強才是道理啊……”

百鳥衝並不知道蘭青依心裏在想些什麽,但看她不再刨根問底,心中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事總算是這麽忽悠過去了。南茜這黑鍋背得極有價值,功不可沒。

五人來到黑火傭兵團本部,依舊有傭兵攔路問話,蘭青依報上百花醫館的名頭後,那傭兵頭目二話沒說便放了行。

進入黑火堂,百鳥衝又看見了那個跑腿的年輕傭兵盔子。他用鬼之上身術上過盔子的身,但盔子是一點印象都沒有。看見五個人進來,他的一雙眼睛在五個美女的身上掃來掃去,看得最多的卻是南茜。

確實,拋開女性的柔媚氣質不談,僅以身材而論,女刀客無疑是四個女人之中最好最豐腴最飽滿的,她的身材要比另外三個女人更能吸引目光。而就氣質而言,卻是夢織最好。一身雪白棉衣,一塵不染,眼神猶如冰峰下的湛藍湖泊,美得讓人心顫,不忍褻瀆。最成熟的卻又要屬蘭青依,無論是身材還是氣質都是,從她的身上能感受到一種女性說獨有的溫柔和包容。而金玲兒也是不差,天然素人,素顏如山野小花,青純可愛。

四個女人,各有特色,她們吸引力所有人都目光,以至於百鳥衝像個陪襯,仆從,不被注視。

“隨從就不要進去了。”正要跟著蘭青依進入密室的百鳥衝被那個叫盔子的傭兵攔了下來,這讓百鳥衝哭笑不得。就算是這個盔子要引起四個美女的注意,也用不著拿他當墊腳石吧?

“他是我的弟子,為什麽不讓進去,他不進去,我也不進去了。”蘭青依很強硬地道。她見不慣有人對百鳥衝無禮,那比直接失禮與她本人還來氣。

“呃?真是看不出來……好吧,你們都進去吧。”盔子用曖昧的眼神看了看百鳥衝和蘭青依。她的眼神讓師徒二人心中各自好一陣尷尬。

進來密室,百鳥衝再次見到了那兩個守衛在床榻前的俏麗女傭兵。那兩個全副武裝的女傭兵也移過目光來,仔細打量了一下百鳥衝。不過她們無法知道,百鳥衝已經通過鬼煉者的方式,見了她們一次。

看著那兩個女傭兵,百鳥衝不由想起了被關押在鬼煉世界之中的黑芙,黑巴團長的女兒,一個含恨而死的可憐的女人。這兩個女傭兵和黑巴團長的關係非同一般,黑芙的死,恐怕多少和她們有一點關係吧?

一進密室,蘭青依變體現出來她作為醫生的專業素養。先觀察黑巴團長的氣色,然後又把脈診斷。這個過程之中,她也不時詢問兩個女傭兵一些黑巴團長的情況,巨細無遺。兩個女傭兵也顯得很配合,對於蘭青依的問題,有問必答。

這一幕落在百鳥衝的眼裏,卻又是另外一種情況,他心中暗自笑道:“黑巴團長的病不是死靈絕症,根本就是黑芙以冤死厲鬼的身份要索他的性命,為母報仇。那些不知道病根所在地醫生們,治來治去都是沒有作用的。現在黑芙被我關在了鬼煉世界,不能再加害黑巴團長,他的病根已經去了,師父就算開一劑治療風寒的,他修養一段時間,也會好轉過來。”

別說是治療風寒的簡單藥劑,就算是一劑治療不孕不育的牛頭不對馬嘴的藥劑,修養一段時間,他也會好轉過來。

“徒兒,你站那麽遠幹什麽?過來看著,這些手藝你一定要看著聽著才能學會。”蘭青依向一旁無事發呆的百鳥衝招來招手,讓他過去。

百鳥衝走了過去,還真是做出了一幅認真學醫的樣子,看著聽著。鬼煉者不用學醫,這是天性所在,不過,要掩藏身份,學一點東西也未嚐不可。肚子裏有貨,也不至於以後在冒充醫生的時候被人識破。

“我已經診斷出了黑巴團長的病情,現在你們都出去吧,我要施展獨門獨治療手段,除了我徒兒,誰也不能看著。”一番診斷之後,蘭青依結束了診斷,起身說道。

“這是怎麽回事?”一個女傭兵不高興地道:“無論是哪個名醫,或者是大醫館的醫生團隊來治病,我們都留在這裏,你們怎麽會有這麽過分的要求?”

“那些所謂的名醫和大醫館的團隊治好了黑巴團長嗎?”蘭青依正色地道:“但我能,我保證治好黑巴團長的病,隻要你們暫時離開一下,如果你們不離開的話,我也沒辦法。”

“好吧,我們離開,你最好不要讓我們失望,否則……哼!”那個女傭兵冷冷地哼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麽,招呼密室中的其他人離開密室。

密室之中很快就安靜了下來,隻剩下百鳥衝和蘭青依,還有依舊處於昏迷狀態的黑巴團長。

蘭青依回過螓首,看來看密室的緊閉著的門,又抬頭看了看屋頂,確定沒人偷聽之後才湊過頭來,小聲地對百鳥衝耳語道:“徒兒,怎麽回事?這黑巴團長根本就沒什麽病,隻是身體虛弱,氣血不暢而已,就這樣睡兩天,自己就能醒過來,修養一段時間,就能痊愈。”

百鳥衝微微一笑,也湊過頭去,在蘭青依那晶瑩剔透的耳朵前說道:“師父,你難道忘了我跟你說過的冤死厲鬼的事情嗎?夢織妹妹用來道術,抓了那冤死厲鬼,沒有鬼纏身,黑巴團長當然就沒事了。”

“那我們還治療什麽?”蘭青依愕然。

“隨便開些珍貴的藥材,忽悠一個罕見的病情……師父,我們做了這麽多事,冒著風險來黑火傭兵團,為的不就是那條街道的診金嗎?你想著那條街道就行了,其餘的就不要去想了。”

“可是,終究覺得有違醫德呀……”

“那我們就出去實話告訴他們。”

“笨蛋,你傻瓜了嗎?我就是覺得有違醫德而已,又沒要你出去說,你沒見我支開了她們嗎?”

百鳥衝,“……”

師徒二人你貼著我的耳朵,我貼著你的耳朵,竊竊私語,商量著見不得光的事情。渾然不覺,她和他的樣子比曖昧還要曖昧三分。等到事情商量完畢,蘭青依才忽然發現這點,回想剛才的情況,偷偷一陣害臊,玉魘一片羞紅。

說是師徒,終究不過是一對少男少女,臉皮而薄,不能做到一本正經,踏雪無痕的程度。

好不容易才讓心神安定下來,蘭青依來到書桌旁,拿起早就準備好了的毛筆,蘸上墨汁,就著一張白紙刷刷落筆,寫下了一大堆珍貴的靈係藥材。她也決定了,這些藥材至少要落下一半在百花醫館的藥庫之中,不能讓徐記藏寶圖白白賺去那麽大的利益。

師徒二人在密室之中忙活了半天,守在外麵的人以為是多麽高深的絕密藝術,裏麵的兩人卻是在說談一些得到店鋪以後做些什麽生意的話題。倘若黑火傭兵團的人知道這樣的真相,恐怕會氣得吐血倒地。

就在眾人等得實在不耐煩的時候,蘭青依和百鳥衝才從密室之中出來。蘭青依將藥材清單交給了盔子,叮囑道:“拿著這單子去徐記藏寶圖,讓他們按照這單子上麵的藥材給藥。”

“這些藥材好生僻……對了,我們團長究竟是什麽病啊,那些名醫都說是死靈絕症。”盔子說話的時候機警地打量著蘭青依的臉色。

蘭青依不煩地道:“你們團長患得是七陰七煞石蟲嗜血滅靈症,說了你也不明白,還不去拿藥?吃了我的藥,你們團長三天就又生龍活虎了。”

所謂七陰七煞石蟲嗜血滅靈症,是百鳥衝隨口杜撰的名字,她的目的就隻有一個,不僅要讓黑火傭兵團的人弄不明白,還要讓那些醫生也弄不明白。另外,長而且生僻的症狀之名,不就無形之中顯出了蘭青依有著醫道絕學了嗎?

就這麽一個情況,鬧得黑火傭兵團人心惶惶的事情,就被師徒二人這麽忽悠了過去。